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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in123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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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nljcom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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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n3579com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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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bingdeyudian · 11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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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拥天下(《三侠五义》同人小说)
第十二章
珊瑚在陷空岛上住了几日,除服侍小姐,便每日一早随着小姐到卢家庄后宅去给卢夫人请安,依稀瞧着那小孩子似是卢夫人之子。她不知这二人深夜去做何事,虽然有些疑惑,但一心记挂着小姐,忙着端药回房,服侍小姐吃了药。直到第二日晨起,梳妆之际,才将这事跟小姐说了。
田甜儿一听珊瑚说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虽上陷空岛时日不久,但是随着白玉堂,每日入内去向卢夫人请安,也亲身有过不少接触,纵使未曾见过卢方,却知卢夫人治家甚严,绝不可能让稚龄幼子深夜外出。且眼下这时机亦非寻常,卢夫人纵然能协助卢方治理家业,非一般凡俗女子可比,然则俗语有云,“民不与官斗”,她到底是一介平民,对官府敬畏之心极深,展昭却是受过皇封的御前护卫……
思念至此,田甜儿又向珊瑚细细询问,昨夜可听到卢珍和焦能说些什么。珊瑚与那二人距离不近,又是匆匆过去,哪里听得真着,只记得提到了丁兆兰。便是这一句,让田甜儿心生疑惑,想了想,也不令人去找白玉堂来,只待梳妆完毕,换了一件衣裳,便入内去和卢夫人闲话家常。无非说些当初随同恩师学艺,幸得有一技傍身,才有机缘为太后医治双目,得享太后恩典,并将太后亲赐的一匹葱绿盘丝绣金锦作为礼物,赠予了卢大嫂,说起太后厚赐来,日后再有机缘进宫,必当全力以报。
这边说着闲话,却见卢夫人脸上笑意不似往日,眼神稍嫌飘忽,尤其当甜儿提及在宫中,太后的恩德,目光中便带了闪烁,不知是懊悔还是略略带了担忧。田甜儿只作不看见,又叙了一会儿话,再三赔礼,只说当初因为太后留于宫中不肯放人,多日未回家中,以至于惦念家里,兼之为图路上轻省,上岛之前先派了人回家乡去打扫,并将太后之赐送了不少回去,未能及时收拾出给大嫂的礼来,请大嫂宽恕。卢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发僵,勉力应酬着,似是有话要说,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田甜儿这边却起身告辞,言道卢大嫂持家有道,事务繁忙,自己身子又不适,明日再来请安。
出得门来,田甜儿实则心内仍有些乱跳,她本非倚势之人,更是深知以白玉堂的性情,宁肯肝脑涂地也绝不会喜她求托人情,以太后之势压人,只是旁人却不会作此想,若与官府中人与平民相争,纵然是结义骨肉,亦难免将官府一方视为了大局,要想助二哥偿了心愿,保障这场比试公平,不得不如此。然则她却不知,她虽一番苦心,但到底晚了一步。珊瑚只是隐约听到一句,并不知卢珍与焦能究竟所图何事,此时即便卢夫人或惊或悔,然她已然派了焦能去向茉花村送信,荡北丁家知晓真相,必然有所行动应对,这事却绝不能宣之于口。
田甜儿这里回房不提,白玉堂自留下了丁兆兰,心里早有准备,且不说丁兆兰必是做好了万全吩咐才上来的陷空岛,即使他未吩咐,既一夜未归,那丁兆蕙又岂是个省事的?必然少不得多方筹划,或是上岛来要人,或是暗中做甚准备。若是要人,丁兆兰自然可以由得他去,展昭却仍有一赌约牵制,不能立即任其离开,丁兆蕙纵然不知有赌约,想必也能料到了这一层,因此上只怕是暗地上岛,救回他们丁家自己人的可能性更大些。
所以白玉堂吩咐岛上加强戒备,不但岛上,有去打鱼的渔船,这几日也当远离芦花荡,以防被人借故搅浑了水。但是一日下来,明面上却显得颇为平静,并无甚大事发生。过了晌午,霍莹莹单独来找五爷,也并未多加客套,一见面,直言不讳,言道刚刚收到教内传讯,卢方、徐庆、蒋平三人已然回到松江,却不上陷空岛,而先进了茉花村。白玉堂冷冷道:“我几位兄长要做什么,自有他们的用意,霍姑娘你的好意白某心领,只是我兄长又非疑犯、凶嫌,还是莫要再派人监视他们为是。”霍莹莹也不生气,直言道:“五爷既然知晓了此事,我自然无须再多此一举。五爷放心,你不喜之事,我便不做又有何妨?”说罢一笑,径自去了。 白玉堂虽不喜霍莹莹的做派,竭力维护三位兄长,然则他内心再清楚不过,大无量教内的消息传递何等严密,既然言明三位兄长已去茉花村,那就是再没有错的。如若……念及至此,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是要与展昭一较高下,必定要比得彻彻底底,只是要顾全结义之情,给三位兄长留有余地,那便需当……决心已定,五爷反而传令,将岛上的守卫戒备撤掉一半,特别在蚯蚓岭一带,不予设防,若要赌,索性便来一场豪赌。一赌,赌的是卢、徐、蒋三人,究竟是顾念结义之情,还是做准了偏帮外人。二赌,赌的是如若当真与众人对上,那便不仅仅是陷空岛与茉花村、锦毛鼠与御猫相争了,而是他以一人之力,相抗众人,帮手至多仅柳青一人耳,输赢局面虽然悬殊,却也值得一赌。
到了这时,白玉堂放开胸怀,任他们在外算计什么,无非是等着揭开赌局的那一瞬间。这一日反倒是平静异常,于不知情者看来,当属波澜不惊,与往日无异。待到晚间,白玉堂去看过了甜儿,回到前面来传令摆酒,请了柳青,他又亲自去螺蛳轩请了丁兆兰出来,三人同坐宴饮,不动声色,静待局面的揭晓。
三人讲讲谈谈,开怀痛饮,不知不觉已近三鼓时候。白玉堂和柳青高谈阔论,丁兆兰心里有事,他既估摸着最迟便在今夜,自家二弟必会有所行动,心神便有些不宁,敬酒他便喝,与他说话也“嗯”、“啊”地答应着,只是令人一见可知与素常不同。
柳青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何等乖觉,既亲眼所见丁兆兰的情形,再思及前日展昭上陷空岛来,前因后果种种,纵然不知确实形景也猜到了三四分。只是玉堂既然不发话,他便也不动声色,只管讲讲说说,捡些江湖上的异闻来谈。不多时,他正端杯饮酒,空隙里见玉堂似是用了个眼色,又向一旁伺候的人中扫了一眼,便已会意,开口道:“五弟,你从东京汴梁盗回的‘三宝’,可否给愚兄拿来开开眼界?”
白玉堂暗喜柳青明白自己的意思,顺势叫来白福,命他去取三宝来,特别吩咐了三宝是在自己平日待的书房里,莫要弄乱了房中的布置。白福日间已得了自家爷的吩咐,况且白玉堂一回来就将三宝交予了田家小姐收着,莫说是为了赏宝这等小事,就是真出了大事,他一个下人哪能直接进到小姐闺房?因此到了这时没有不明白的,自然是听从吩咐,到后面去了。
丁兆兰目光闪了闪,开始频频劝酒。白玉堂就似毫不介意一般,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也不知究竟干了多少杯,开始有些摇晃,目光亦渐朦胧。丁兆兰借机又提起与展昭打赌一事。白玉堂微微一滞,随即神色如常,信口道:“小弟不妨告诉二位兄长,总要叫御猫服输到地儿,或者去了官职,那时节小弟心满意足,方才能出这口恶气。我只看将来我那些哥哥们怎么见我?又怎么对得过开封府?”说罢哈哈大笑。
柳青虽也已有了醉意,但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乃是必须,这时亦察觉到了厅外有人,虽是尽力屏息蹑足,到底仍有迹象可循。他隐约猜到了五弟的用意,不由略感心惊,定一定神,却更佩服五弟的胆识心智,遂尽力夸赞。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突然之间,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甚是沉重,厅门被人撞开,忽地闯进来一人,手持利刃,叫嚷道:“姓白的,先吃我一刀!”正是三爷“穿山鼠”徐庆。白玉堂,连同柳青在内,实则早已觉察他们在厅外多时,只是白玉堂性情刚烈,决议要赌上这一把,且看他们到底是以兄弟之情为重,还是将报效官府置于了结义之情以上,因而一直隐忍未发。柳青隐约猜到了他这个意思,所以附和,只是有意想助好友一把试探,暗暗期盼切莫出现最糟那一种局面。然则徐庆闯入,当头这么一喝,两人这番苦心皆都白费了。
白玉堂心中一冷,虽早已料到可能会有此情形出现,事到临头,委实令人齿冷。他急忙伸手去摸腰间宝剑,就在这等紧要当口,哪知竟摸了一个空。原来白玉堂事事尽在胸中,偏偏算漏一步,因他不知焦能私下里为丁兆兰传信,不仅给丁兆蕙带了书信回去,又转过来向丁兆兰传话,这位丁大员外早知今晚动手,更��道卢方、徐庆、蒋平三人已站到了自家一边,所以早做着防备。方才徐庆手举钢刀往内一闯,他早已瞅准了时机,将那宝剑窃回在手。
徐庆身材高壮,步子极大,转眼间到了跟前。白玉堂手无寸铁,情急之下将身一闪,提起椅子来猛地抡起向上一迎,只听咔得一声,椅背被砍得粉碎。柳青暗暗心惊,有心将自己的兵刃给五弟,只是已然来不及了。徐庆不依不饶,又抡刀砍来。白玉堂本就没有醉,飞快闪了一步,咬了咬牙,喝道:“姓徐的,你先住手!”徐庆倒是住了刀,叫嚷道:“你还有何话说?”白玉堂双目如电,冷然直视着他:“我知道你的来意,因为我拿住展昭,犯了官家的忌讳。你们便汇合丁家兄弟前来救他,再将拿去邀功请赏!大丈夫敢作敢为,本就无所顾忌,只是我有言在先,已向展昭言明,不拘时日,他如能盗回三宝,我必随他到开封府去。他说只用三天,即可盗回。如今虽未满限,他也尚未将三宝盗回。你明知他断不能盗回三宝,恐伤他的脸面,如今仗着人多,欲将他救回,三宝也不要了,也不管姓展的怎么回复开封府,怎么觍颜见我。你们不要脸,难道姓展的也不要脸么?”
徐庆闻言不由得一阵大笑,骂道:“姓白的,你还做梦呢!”回身大叫:“展大哥,快将三宝拿来!”白玉堂闻言脑中“嗡”地一声,登时勃然大怒,三宝是交给了甜儿收藏,甜儿断不可能向他们交出,若是被他们拿回三宝,只有一种可能,即是眼前这一干人等不顾体面礼数,直闯甜儿卧房,硬生生夺回来的!如此行径,即便拿回了三宝,又与暴徒恶匪有何分别?恰在此时,展昭托了一个黄包袱进到厅内,笑吟吟地道:“五弟,劣兄幸不辱命,果然不出三日,已将三宝取回,特来呈阅。”
柳青实在按捺不住,骂道:“果然好御猫,好本事!原来盗回三宝凭的是倚多为胜的本事,有这几人……”他怒冲冲一指徐庆,正好卢方也于此时进来,“……兄弟反水,偏帮外人,何愁三宝盗不回来,果然是堂堂正正!”这时白玉堂心念电转,一方面暗暗纳罕展昭何时出来的,一方面却也想到方才打发白福出去,其实就是向后面通传,一旦前边有变,立即送甜儿她们离岛,以甜儿的性情,虽然必会把三宝带在身边,却绝不会交予旁人,纵然展昭等人想动武强夺,一边可还有霍莹莹在,绝不致悄无声息便被人得了手去。再看那包袱,乍看去倒是无差,细细再瞧大小形状,似是仍有些微不同。到了这地步,白玉堂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所谓夺回三宝只是个幌子,竟是三位哥哥不肯得罪官府,不知怎么联合茉花村救出展昭,一起前来赚他的。想到此处,只见卢方和丁兆蕙正站在厅门处,那边徐庆横眉怒目,摆明了展昭并未取得三宝,故意前来诈他,他又手无寸铁,只消提一句验看的话出来,被这些人近了身,势必再难得脱出去。况且关心则乱,虽知甜儿必然无恙,仍要亲眼见了方能放心,绝不能在此空耽搁着。
正在这时,徐庆不知底里,仍以为展昭拿的就是三宝,嚷道:“姓白的,事到如今,你又有何话说?”白玉堂自己做下来的大事,原没打算牵累任何人,因此也不曾对柳青明说了计划,只是事到如今,柳青如何还看不出来,义气为重怎能看得过眼去,只见白玉堂面带焦急,知他必有要事,拉刀挺身上前道:“五弟,愚兄虽不才,这里有我,你有甚事,只管放手去做。”话音刚落,卢方、展昭、丁兆蕙等人一齐涌上,当下展开刀法,奋力抵抗。
那边徐庆持刀砍向白玉堂,白玉堂情急下用砍伤的椅子一挡,又被徐庆将椅子砍碎。就这么顿了一顿的工夫,白玉堂已脱下葱绿大氅,从后身脊缝处撕为两片,双手抡起,施展“捻布成棍”的内家功夫,挡开了利刃,急急出了五义厅,径向西边竹林奔去。卢方还想喊:“五弟且慢,愚兄有话与你相商。”哪里还看得到人影?倒是丁兆蕙乖觉,见卢方不肯相强,也就不加追赶,唯有愣三爷徐庆,当真给人卖力气,持刀紧紧跟随。
白玉堂一路脚下不停,暗暗估摸着,有白福提前报信,甜儿应当是已经乘船离岛了,只是未曾亲眼得见,她又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就算有霍莹莹回护,也难免“双拳难敌四手”,怎能让人放心。不若先到江对面的渡口的“波心亭”去,那是二人事先约好的去处,若是离岛,必在亭中汇合,倘若不见甜儿,再想办法救人。因此他到了竹林密处,只将一片葱绿氅搭在竹子上,自己直接穿林而过。后面徐庆赶来,以为白玉堂在此歇息,这位愣爷倒是实诚,蹑足潜踪赶将上去,将身子往前一窜,牟足了劲往下一按,一把抓住,说声:“老五呀,看你还跑到哪里去?”伸手一提,却是半片绿氅,早没了白玉堂的踪影。
这时白玉堂已出了竹林,往后山而去,看见立峰石,又将另半片绿氅搭在石峰之上,随即越过山去。那边徐庆知道中计,又往后山赶来,远远瞧见五爷在那里站着,连忙上前,仔细一瞧,却是在立峰石上搭着的半片绿氅。他虽憨直,也知玉堂已经去远,追赶不及,只能怏怏往回走。
此刻在五义厅上,柳青以一敌三,哪里还讨得了好去,被卢方命庄丁绑了。柳青却不惧怕,昂然道:“卢方,你拿了柳某,我却护了白五弟脱身,这买卖做得过!与你等与白五弟在神前结盟,口口声声生死与共之人相比,柳某非但无愧,乐得看你这场笑话!”卢方正没好气,一肚子怒火恰出在了柳青身上,命庄丁将他带到厅上,正待发落,却见徐庆进来说:“我追赶���弟,见他过了后山,去得踪影不见了。”
卢方闻言跌足道:“诸位贤弟不知,我这后山之下乃是松江的江岔子,越过水面,那边松江极是捷径之路,外人皆不能到。五弟在山时,他自己练的独龙桥,时常飞越往来,行如平地。”诸人听了,免不得七嘴八舌议论道:“既有此桥,咱们何不追了他去呢?”卢方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名虽叫独龙桥,却不是桥,乃是一根大铁链,有桩二根,一根在山根之下,一根就在那泊岸之上,当中就是铁链。只因五弟不识水性,因而打造此桥,为的是练习轻功而用,以为能够在水上飞腾越过,也是一片好胜之心。不想他闲时治下,竟为今日忙时所用了。”众人听了,由不得发怔,俱各束手。
柳青笑道:“不是号称‘钻天鼠’么,还有因轻功窜蹦灵便得了皇上‘御猫’之封的展南侠,照理说都是轻功一等一的好手,怎地遇到独龙桥,五弟过得,诸位便过不得了?”卢方等人面皮紫涨,皆向他怒目而视。丁兆蕙乖觉,转了转眼睛,忽然道:“这可要应了蒋四哥的话了。”原来不知为何,蒋平竟未跟来,因此有他这一说。众人忙问是什么话。丁兆蕙便道:“蒋四哥早已说过,五弟不是没有心机之人。巧咧,他这一走,要自行到开封府投案,岂不把众兄弟们都裹在里面了?”卢方、展昭听了,更觉为难,均道:“似此如之奈何?我们岂不白费了心么?怎么去见相爷呢?”柳青听了冷笑道:“好个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五弟若自行投案,让你们没脸面了,难道合该着舍弃五弟一人,任由你们五花大绑送到开封府,舍他一人,全你等的脸面?人家四品护卫展老爷如此还情有可原,可笑只可笑在有些人生死结盟只是在嘴上说的,原来为了自家颜面,出卖兄弟妥妥的咧!”
徐庆听不过耳,上前猛推了柳青一把,柳青被推得一个趔趄,兀自冷笑。卢方自悔方才失言,被柳青这一数落,脸上也觉热辣,然而柳青亦是江湖之上数得着的侠士,确又不能如何,只有强作镇定,说道:“我若将你伤害,岂是我行侠尚义所为!所怪你者,实系过于多事耳,至于我五弟所为之事,无需与你细谈,你走罢!”命庄丁给他解开绳索。
柳青道:“兄弟萧墙,还有什么好说,你这里就算再留,柳某也不屑于多耽。只是我要去寻五弟,将来在江湖上也好有个见证,知道有人以大欺小,以多胜少的体面!”迈大步就往外走。徐庆犹不服气,还想阻拦,卢方却知道,纵然拦下了柳青还能如之奈何,唯有止住徐庆,任柳青去了。展昭等人亦假作不曾听见。
丁兆蕙见场面尴尬,卢方、徐庆二人脸上都不好看,便打圆场道:“还好,还好,幸亏二位兄长将三宝盗回,能够交差,盖得过脸儿去了。”展昭看了他一眼,以假乱真、假充三宝的主意是丁兆蕙上岛救他出来时,二人一道想的,原以为必能令白玉堂乱了阵脚,借以伺机找回真三宝,哪知三宝没找到,白玉堂也不见了踪影,这才真叫不能交差。偏偏眼下这话说不得。丁兆兰毫不知情,说道:“天已亮了,莫若俱到舍下,与蒋四哥共同商量个主意才好。”卢方遂吩咐水手预备船只,同上茉花村。
他们这边怎么忙乱、如何商议不说,白玉堂一路到了山根之下,正想飞身越渡,先去松江,哪知仔细瞧时,登时一惊。原来铁链已断,沉落水底。白玉堂是武圣人的关门弟子,得到恩师亲传,虽然年轻,如内家修为这等需时间历练之功,不可一蹴而就,但是练得一身好轻功,实已能做到登萍渡水,凌江飞跃。唯独一件,人身再轻,要踏江飞渡,到底非是易事,这江面宽阔,纵能过去,耗费元气不说,双脚也必然半沉在江水里,裤脚、官靴湿透,以往也还罢了,可今日非但难以更换,说不定过了江仍需一战,弄得耗损内息,再兼腿脚精湿,拖泥带水,实非上策。
正在为难时,忽听芦苇一响,芦花荡深处摇出一只小渔船儿来。白玉堂一见甚喜,连忙唤道:“那渔船快向这边来,渡我过到江那边,自有重谢。”那船上摇橹的是一个老年人,连连摇头:“老汉我以捕鱼为生,清早利市,不定得多少大鱼。如今渡了客官,耽误工夫,岂不误了生理?”白玉堂道:“老丈,你只管渡我过去,到了那边,我加倍付你船钱如何?”渔翁一听眉开颜笑,说道:“既如此,千万不可食言!老汉渡你就是了。”说罢,将船摇到山根。
白玉堂纵身上船,船身轻轻一晃,老渔翁赶忙拿篙点住,教训道:“客官好不晓事。此船乃捕鱼小船,俗名划子,你为何猛力一跳?幸亏我用篙撑住,不然连我也就翻下水去了,好生的荒唐呀!”絮絮叨叨,数落个没完。白玉堂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只管暗暗琢磨接下来当做的事宜。那老渔翁一边絮叨,一边摇船,把船撑到江心,却不动了,发话道:“大清早起的,总要发个利市。再者俗语说的是,‘船家不打过河钱’,客官有酒资拿出来,老汉方好渡你过去。”白玉堂道:“老丈,你只管渡我过去,我是从不失信的。”渔翁只管摇头:“难,难,难,难!口说无凭,多少总要凭信的。”
白玉堂一摸衣袋,因出来仓促,大氅又在方才失掉,身上并未带得银两,想了一想,里面还有一件旧衬袄可遮体,便将外面的衬袄脱了下来,道:“老丈,此衣足可典当几贯钱钞,难道你还不凭信么?”渔翁接过来又抖又看,方才道:“这件衣服若是典当了,可以比捕鱼有些利息了。客官休怪,这原是我们船家的规矩。”
二人正说话,那边飞也似的赶来了一只渔船,掌船的说道:“好呀!清早发利市,见者有份,须得沽酒请我的。”说话间,船已临近。这边的老渔翁道:“什么大利市,不过是件衣服。你看看,可典当多少钱钞?”说罢,便将衣服掷过。那边的渔人将衣服抖开一看,道:“别管典当多少,足够你我喝酒的了。老兄,你还不口头馋么?”这边的老渔翁道:“我正在思饮,咱们且吃酒去。”便“嗖地”一下跳到那边船上,那边的渔人将篙一支,登时飞也似的去了。
白玉堂见他们去了,失去衣服是小,心中随之起疑,然则要登萍渡水过江,必然消耗真力,眼下唯有保存体力才是上策,没奈何,只得自己尝试将篙拿起来撑船。然则他素来不识水性,亦未曾习得撑船,忙活了多时,累得通身是汗,那船只不往前走,停在江心打转儿。白玉堂不由得暗自道:“懊悔当初没下功夫练练渔船,以至今日有此境地。”他开始是满怀心事,之后忙着撑船,自然未多留意左近,恰在此时,小小的船舱里走出一人,头戴斗笠,伸手将斗笠摘下,道:“五弟久违了!世上无有十全的人,也没有十全的事,你还想抱怨怎地?”白玉堂一见正是穿着水靠的蒋平,登时全都明白,怒道:“好病夫,如此赚我,这时候又喊哪个五弟?”蒋平嬉皮笑脸道:“哥哥是病夫,好称呼呀!这也罢了。当初叫你练练船只,你总以为这没要紧,必要练那出奇的玩意儿,事到如今,你那独龙桥哪里去了?”白玉堂怒气更炽,顺手伸篙一点,蒋平便就势落下水去。玉堂立即意识到,蒋平号称“翻江鼠”,水性极佳,这是变着法子在给自己下套,当下暗暗提气,以备万一。
不过须臾,蒋平突然自水中露出头来,把住船边,飞快地道:“小五啊,你喝水不喝?”话犹未落,用力一翻船底。他打的主意倒是好,想把白玉堂掀在水里,趁他喝水昏迷,方好拿住,到了茉花村,众人皆在,是打是劝,总能让他交出三宝,同回开封府投案。
哪知道白玉堂已然猜到他必有此招数,船翻的一刹那,惯性使然,身子虽陡然向下沉去,但他一口罡刚真气随即提起,只是小腿以下没入水中,竟不再往下沉。随即施展凌空飞渡的轻身功夫,真气提到颈嗓咽喉处,趟着水浪,飞身向江对岸掠去。
蒋平一惊,他素日只说五弟心高气傲,常喜欢弄些常人不可为之事,虽显技艺高超,到底难以实用,不过是些争强好胜的把戏,偏偏塌不下心做些实际可用之事。这次的算计便是出于此,他料定了卢方、徐庆难以困住白玉堂,所以事先找借口不随丁兆蕙等人上岛,却悄悄带了人来,先毁去独龙桥,又暗中布置下人手,分派该当如何如何,调停妥当,候在此处,单等着五弟到来。岂知道千算万算,他所料虽然不差,白玉堂果然到此,却还是算错了一步,低估了五弟的轻身功夫,到了此时虽也猜到了飞身渡江必耗心力,因而五弟起初宁愿坐船,但是事到临头,毕竟能由困境中脱出,这江中拿人的法子竟然行之不通。
蒋平知道不妙,忙扶着船探出身子,打个呼哨,他带了不少茉花村的水手来听用,先前或藏于渔��,或潜身在芦花荡中,听到蒋四员外召集,纷纷现身。蒋平便分派出一部分人手,飞速去茉花村报信,请卢方、徐庆并展昭、丁家双侠,从速到江岸渡口去,截住白玉堂。他自己则跳上一只由人从芦花荡中撑出的快船,在后面追赶。
这时节天尚未暖,又是天方蒙蒙亮的时晌,江水冰冷。白玉堂凭借着一身绝佳的轻身功夫到了江对面,真力耗损大半,双足已然湿透。因体力消耗太过,没奈何,只得就地打坐,运内息运行一个周天,调息培元,驱散寒气。待稍有恢复,他才站起身来,往波心亭去,远远得就看到几人在亭中焦急地不断向江上张望,正是田甜儿、霍莹莹等人。
田甜儿等人也看到了白玉堂,白福额头上肿着一个大包,一拐一瘸,和珊瑚一起迎了出来。主仆三人到了亭上,白玉堂未及问起白福怎地成了这般模样,田甜儿、霍莹莹二人见他没了外面的衬袄,只穿着一件贴身旧袄,双膝以下,从裤脚到靴子,拖泥带水,泥泞不堪,额上却见了汗水,不由得又是心痛,又是诧异。田甜儿道:“二哥,你让白福给我们送信,务必从速离岛,其后又出了何事?怎么竟会如此?”白玉堂且不回答,先问:“你们出来的路上可还顺利?白福那是怎么了?”霍莹莹见问,冷哼一声,道:“本来自从白日里五爷你吩咐了,我就一直陪着田姐姐,不敢有片刻离步,晚上我们也都不敢睡。到了近三鼓时,珊瑚前来通传,说是白福来让我们动身,我就猜到了恐怕前边有变。因此我们收拾起身,让白福先去备船。哪知过了一刻不见白福回来,没奈何,我和田姐姐只能出外去迎,却见却见在靠码头不远的竹林外,白福倒在地上,双手被绑,身上还被压了石头。等我救他出来,才知道白福吩咐下了船,正待往回走时,正巧遇见丁家的老二趁夜色上岛救出展昭,一看见白福,并朝他逼问三宝何在,又拿了石头压在他身上,还说什么‘你敢动一动我瞧瞧,如若嫌轻,我再给你盖上一个’。因为逼问无果,又不知前面他们进行得怎样,这才算罢手,丢下白福去了,不然,怕是白福这条小命也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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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7-seven · 2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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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游戏使用清晰牌中的52张牌(清晰鬼牌),每局每门派发5张牌,先从5张牌中查找3张可组成10或10的倍数组合,剩余2牌张相加,相加点数之个附加为该局点数。
龙虎
龙虎游戏非常简单,每局荷官只派两门牌,两边各派一张牌比大,最大为K;最小为A,玩家可自由投注「龙」、「虎」、「和」、「龙」黑”、“龙红”、“虎黑”、“虎红”等多元化选择。
三公
使用形象牌,庄闲共5家,每局先牌决定开牌位置后每门派发3张牌,最大的牌型为『三公』,即所持有的三张牌皆为公仔牌。以三牌得分合计最接近9点者为胜���若得分相同,则以多公者为胜方。若分数相同,公者相同,则为和局,玩法简单;刺激好玩!
番摊
番摊中国古老的做庄博彩游戏,19世纪后半期流行于美国西部。游戏桌中央设计一个方块,各边分别标记1、2、3、4。荷官用不透明的容器从一个纽扣扣中取一定数量的纽扣,玩家猜测该容器里的纽扣用4除后余数为多少,把注下选定数字的方块边。注一下齐,荷官即翻开容器,每有一根辫子小棒次移4个扣扣,直到最后剩4个或剩4个投资。这就是胜利数字;如果最后剩4个扣扣,押4者即赢,余类推。时至今日,番摊玩法已经改变了,除了番外还多了念、角、通、门、单双、大小这几种玩法。
轮盘
欧式轮盘从0到36,一共是37个号码,0号槽是绿色的其他号码涂成红色或黑色。这个平衡的转轮通常是等木头以上制成的。庄家选择一个方向来旋转轮盘,然后以方向直接往轮盘边缘甩出一个象牙制小球,它会转好几次直到逐渐停止。当入球逐渐停止到达一个轮盘中心并掉其中一个槽内。可能在槽与槽之间跳动最终但它会落入一个槽内从而决定该局结果。
色碟
色碟开始于1909年,用身边随处可得的器具即可进行游戏,用碗盖住碟上的4颗红白双色纽扣,快速摇动后出现的结果做为下注组合,简单有趣,因此很很快就流行起来。
21点
21点,玩家想要赢得牌局,手上的牌点数必须比庄家的牌点数大,接近21点但不能超过21点。游戏不需理会其他玩家的牌点数,玩家只与庄家比牌点数,所有玩家的牌均是面向上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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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udi1985 · 5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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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sh:Viggo Mortensen/Sean Bean
作品标题:《王不见王》
等级:PG13
警告与说明:AU!AU!AU!国王Viggo和他的将军Sean,平行宇宙设定!没有发生过!三观不正很黑暗可以不要看,没有考据过瞎鸡掰写,ooc,造谣不能当真,注意避雷。
主题:他的王冠上有血,他的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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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世纪,北欧的海盗征服了大不列颠的北方。黑船开进了英格兰的港口,约克郡实行丹麦律法。
预言故事从异邦女巫的嘴里开始,如那荒原里古域间不分昼夜时辰越来越迷离的白雾,流传在古老的城邦中,汇编成孩童传唱的两种语言混杂的童谣,从街边饱经战火破烂的石路,一路传进修缮中华美的王宫。
那流言是这样传的:
“王不见王,王不见王!
黑海出白桨,古地换新天!
蓝色的邪眼初称王,绿眸的将领终得胜!
见证见证大见证!
万岁,吾主!万岁!君王!”
那城中有两股势力,表面圆融和乐,背地明争暗抢,风平浪静下全是暗礁,各找各的不痛快,新旧贵族和军队上下像在下很大一盘棋,那赌局却久久不得落定,迟迟不如众人牟利的愿。
夜枭停在挂了新月的枝头鸣叫之时,银发蓝眼的新王终于召见他金发绿眸的旧臣。sean猩红色的披风犹如一团霹雳火,随着极快的行走在通往王宫寝卧的狭长密道中一路灼烧融化了胶着的空气。
“王上,您召我。”
金发将领单膝跪地行礼,嘴中的通用语北地约克郡口音浓重,国王亲赐的宝剑别在他的腰间,众臣之中,仅有他有私下带剑见王的优先权,众臣之中,也只有他敢与王公然争辩,铁言铮铮,仍能得尽王的宠爱。
“起来。”
丹麦来的新主倒是平常黑色长袍着装,手掌向上,让他起身落座,今夜君臣间时常秉烛夜话的寝卧里无太多不同,只是那小长桌上孤单单的摆了一只杯子、一小桶酒。
sean的面孔被桌上的烛光映得敞亮,而viggo的脸则藏在深影中,他们抬头刺探彼此的眼神的动作几乎不约而同,绿眸与蓝眼在明暗交界的烛火与黑暗中拔掉了软刺,变成了凝视,相会交融。
在火光中,两双眼睛如深潭映照彼此倒影——他们都那么英俊,又那么强大,像天和地的律法一样,高傲和威严与生俱来,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够也够不着。
可他身后是铁铸王座,如他背后是万马千军。
两双眼睛后面���无数双明里暗里的眼睛,像一盏盏灯在黑色的幕布后亮起。那些眼睛们心怀鬼胎,不怀好意,遮遮掩掩,窃窃私语,在他们之间,在他们心底,终于成功的造出重重疑虑。
但又有一条火绳牵制在两双男性的眼睛里,于错锋中,那王座与军队在刹那间又都消失不存在了一样,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们暗了下去。
将领的眼神率直到不会拐弯,近乎冒犯,倒是新王在压抑的叹息中堪堪垂眸,先低下头。
“sean…来,喝酒。”
总有一个人,要先做命中注定的事,先下一步命中注定的棋局。新王拿起酒桶,在只有一个的金杯中倒下浅浅的红,双手执杯,把酒递给了将领。
豪爽的将领不疑有他,在王平静克制的注视中接酒要饮。在宝石红一样的酒浆已触到浅色双唇瞬间,一只深色的手伸过来,快到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把酒浆拍洒了小半杯。
“viggo?……viggo?viggo!!!”
他倒是反应过来了,英国人猛的站起来,酒杯拍在桌子上,高大健壮的身影笼罩着他一样高大强健的王,拔出的剑擦在新王的颈边,睁大的绿眼几乎震怒地瞪着他重重犹疑中裂出了痛苦的表情,锐利的剑锋在丹麦人的脖子上擦出一抹血珠,红得就像金杯中的酒。
“是谁?我替你除了他!”
胸腔像风箱,他几乎挤出的每一个字都要咬碎生吞。
但他久久不答他,仅仅是凝视他。
“……所以这不是谁的主意,是你的主意,对吗?”
出鞘的利剑顶着王的咽喉,再一寸,就杀了新君,再一寸,也彻底没进他自己的心脏。
“是的,没有别人,是我。”
他的回答像铁一般千斤沉重,又像冰一样冷酷清醒。
是了,所有的亲昵,所有的信任,所有的生吞活剥与滔天的不甘和恨,都失去了意义,他站在他面前,他是viggo,但现在又不再只是viggo,更是整个王邦中独一的王viggo,他历经万难攀爬到这么高,几乎与他一样站在山巅,呼吸一样冷冽中带有山底血味的空气,现在又要被他当面从悬崖亲手推下去。多么残酷的命运,多么情理之中的绝望。
他说:
“喝下去。”
这不是商议。
“喝下去,你就属于我,喝下去,你就不再是你自己,喝下去,你才完全属于我,sean。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只独属我一人。”
他所有背后的算计,他了如指掌,他所有的权力,他都要卸去。
“我说得到,就做得到。”
没有什么玩笑话,没有通融。
就像王的誓言,立下了,就恒古不变。
他的王是权欲那么大的人,他要独占他,要履行王的誓言,就不留他的千军万马,就一点威胁也不留。
他慎重又疑心病重的王,消无声息除掉了所有的威胁,最后的威胁——只有他了。
那一瞬间,他确信在他眼里看到了他一直以来渴望不可及的爱,只是那种爱并非平和温柔,而是脊背发凉的刻骨可怖。
他的王,也和他一样,爱起来疯狂,爱得野蛮,爱得阴郁,爱得酷烈,爱得几近残忍本身。
——爱与权力,只留一个。
他不明白吗?他从不是懦夫。
金发将领拿起了酒杯,重新替自己倒满。
最后他说:
“好,我喝。”
“为我合歌,viggo!”
“万岁,吾王!”
杯中的红酒煮满流言的杂音,那些预言冒着泡沸腾出来,煮开了两个注定相连的命运。
在王的击剑合歌中,在铁器与苍凉暗哑人声中,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空了的金杯在地上铛的一声。
他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向他黑暗中的王者,神经在一寸寸的逐渐麻痹,天旋地转。
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王身上,像一只庞大的凶悍狼犬带着病态的依恋,趴在他主人的身上,任由他的王低头重力嘶咬他的耳朵,用一样强悍握剑杀人的手爱抚他的金发,带着爱抚的力量,翻弄他的皮毛,抚摸他的巨齿,把冰霜一样的嘴唇印压在他火烫的太阳穴。那些带着酒气的呼吸重重喷在那个修长结实的脖子边,同属雄性的气息营绕在彼此的耳边鼻间,血痕在他眼中放大成一道壮丽的伤口,像一条奔腾的泛着血色波浪的河流,那血管里有他为他赢得的每一场战役的声音,有无数厮杀死亡的声音,他用嘴唇执拗贪婪的汲取着剑痕里蜿蜒河流的血珠。
太近了,多么相近的距离,多么诡异的亲密,像被一把无形的重剑把两个身体穿在一起,他们带着粗糙剑茧的手互相摩挲着对方棱角分明的脸,嘴唇几乎贴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和他如此的越轨、从来没有和他如此的亲密。
毒发的漫长过程中,在融融的火光里,王亲手卸去他的银甲,又让他褪去自己的黑袍,赤身裸体坐在将领腿上,把两双手拳合在相互的阳具上,两根一样的热度顶着没有阻隔的腿侧,重量在彼此心间,相缠像宿命的圆圈。他抱着他,他圈着他,他深吮他沾了红酒的唇,亲吻像一淬欲望的毒液,沁透血管里的灯芯。
王让他的将领撕裂自己,又用自己撕裂他的将领。
“在你完全失去自己之前,我们有整整的一夜,做所有你想做的,和我尽兴吧,sean……!”
肉体的苦痛和极乐之中,他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明,但现在,他们又只剩了viggo和sean。
公元九世纪,银发蓝眼新王登基,金发绿眸的将领陷入了疯狂,王将疯了的将领禁锢在自己的深宫,旧有势力几乎不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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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96551 · 8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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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红轮盘
盘有一庄主,所有都押给庄主或主。盘具由转轮和注图案两部分组成,式样有两种:一种只有一个注图案,盘设于一端;另一种是转轮在中间两边各设一图案。主宣布开后,参加者开始下注,下的位置由自己选择。转轮向逆时针方向转动,然后掌盘人把一个象牙球或塑料球放在微凸的盘面上以顺时针方向旋动,在这个过程中,博者可不断下,待小球转速下降,落入盘上任何两个金属间隔之间,上面标着赢的号码、颜色等,掌盘人把输掉的注收起来,按规定付给获胜者。根据每次博的结局,盘人或场主都可以获得一定份额的抽成。
轮盘是一种令人着迷且十分刺激的游戏。它由一个轮盘、一个象牙制小球以及一张赌桌构成。轮盘以转轴为中心转动,并且分成 38 个(美式轮盘)细长沟道。36 个沟道分别编号为 1 至 36,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黑色。另外两个绿色沟道分别标为 0 和 00。(注:法式轮盘只有一个0) 玩家可以买单一数字或赌桌上的数字组合,当所有玩家投注后,庄家会放出一个小球,最后停在那个数字槽那个数字就是最后结果。
美国轮盘
美式规则下的胜出机率,所有美国的赌场也依以下规则,所有投注赌场优势是5.26%,除了0-00-1-2-3的投注组合,因为其赌场优势为7.89%。
下面表格是美式轮盘不同投注方法的赢钱几率统计:
美国轮盘
下注派彩 机率
红色 1:1 47.37%
黑色 1:1 47.37%
奇数 1:1 47.37%
偶数 1:1 47.37%
1-18号 1:1 47.37%
19-36号 1:1 47.37%
1-12号 2:1 31.58%
13-24号 2:1 31.58%
25-36号 2:1 31.58%
单一数位 35:1 2.63%
两个数字组合17:1 5.26%
三个数字组合 11:1 7.89%
四个数字组合 8:1 10.53%
六个数字组合 5:1 15.79%
0,00,1,2,3的组合 6:1 13.16%
美式轮盘的庄家优势是5.26%。绝大多数陆地赌场用的都是美式轮盘。但是大部分的网络赌场用的都是只有一个零的的轮盘,这令庄家的优势减少到2.7%。
国际轮盘
⒈ 国际轮盘上共有37个小��格(0至36)
⒉ 国际轮盘的号码排列方式与亚洲轮盘不同
⒊ 轮盘会顺时针转动,在投注时间结束后,小球会向逆时针方向弹出并于轮盘上滚动,最后会停在其中一个小方格内
⒋ 游戏目的是预测小球会停留在那一个颜色,号码或投注号码组合上
美国佛罗里达州一名青年日前与同伴冒险玩“俄罗斯轮盘赌”,结果不幸头部中枪,2天后死亡。
把一颗子弹随机装进左轮手枪六个弹膛中的任意一个,然后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要么脑袋开花,要么虚惊一场,这便是惨无人道的游戏“俄罗斯轮盘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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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furyinternet · 10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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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黑轮盘规则
轮盘是一种令人着迷且十分刺激的游戏。它由一个轮盘、一个象牙制小球以及一张赌桌构成。轮盘以转轴为中心转动,并且分成 38 个(美式轮盘)细长沟道。36 个沟道分别编号为 1 至 36,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黑色。另外两个绿色沟道分别标为 0 和 00。(注:法式轮盘只有一个0) 玩家可以买单一数字或赌桌上的数字组合,当所有玩家投注后,庄家会放出一个小球,最后停在那个数字槽那个数字就是最后结果。
盘有一庄主,所有都押给庄主或主。盘具由转轮和注图案两部分组成,式样有两种:一种只有一个注图案,盘设于一端;另一种是转轮在中间两边各设一图案。主宣布开后,参加者开始下注,下的位置由自己选择。转轮向逆时针方向转动,然后掌盘人把一个象牙球或塑料球放在微凸的盘面上以顺时针方向旋动,在这个过程中,博者可不断下,待小球转速下降,落入盘上任何两个金属间隔之间,上面标着赢的号码、颜色等,掌盘人把输掉的注收起来,按规定付给获胜者。根据每次博的结局,盘人或场主都可以获得一定份额的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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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n8559com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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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in123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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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nljcom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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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ostade8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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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适合您的在线赌场博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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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在线赌场越来越受欢迎,提供了一种实用而简单的方法,让您在家中舒适地享受各种游戏。本文将讨论一些顶级在线赌场博彩游戏。
老虎机具有各种主题、美学和功能,是玩得最多的在线赌场游戏之一。它们非常适合新手,因为它们上手简单,不需要专业知识或战术。您只需选择您选择的老虎机、设置赌注并旋转卷轴即可开始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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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盘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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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扑克与老虎机相结合的视频扑克中,您的目标是使用发给您的牌来组成尽可能多的一手牌。最好是您下注玩,然后机器会发给您五张牌。在您决定保留或丢弃多少张卡片后,机器将发给您新卡片以替换您丢弃的卡片。
在线提供多种视频扑克,包括 Jacks or Better、Deuces Wild 和 Joker Poker。根据您玩的手牌,该游戏还提供各种支出。 A 和 Eights、Bonus Poker 和 Double Double Bonus Poker 是一些著名的视频扑克游戏。
虽然玩在线赌场游戏可以带来乐趣甚至有利可图,但请务必记住,如果操作不当,它们也可能会让人上瘾,并造成经济和人身伤害。为您的赌博设定财务和时间限制,并始终量入为出。学习更多关于 娛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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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在线赌场还提供欢迎奖金、特价和忠诚度计划,这可以为玩游戏增加更多的激励和好处。不过,应仔细阅读这些促销活动的条款和条件,因为它们可能包括下注要求或其他限制。
从本质上讲,您的个人喜好和经验水平将决定哪种在线赌场博彩游戏最适合您。在线赌场提供范围广泛的游戏供您选择,无论您是喜欢老虎机的轻松、二十一点的策略、轮盘的刺激、百家乐的刺激,还是视频扑克中扑克和老虎机的结合。为防止任何不利结果,请始终记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明智地下注。
玩真人百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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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百家乐为在线提供的最令人兴奋的真人娱乐场桌上游戏之一树立了标准。您的私人经销商正在等待开始这手牌!
怎么玩
现场百家乐的玩法与传统百家乐完全相同,玩家试图通过拥有最接近 9 的手牌来击败庄家(庄家)。该游戏使用 8 副牌,每副 52 张牌,玩家可以在每次发牌前下注谁的手会赢。您甚至可以押庄家!尽管百家乐非常容易理解和玩,但它有许多不同的投注类型和支付选项,使其成为希望游戏不那么复杂但仍具有高额支付的现场玩家的完美选择。
规则
该游戏由发牌人主持,使用八副标准的 52 张牌。卡值如下:
A 是最低的牌,每张牌值 1 分。
2 到 9 的牌值等于它们的面值。
10 和花牌(J、Q 和 K)各值 0。
在百家乐主游戏中只有每张牌的数值相关;每张牌的花色(红心、黑桃、梅花或方块)是无关紧要的。
在每笔交易之前,您��须押注赌闲家或庄家是否会赢得该回合,因为手牌的点数最接近 9。您还可以选择押注该回合将以平局结束,这会发生当闲家和庄家持有同等价值的牌时。
庄家首先向闲家和庄家各发两张牌。
百家乐有两手牌:一手给闲家,一手给庄家。
如果闲家和庄家持有相同价值的手牌,则该回合以平局结束。平局投注获胜,对闲家和庄家平局的投注(退还)。
每手牌的价值是通过将手牌中的十位数减去否则价值 11 或更多来计算的。例如,一个 7 和一个 9 在百家乐中只值 6(因为 16-10=6)。同样,一张人头牌加一张 9 就等于 9。
如果闲家或庄家最初收到两张牌,价值 8 或 9(“自然”8 或 9),则不会向任何一手发额外的牌。
如果闲家和庄家收到初始两张牌,价值 0-7,则参考“第三张牌规则”来确定第三张牌是发给任何一手还是双手。玩家总是先走。
玩家最初的两张牌
0-1-2-3-4-5 玩家抽第三张牌
6-7 球员看台
8-9(“自然”)两手都没有第三张牌
如果闲家的牌点数为 6 或 7,则庄家点数总数为 3、4 或 5 的必须停牌,而庄家点数总数为 6 的必须停牌。手牌最接近 9 的人获胜。
下注
BET LIMITS 面板显示了桌面上允许的最小和最大总赌注。
如果您尝试下注超过该类型下注的限额,您将在屏幕上收到通知。如果您的投注额低于最低限额,您的投注将在投注时间结束时被拒绝。如果您进行了多次投注,并且只有部分投注低于最低限额,则只有不符合最低要求的投注才会被拒绝。学习更多关于 娛樂城.
要参加游戏,您必须有足够的资金来支付您的赌注。您可以在屏幕上看到您当前的余额。
交通灯通过通知您何时可以下注(绿灯)、下注时间何时快结束(黄灯)以及下注时间何时结束(红灯)来告诉您游戏回合的当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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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zz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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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廿四
(序:为2022年乌镇戏剧节主题“酒瓶、空白、遥控器”而写,微博随后发,也算了一个心愿并起一个开端。以后就在这悄悄练习讲故事。)
『买酒』
乡道像手掌上的断纹将这个被翻新过的镇子一分为二,沿街的有一个杂牌加油站,一家包子铺,一个零售店,以及连续布置的五金杂货铺。店面被干部要求统一成枣红色,铁皮的漆在这里充足的阳光和雨水的交互洗刷下起了包,将破未破。
端午。他取了发电机、补充的绳子还有两把新锁,打算再买两个粽子和两瓶酒,麻烦商店的青年开车送他回石窟寺。
『途』
先是广阔的路,夕阳从山间切过照到那高耸的石碑上,上面是修路人的功绩、死者的人数和捐路人的姓名,密密麻麻。
驶过地裂的长缝后,山风越来越大,那件深蓝色的甲克被吹得鼓起来,像是孕育生命的隆起或是被扬起来的经幡。他用劲拉拢后垂的帽子,裹紧身上的军大衣。
盘山路。副驾驶。
青年像是趴在方向盘上开车,后视镜前挂了一串深绿的穗子,他想起斯嘉丽参加舞会时的绒裙。气温在日落后带着跳崖的气度往低处坠,雾气施施然爬上车窗,青年开了除雾,但车辆老旧,效果甚微。
他从车门的槽座中扒拉出一条看不出颜色的布,身体前倾往车窗上擦,抹过的痕迹全是颠簸的节奏,视野断断续续。他听见青年嘟哝着说什么掉了,要捡,他说:你专心开车,别动,我来。
按开手里的头灯看了一圈车内的地板,什么也没有。青年像是回了神,笑笑说算了。
���数的转弯,怪物一样的雾见缝插针,看着车灯昏黄的光还有被反射灯刷得惨白的路边石,他们都有种隐约的兴奋,这似乎不是归程而是赴约。
『雨夜石窟寺』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和着夜,水珠密集地挂在车窗上。
青年从后车厢取了一把折了骨的伞和一件明黄色雨衣。窟洞高高挂在山壁上,同时还有耸立的347个台阶。两人一人一个竹篓筐,一步步往山上缓慢地驮。
雨声脆且粒粒分明,石板上是头灯打碎的光。
青年在窟洞凹出的门廊下帮他捣鼓发电机,他去厨房热头天做的大骨汤。火塘内加细支的柳柴,啪嗒的火星跳得猖狂,谁比谁更高,谁比谁更亮。他留青年休息,明早再下山。
热的粽子,青衣剥去,几颗红豆嵌在圆鼓鼓的饭粒中,甜而不腻。房梁上挂着轻微晃动的灯泡,也不知哪来的风。他笑着问青年,“你都来了多少年了啊,找不到那人,想过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看看么?”
汤太咸,青年皱着眉一股脑儿咽下,他觉得对面这人生活清淡得仿佛丧失了味觉。他不答反问,“那你呢,一直守下去,到什么时候。”他停了一下,状似严肃地肯定,“死么?”
“死吧。”
短促的嗤笑。
“离开这我能去哪,去工地爬桁架绑筋打灰,还是骑小电瓶风来雨去地送外卖,还是彩票店里绞尽脑汁最后赌不存在的运气,还是黑市里躺在水泥台上卖血卖器官,”他咽下一口酒,随意而熟稔地摁死刚冒头的情绪。
青年没说话。
“还是守在这,”他垂头盯着空酒杯,“山山水水的,没有人,只有这些泥塑的佛像,每天看每天乐,我还能从这万千僧态佛严中看到不一样的情状。只要山不崩、地不裂,佛像万千年,我也万千年。”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按开电视,也不管满屏的雪花点就将遥控器塞给青年,“你运气好,说不定今晚能搜到一两个台。”
遥控器在青年手腕上灵活地打了个转,头朝下轻轻撞着木桌边缘,他长摁胶钮,雪花屏维持忠贞,只有左上角变化的数字舞得像失灵的爆炸倒计时。青年扯了下僵硬的嘴角,把遥控器搁到旁边的矮凳上,“要不劳烦老哥带我看看佛祖。”
『观佛』
“网纱门是为了挡沙,原本不落锁,但这次买的锁要放这。红木门是六十年代初发现石窟时就搭的,也算文物一件,这锁老了,我这次再加一把。咱先看这东千佛洞。”
他俩举着两把手电筒进窟。
守窟人一个个细数自己经年累月的新发现,在哪个角度跪下仰望能正面胁侍菩萨的双目,在哪个角度看飞天能将他们的动态解释成扑向自己。这里百万尊壁画造像,像是异世界的记号,说得出的是哪个微笑心怀慈悲,哪个怒目恣意威严,哪个媚态庄重怜悯,说不出的是哪个地狱挖心掏肺,哪个人间百鬼夜行,哪个天界等级森严。
你有要问神明的吗,你有要祈求神明的吗,我有吗?
守窟人似双目含泪,往龛前斟了一杯酒。
造像头戴高花冠,云肩半袒,戏坐于蒲叶山岩,群青腰带搭过红色长裙落在一串深绿色的璎珞上,像来时车上挂着摇曳的穗子,安安静静。
青年双手合十,只说谢谢。
『牧羊人』
夜里,守窟人斜躺在两个椅子临时拼成的小床上,握着半空杯子,低声给青年讲他父亲爱聊的这里的传说。
有个牧羊人,每年春天将一百四十八只羊赶到这里,羊群吃过草的地方会开满绛紫色的小花,风一吹,是木质略凌冽的香,带着将军征伐的攻击性,但那花却是长得憨态可掬娇嫩怡人。花开满山谷的时候,天上的星星就会像雨水一样落下来,星星从天上带来的细线描着它跌落的路径,彼此间织成细密的网,循着动物或者人的足迹把误入其中的搂紧。生命在里面如漂浮的灵往来穿梭,一缕一缕割,一片一片丢,不再觉得痛,不再觉得累,不再有所回忆,也不再保有期待。因为那时那刻就是顶幸福的,他们高喊大笑,看到一切内心呼唤已久的。等到中正之日,牧羊人赶着他新增了羊羔的羊群离开,细线就会碎成叶子上一颗颗的露水,再掉进富饶且肥沃的红土里,静谧的生机,泽备万物。
“你知道吗,其实我挺害怕的,前几天碰到了一个牧羊人,他对我说,他发现了新鲜的足迹,不是我,不是他,是陌生人。”他顿了下,抬眼望向青年,“你要小心。”
『鸣金』
雨小了,鸟嘎嘎的叫声从远处铺陈到窗前,一浪一浪不知疲倦。林中隐隐约约有枝桠被雨水压断折落到地上的声音,而夹杂在其中的极短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无形的手骤然捏紧了人的心脏,它迫不得已漏跳一拍,他俩同时瞬间坐起。
盗窟。
『搏与追』
其实是明目张胆地抢,仗的不过是这陡峭的崖,乏人问津的地,形单影只的守。见有人来夺,盗人恶向胆生,毁欲来得张牙舞爪。砸的人肆无忌惮,护的人捉襟见肘。青年倒是能打,盛年壮力,躲得巧,回得稳,撞得狠,依稀是当年的肌肉记忆,但抵不过这里每胜一寸,那边斧凿刀落地砍裂一尺。泥塑脱胎,芦苇末散在地上招着萤火,空酒瓶恶狠狠地砸向青年的头,恍惚中他想起似乎从头到尾没听到同伴的声音,呵,那老哥是死了还是跑了。“唵”声一浪接一浪如困金刚罩,青年头晕目眩,吐掉带血的唾沫,追着人冲出门。
泥还是湿的。他们的带走的东西应该不多,但青年想那里有他注视过的那尊绿络观音像。是哪一年,花园里的小天使头顶了新雪,在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的客厅,壁炉的火温暖,他和那人挤在沙发上搭了同一条毯子,那人像小兔子一样笑着给他看论文资料里的佛塑造像,说他如何和花头发高鼻子的教授理论石窟造像的题材和形制,他说偏爱这尊绿络观音像意态随性,蓝是黎明前的天青红是三分朱砂两分明黄绿像咱家的窗帘,到时候裁了作件外套给你穿到舞会去。那人话里带着调皮的笑,眼里都是光。
那个城市不像这里,雾重,绅士们执迷帽子手杖三件套,跑马场上爱牵着自己的马驹笑得高贵爽朗,酒馆到处都是三棱镜散射出来的光,把人脸分成一块一块的,老房子里书架上的一排排希腊文、拉丁文的书有好的影响也有坏的影响,而那人像只冬天收集粮食的小仓鼠打包了青年渴望的一切美德住进他的家,和他分享食物、快乐以及奇思妙想的梦。他们在夜晚像悉达多描述的那样做爱和交谈,在清晨初醒时念乔叟的句子陶醉而疯狂地注视彼此,像德米安那样在每一个全神贯注呼唤彼此的时刻不顾一切急匆匆地奔向对方,每一个。
“假如你身陷险境,我一定会找到你,帮助你对付一切的困难。”
假如你曾来到这里,假如你一夜之间音讯全无,我一定会找到你,在佛像的注目下温柔地亲你,在疼痛的伤口里吻你,在雨编的细网中俯身望向你,在血水滋养的花朵里拥抱你。
假如你曾来到这里,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等你,仓皇失措地去追你,我一定会找到你。
『空白』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云雀刚啼出清脆的一声。
接着是第二声,坚硬而短促。
不知是什么黏腻的水迷了青年的眼,火辣辣的疼。他恍然间似乎看到了那尊像,藕色的手臂搭在青绿脆嫩的草间,一条披着鹅黄轻纱的腿远远地半嵌在泥里,还是一样的慈眉善目。他伸手去扒去抓,却似乎勾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他不知那是什么,像是传说里动物被野兽啃食后留下的手骨,骨上还套着光滑的金属圈,最荒唐的是圈内刻着他熟悉的字母。他感到肺腔里的气都空了,巨大的无助掐紧了他的喉咙,他叫不出声来,只紧紧握着,久久的痛,久久的欢喜。
有人似乎在笑,平静、轻柔、慈悲,什么都相信,也什么都不信,命运在他眼里。
『奠酒』
窟洞佛龛前有个半满的酒杯,里面陈着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酒,绿的酒花顺着杯壁爬到杯口,肆意繁衍。
他沉默着拿起,轻轻撒在铺满灰尘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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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guard-gate · 4 years
Text
【クロリン】nightmare
搬家备注:于2018年2月25日首发于lofter
※含闪3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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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雪落在脸上。
一片,两片,一会儿就化了。
眼前漆黑一片。 只能感到细小的雪花正在一点一点的带走自己的体温。
三片,四片,在头发上渐渐堆积起来。
再过些时候,自己就会被掩埋在洁白的雪地毯之下。 没能被任何人需要,没能被任何人发觉,就这样迎来生命的终点。
想挣扎,想呼喊,但身体冻得发麻,手脚似乎都结了冰。
五片,六片,直到甚至无法再感觉到雪花融化的那一瞬冰凉。
把自己找回去的人,永远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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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恩舒华泽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第三学生寮熟悉的天花板。
又做了那个噩梦。
被亲生父母抛弃,丢在冰天雪地的尤弥尔,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等待着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九岁。
和妹妹爱丽榭两人在出现异常气象的尤弥尔遭遇魔兽,自己因为那个力量暴走,而后昏迷。
醒来之后的里恩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对自身未知力量的恐惧,对伤害亲人的恐惧,还有是否会因此再度被抛弃的恐惧。
可能是童年遭亲生父母遗弃的记忆太过深刻,那时模糊记得的恐惧和寒冷成了他不安的具象化——因此每当感到不安时,即使里恩本身没有意识到心理的变化,也会本能地做这个梦。
今天做梦的原因恐怕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吧。
忍着浑身的肌肉酸痛,里恩撑起身来。
妹妹爱丽榭来学园找兄长,结果在旧校舍遇险,为了保护妹妹,里恩在外人面前解放了诡异的力量,差点又迷失了自我。 久违地释放了那份力量,又让里恩想起了驱散不去的那份恐惧。
“但是,这次我好好地取回了自我,也保护了爱丽榭。”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成长一般,里恩喃喃自语。
这次能压住那股力量不被吞噬,都是多亏了和七组的大家相遇。 真得好好感谢大家才行。
今天也是,知道里恩过去使用鬼之力后的惨状,爱丽榭坚持要等看到哥哥恢复才肯离开,怎么劝都不听。 知道里恩担心妹妹独自行动再遭遇危险,为了让里恩安心休息,七组的女性阵主动接下了陪伴她的任务——从时间上看,现在恐怕是让她在班里旁听历史课。 把妹妹交给信任的同学,里恩才能放心地睡到这个时候。
缓缓穿上衣服,里恩拉开窗帘,被阳光晃了眼。
由于这次迅速控制住了力量,里恩并没有像之前几次那般狼狈得昏迷不醒。 昨晚身体还和火烧一样疼,今天已经感觉不到那股灼烧感,只是肌肉酸痛,行动也多少有点僵硬。 没办法,使用了诡异的力量去强迫身体发挥出本不具备的力量,被压榨过头的肌肉和骨骼向主人抗议,再正常不过了。
里恩简单活动了下身体,总觉着关节有点迟钝,还没找回原来的状态。 伤脑筋了。 为了让爱丽榭放心,也是为了感谢大家的体谅,他非快点恢复不可。
拿起太刀,里恩悄悄下楼,来到了平常中意的秘密训练场地。
第三学生寮的宿舍很大,挥刀和一些简单的练习在房间里就能完成,但里恩这回想加上些户外运动,就走出了宿舍楼。 毕竟是被妹妹勒令好好休养之身,里恩不敢在容易被目击的操场出现,就选择了平时偶尔会光顾的训练场。 这里处于托利斯塔这座小城的西侧,往大路方向有树林遮挡,另一侧则是围墙,两者间留出的空间也不小,非常适合隐蔽的户外训练。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倒似在演奏一首充满自然风味的乐曲。 里恩在这个小训练场尽情地活动身体,活动开了筋骨,出了身汗,反倒比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时来的舒爽。
觉得有些累了,里恩靠在树边休息,调整自己的呼吸。回想起老师的教诲,他用坐禅似的姿势坐下,调节心神,感受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
按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还没复原到能与人交手,但外表看起来和往常一样行动自如。 干脆等午休时间出现在大家面前,给爱丽榭一个惊喜,也好让她早点放心。
正这么想的时候,树林演奏的旋律忽地乱了一拍,接下来有一声踩着草地落地的轻响——若不是里恩现在沉下了心思,可能就没法捕捉到这些细微的声响。
里恩睁开眼睛,看到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 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是小偷,但从围墙对面翻进来,恐怕也不会是因为什么好原因。 爱管闲事的毛病发作,里恩站起身来,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然后和某个熟悉的人物撞了个正着。
戴头巾的学长像是冷不丁地被人打中了要害,还保持着落地缓冲的姿势,僵着一张脸看着里恩,眼球滴溜打转,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尴尬模样。
“学长,你……”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这位前辈,里恩正在犹豫要不要指出自己的猜想。
穿着平民班的绿色制服,一手背着初次见面时的白色行囊,听到自己向他搭话更是一派做贼心虚的警惕模样。
“……该不会是翘课了吧?”
“嘘!嘘!小声一点!别把人招来了!”听见里恩说出那两个字,库洛一个箭步冲过来,大呼小叫地捂住里恩的嘴,但里恩觉得他的声音比自己大得多了。
“学长……我可听托娃会长说学长的出勤率已经很低了……”虽然被后辈指出这种问题应当非常丢脸,但为了这位前辈着想,里恩还是选择坦言。
“没办法啊!这节课是那个烦人的教头代课,每次见到他我就要倒霉,当然要躲得远远的啊!”库洛理直气壮地说。
看着这位前辈说着不想去日曜学校的小孩子一样任性的话,里恩有些哭笑不得。
老实说,他非常感激这位学长。 昨天自己六神无主地寻找爱丽榭时,是他提供了目击线索,并主动陪着自己进入了危险的旧校舍。 非但如此,在目睹了里恩因为那个力量产生异变后的模样,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伸出援手,和自己一同击退了魔煌兵。 平时看上去一副吊儿郎当自由散漫的模样,但在关键时刻却十分值得依靠。 这种活法在里恩看来十分帅气,在感激他救了妹妹外,也觉得这位前辈非常值得尊敬。
然而这位可靠的学长,在令自己萌生了敬意后的第二天,就被自己逮到了逃学。
“因为出勤率不够毕不了业的话……”想起会长的嘱托,里恩尝试做最后的努力。 “这个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啊,对了,”库洛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坏笑,“要是你跟托娃打小报告的话,我就把你偷偷溜出宿舍的事告诉你妹妹。要死一起死。” “……好吧,我知道了。”被对方一眼就看穿了弱点,里恩只好投降。
“太好了,幸好后辈君是个明事理的人。”库洛笑嘻嘻地松开了手,“彻底保密哦。托娃以外的人也不能说。这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是……”里恩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他来看,与其逃课后担惊受怕地威胁人,还不如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尽一个学生的本分学习,但总是有愿意承担前一个恶果还乐在其中的人。
“不过,”乐在其中的人之一上下打量了里恩一番,“看起来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下大家也能放心了。” “啊……是的,我已经没事了。多亏了学长昨天出手相助。”话锋转得过于突然,里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感激之情一下从心底涌了上来,“真的非常感谢您,库洛学长。” “喂、喂……别那么郑重啊,怪不好意思的。”库洛摇着双手拒绝,又做了个耍帅的姿势,“飒爽登场救后辈于危难之际是前辈应该做的。” “请别这么说。学长救了我和妹妹是事实,我再怎么道谢也不为过。” 凭里恩一人根本不可能战胜那个巨大甲胄模样的魔煌兵,更何况那时妹妹还在一旁昏迷不醒,即使里恩拼尽全力与魔煌兵同归于尽,也不能保证不会在战斗中波及爱丽榭。 库洛及时加入战局吸引了魔煌兵的注意力,并给一旁吓傻了的帕特里克下达了准确的救人指令,兄妹两人才能平安无事。
“噢噢,那就是要点谢礼也没问题?”接受道谢的当事人用轻佻的语气说。 “……嗯,是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什么都可以。”里恩认真地点点头。 “好!那我毕业为止的生活费都由你包。” “可以啊。” 里恩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喂,你还真的同意啊?!”提出要求的库洛反倒一脸受打击。 “不如说学长的要求并不高吧?”里恩屈指计算,“我在会长那边见过帝都招聘打工的宣传单。从托利斯塔到帝都也不远,平时的晚上加上自由行动日,多找几份工的话,两个人生活费总是付得起的。” “天真,太天真了,别小看金钱的陷阱。”库洛一副人生前辈的模样,摇了摇手指,“我并没有对生活费下严格的定义。我没给日常的饮食穿戴开销设上限,光是一顿饭的差价就会很大,更不用说加以解释的话一般平民学生不会碰的奢侈品也可能被归入其中。所以拿你自己的生活费衡量我开的价就已经犯错了。” “啊……”里恩微微张嘴,不知是恍然大悟还是想反驳却无从说起。 “然后等你发觉通常手段供不起我,而我又不愿妥协时,只好通过其他方式来集资。一般人的话,可能问父母要钱,向同学借钱,或者接触那些更棘手的生意……不管哪种都是把篓子越捅越大,等醒悟之后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库洛绘声绘色地说着,好像这些事他再熟悉不过一般。话中的信服力让里恩自然地认同了他的说法。
“学着点吧后辈,别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大人里可是有很多坏人的。尤其是在钱这方面,为了钱,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库洛拍了拍里恩的肩膀,“像你这么老实可是会被吃到连骨头都不剩的。” “我知道有这种事,也听说过有被恶德商人骗到倾家荡产的贵族……”里恩顿了顿,“但是我不觉得学长会骗我。真的要骗我的话,也不会把刚刚那些告诉我。” 里恩用直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前辈。
“喂喂,就不能让我好好耍个帅,以前辈的忠告完美结束这个话题吗?!”库洛抵住额头,“好啦,刚才那些请客什么的全都是玩笑。玩笑啦!” “是玩笑吗?”当真打算履约向学长道谢的里恩疑惑地确认。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向后辈要钱?!”库洛摇起头,“真的靠后辈养活我,杰莉卡绝对会指着我的鼻子嘲笑我是小白脸,我才丢不起这人。” 库洛后退一步,双臂交错打了个叉,以表示发自内心的抗拒。 “那……”里恩想起什么似的,给出了学长一个质疑的眼光,“那50米拉?” “啊……”摆着拒绝姿势的库洛瞬间冻结。
看着眼神游移,嗫嚅着我也没说不还的库洛,里恩笑了。 真不可思议。 一会儿是会给出人生宝贵经验的可靠前辈,一会儿又像是可以和自己打闹的同龄玩伴。和库洛在一起,不知不觉会忘��前后辈的上下关系,彼与此的概念也会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向他倾诉自己的烦恼。
“学长,那个…………” 没有坦然说出心底恐惧根源的勇气,里恩为自己下决心似的握紧拳头。 “关于昨天的事……”
“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像是看穿了里恩在逞强,库洛抢在他前头说。 “你放心,我可是成熟的大人,不该问的不会问,不该说的也不会说。”库洛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海恩斯家的少爷也是,虽然有一开口就惹人生气的才能,骨子里也是个正直的家伙。就算你们之间有过矛盾,他也不会用什么龌蹉的手段。所以,你就放心吧。”
“不,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里恩摇了摇头。
库洛说的事,里恩自然明白。 学长远比看上去稳重,不是那种会挖掘人隐私的人;帕特里克之前当众和自己发生过冲突,但之后拐弯抹角地表达过对当时失言的歉意。 况且昨天能救下妹妹多亏了两人的帮助,就算两人将昨天里恩的异样宣扬了出去,给里恩带来的困扰也不会大过里恩对他们的感谢。
他提及昨天的事并非是想封库洛的口。
“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再这么欺骗大家了。” 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里恩的视线在库洛的身体两侧游移,看到抓着行囊的手臂微动了一下。
“大家也隐约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但是每次大家关心我时,我总是含糊其辞,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回能不能再控制住那个力量,有可能下次就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所以我……” “我不应该再隐瞒这件事了。”
那个力量暴走时,他像野兽一样失去理智,只知道破坏。 这种充满攻击性的状态任谁都难以将其归为正常。 他无疑是异类,还是最危险的那种——允许他留在身边就和怀揣了一个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一样。
所以开始的时候,里恩不敢说出来。
爱丽榭和养父母接受了自己的异常,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毕竟,自己的亲生父母说不定都是因此抛弃的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尚且如此,更不用提本来无关的他人。 自己所珍视的人,随时都可能因为自己的异常而离开自己。
好不容易来到了七组,和同伴们建立起了羁绊。 大家信赖他,需要他,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受到伤害。 好不容易找到了容身之所。
他害怕因为说出真相而失去这一切,于是他选择了沉默——这无疑是逃避,就像他当初选择离开尤弥尔时那样。
然后渐渐的,七组融入了他的生活。 在七组的日子太温暖,太充实。同伴会成为自己的力量,不会让里恩孤零零的一个人去面对强敌,不会让他沦落到到不得不倚靠那个力量战斗的境地。 在七组的生活太过舒适,使他麻痹到不刻意去想就会忽视自己身体里还有那种诡异力量的事实。
但是没想到昨天那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又重新向里恩强烈主张了它的存在。
里恩不知道库洛是怎么看待自己,但至少并不是用看怪物的眼光在打量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库洛昨天就不会出手相救,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和自己交谈。
他迟早要将真相全盘托出,而为此他需要顺利迈出第一步。如果可以,他希望对方不会完全否定自己,甚至鼓励自己向大家说出真相,给自己前进的勇气。 而这时,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里恩觉得自己很狡猾。 欺骗了大家,还想利用学长的善意,简直糟糕透顶。
“是吗?我觉得友谊并不是必须把一切都向人全盘托出,人多少都会有点隐私和秘密。”知道这不是三两句能解决的话题,库洛干脆放下行囊,双手插在裤袋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你敢说你了解七组的每一个人吗?” “我……”里恩自认为对同伴有所了解,但从其中一些人的经历上看,也猜出自己所知的只是凤毛麟角。 “那么,你打算去指责他们骗你吗?” “怎么会?!我只是……”里恩反驳,“我的情况……会给不知情的人带来危险,和大家不一样。” “危险这种东西,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埋下种子,更何况你连别人隐瞒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断言?再说……”库洛顿了顿,“不是有句老话,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才比较安全。” “这种想法只是在为自己开脱。”里恩并不认可这个说辞,“就事论事,我所隐瞒的事极可能伤害大家。”
“那么,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 库洛的反问让里恩一时语塞。这个答案他自己心里清楚,库洛恐怕也早已猜到了。
“人总有些秘密,比如为了陷害他人,或者为了保护自己,而我不觉得后者有什么问题。”库洛看着眼前这个钻进牛角尖的学弟,“不是什么事都归结到自己有错上,就能让一切顺利进展的。”
与其是在开导自己,里恩总觉得这位前辈的话语中带上了些指责。脑海中被那个力量带来的烦恼占据,让他无暇去思考库洛话中的深意,但心里明白被前辈指出了不足之处,里恩不由开始默默反省。
“啊,说这么多大道理真不像我。”看着学弟沉默的模样,库洛烦躁地抓着头巾,“总之我的意见是,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不要仓促地说出来。反正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可以等你到你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的那一天。”
“是……确实是我太轻率了。”里恩颔首,“谢谢学长。” 库洛并没有盲目地附和,或是轻率地承诺会接受里恩的秘密。 他非常仔细地观察了里恩,甚至看到了里恩自己都未发现的部分,并在充分为里恩考虑的基础上引导他自行判断。 库洛看似制止了里恩的坦白,但他并没有完全拒绝里恩,而是答应会等待里恩直到他自行找出答案。
快被重新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那个噩梦压垮的里恩,突然感觉卸下了重担。 虽然不该逃避,但也不必急于一时。可以在充分思考,做好充足的准备后,再去面对它。 学长想告诉自己的,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又受学长照顾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啊——都说你别那么郑重了,搞得我都觉得自己和那帮子教官一样老了……”库洛嘟囔着,一副比刚刚显得更困扰的模样,把里恩逗笑了。 “学长真的很会照顾人……怎么说呢,有大哥的话大概就是这种样子?”里恩只有妹妹,地处偏僻的尤弥尔也没有什么其他玩伴,但想象中很受同龄孩子青睐的大哥应该就是这样。估计库洛从小起就是孩子王。 “哈哈哈,要叫我哥哥也可以哦?”库洛开着玩笑,一脸陶醉地点头,“你会被我的领袖魅力折服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哥哥我可是很受欢迎的。” “可是有两年级的学长们都提醒我们要小心被库洛骗钱,安杰莉卡学姐也说库洛从没和同级的女生约会成功过……” “唔唔唔,竟然那么大言不惭,还不都是她害的?!”好像被触及了伤心事,库洛气得直咬牙。 “啊,但是你看,学长不是跟会长和安杰莉卡学姐和乔治学长他们都很要好吗?”误踩了地雷的里恩见状,慌忙安抚他,“还有学长平时不是都在和学园外头的朋友们忙吗?一定是交友圈太广没空和其他前辈交流才引起误会的……” “喔?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一瞬间,里恩突然感到一股杀气。 那股杀气转瞬即逝,就如锋利的细针,穿透了身体却找不到伤痕,只有那股被刺伤的疼痛感清晰地传达到了全身。
里恩警惕地观察了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感觉不到第三人的气息。
“怎么了?又有哪里不舒服吗?”库洛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啊,不。没什么……”里恩急忙摇手,“对了,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你问的是什么……” 不想给库洛留下更奇怪的印象,里恩随口敷衍。 附近没有可疑人物,和自己在一起的学长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八成是自己的错觉。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觉得我都在和外头的家伙要好?”库洛补充,语气出奇地平静,也没有追问里恩刚刚奇怪的反应,“你看,就算学校里的家伙没眼光,镇里的妹妹们可都很喜欢我。怎么突然就想到外头了?” “啊,确实,孩子们都很喜欢学长。”想到库洛教镇里几个小孩打blade反将糖果输得精光的事,里恩不由扬起嘴角,“我不是在帮学生会做事吗?各种各样的要求都有,经常会需要满城跑,但是大多时候跑了一圈也都没看到学长。我也没听说学长参加了社团,所以就在想学长是不是都和城外的朋友在一块儿……”
“什么啊,这不压根就是乱猜嘛。”听到���个答案,库洛噗地笑了出来,像是觉得这个答案荒诞无稽。 “���实是加入了不少个人联想,但都是合理范围内的,不是乱猜。” 里恩一本正经地解释,让库洛夸张地笑个不停。看到这种取笑自己一样的反应,本应觉得对方失礼,但里恩却不知为何觉得松了口气。 “哈哈哈,我算是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多受欢迎的人了。很好很好!不过……”库洛眯起眼睛,表情有些暧昧,“跑遍全城找我,你就那么想见我吗?” “不、不是,”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想被误会自己有他意的里恩尴尬地解释,“是因为会长嘱咐我见到学长告诉她,我才会特别留意。那个,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里恩正说到一半,脖子就被库洛一把搂住。对方把头凑了过来,脸几乎快贴到里恩的脸颊。
“要不要下回带你一起去?” 库洛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里恩的耳朵说悄悄话。 语调隐隐让人嗅到危险的气息,既让人警戒又激发人的好奇心,里恩不由紧张起来。
库洛神秘兮兮地在身后摸索了一阵,狡��一笑。
“锵锵~!”库洛啪地抽出什么亮在里恩面前。里恩定睛一看,是一本被摊开的花花绿绿的杂志。 因为刚才为止都被卷起塞在了裤子后口袋,即使库洛将其摊在面前,左右两页都还以一定的弧度卷曲着,看不见那部分的图文。剩余的部分能看到几张骏马的照片,旁边除了印刷字体的介绍说明外,被密密麻麻的手写字填满。
“这可是我这么多天来心血的结晶!我多次赴帝都赛马场和各参赛马匹的训练场实地调查,从报刊杂志摘录的历年的数据,根据前两者推算出的今年变数,再加上搜集到的坊间老手们的意见……特奖绝对是我的囊中物。”库洛得意的敲打着纸上那堆不知所云的数字,“怎么样?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解一下,或者带你去帝都赛马场直接感受一下气氛?”
“不、不用了……”对赌马毫无兴趣的里恩非常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但无奈对方盛情难却,勾着自己的脖子一个劲儿要解说给自己听,脸皮薄的里恩不好意思直接挣开,只好一边找机会岔开话题,一边看着库洛晒出应募回执,并对这些马的特征逐一讲解。
明白了库洛不在学园时都在忙活些什么,里恩不由觉得适才有所期待的自己才是傻瓜。 里恩之前就听说了库洛摩拳擦掌准备夏至杯的事。未成年无法直接买马券,不死心的学长就钻了杂志的有奖问答这个空子。虽然里恩认为既然法律禁止未成年赌博,那他们也不应去从事变相的赌博行为,但毕竟库洛的做法合法,里恩也没法反对。
库洛在短短几分钟内介绍了各参赛马匹的经历特性和战绩,然后绘声绘色地说起他对这次夏至祭比赛的预测结果。 杂志上写下了库洛最终预测的结果“2-3”,并画了个大大的圈彰显其存在感。看着这儿,里恩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学长的独胜应募的是3号吧?”里恩清晰地记得瞄到的库洛手中攥着的应募回执上填的数字,“既不是热门也和特奖填的不一样,有什么理由吗?” 五选一中押中独胜的概率很高,因此奖品性质和参与奖无异,再加之又杂志应募不考虑赔率,一般来想读者都不怎么高兴在上头花心思,不是按特奖相同的结果写,就是随手选择最热门的马匹。 “哎呀,就是想爆个冷。”库洛松开勾着里恩脖子的臂膀,后退一步比了个拇指,“普通的赢法没意思,爆冷门才比较帅。” “押冷门夺冠的话,也是4号的黑色公主或5号轰雷闪电更符合些吧?”一下就看穿学长又开始满嘴跑火车,里恩有理有据地回击,并提出自己的猜想,“学长是很喜欢3号这匹马吗?” 库洛为这个比赛做出如此充分准备的,恐怕对小奖也会全力以赴,那选择3号也一定有其含义。想不到这个选项可带来的客观收益,自然就想到了主观感情上。
“3号莱诺花开……虽然听上去没什么霸气,但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想起出来托利斯塔时漫天的白色花瓣,里恩有些腼腆地笑了。 莱诺花开的季节,是他迈出新的一步的季节,也是和包括库洛在内的现在的同伴们相遇的季节。 看到这个名字,里恩胸口暖烘烘的。如果让他这个外行来选一匹,他可能也会选择它。
“哈哈,这名字很有欺骗性吧?但这匹马的爆发力和耐力都不可小觑。被它缠上的对手没有一个能甩掉它,不知道有多少次比赛都是在后盘反超其他马夺冠,蝉联了三届夏至祭冠军。”夸到这匹马时,库洛没有刚才那股兴高采烈的劲儿,但平静的叙述中却能听出一股自豪感。 “真厉害啊。”里恩感叹,他确实没想到名字和外形都其貌不扬的马竟然有这种辉煌的过去。 “但那是以前的事了。可能是因为年纪上去了,这两年又遇到了瓶颈期,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再拿不出好成绩恐怕明年或者后年就该退役了。”虽然语气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松,但库洛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这次大赛高手云集,恐怕能拿个第二就是极限了。但毕竟是从小看着它创造的奇迹长大的,称得上我师傅的人也特别中意它,所以感情上多少希望它能再赢一回……” “你看,在要输得一败涂地的情况下绝地反击,一下扭转整个局势取得胜利……啊,这种人生真是男人的浪漫。”库洛笑了,“看到那种奇迹成真的话,不由会相信自己也有创造奇迹的力量吧?” 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乱舞的枝叶照射进来,让库洛的半边脸��看上去闪闪发光。
里恩看着面前的端正的面孔,忽得意识到再怎么学长学长地喊,库洛也是只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少年——虽然不曾在后辈面前显露过,但他也有他的烦恼,有他内心柔弱与天真的一面。 里恩觉得自己第一次窥见到了这个外表吊儿郎当的前辈的真心。
“学长,”里恩注视着少年的红瞳,斩钉截铁地说,“奇迹一定会实现的。学长的话,也一定能让奇迹成真。” 红眼中的瞳孔收缩,库洛愣了一两秒,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那就借你吉言了,后辈君。”库洛笑着伸手,揉了揉里恩的头发,“要是它夺冠了,我就请你这位功臣吃大餐。” “……费用设不设上限?”想起刚才库洛警告自己注意的骗局,里恩半警惕半玩笑地回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爱玩又轻佻是库洛的一面,可靠又成熟是库洛的一面,也许还有很多自己尚未察觉的另一面。 但是,今后还有很多和这位学长相处的机会,总有机会了解到不同的他——就像库洛答应会等自己,直到有朝一日自己毫无顾虑地将恐惧多年的秘密告诉他一样。
听着远方传来的下课铃声,两人意识到托尔兹士官学院上午的课程结束,马上要进入幸福的午休时间。为了监督这位学长不逃掉下午的课,也为了到班里露个面让妹妹和同学们放心,里恩邀请学长一同去学生食堂和大家共进午餐。
库洛欣然应允。他边说着“可别想敲诈学长请全员吃饭”这种半真半假的胡话,边将那本宝贝杂志重新塞回裤子的后口袋里,还小心地用外套罩住。接下来,库洛捡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白色行囊背在肩头,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走在了前头。
看着学长的背影,里恩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就那本杂志的大小,与其勉强放在口袋里还把它卷得皱巴巴,当然是放入大小刚好的行囊更好。但既然没法放进行囊,就说明里头塞得满满的,没有留给杂志的余地了。
那么,库洛在那个沉甸甸的行囊里塞了些什么呢?
里恩想都没想,就决定放弃去问那些煞风景的问题。
就像库洛所说,人总该有些秘密。
而留给他们的,还有很长很长,长到说不定哪天秘密就不再是秘密的时间。
里恩快步跟上高大的背影,与库洛肩并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今天食堂的套餐特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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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雪落在脸上。
一片,两片,一会儿就化了。
七片,八片,寒意侵蚀了思考,他只能选择接受降临在身上的命运。
朦胧之中他会想。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是温暖,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寒冷竟有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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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恩舒华泽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第三学生寮的天花板。 尽管最近在宿舍过夜的时间变少了,但毕竟是之前生活了半年多的地方,天花板上的划痕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最近又开始频繁地做那个梦。
被噩梦惊醒,睡意全无。因此尽管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些,里恩还是决定起床。 里恩打开衣柜,在私服和制服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后者。
换好衣服,收拾好课本,里恩关门下楼。 住客减少,为了节省能源,宿舍楼里只开着必要的导力灯,晚上尤其显得昏暗。好在已进入了五月,天亮时间开始渐渐变早,窗外的亮线让人不至于看不清走廊。 在一楼的厨房做了简单的料理,里恩在最近的位置坐下吃起了早餐。
教职人员离职,除了里恩以外的学生全部提前毕业,第三学生寮的住人只剩下了里恩一个人。 想着一个人占着那么大的房子会不会给人添麻烦,里恩曾询问过其他教官,如果有必要的话,自己可以搬入其他宿舍,但对方和他说到毕业为止都可以留在那里。 从学生间的小道消息得知,明年塞德里克皇太子有可能入学,预定要将这栋学生宿舍改建成适合殿下用的居所。但听说是受到了政府上层的指示,尽管早已决定了这块土地的用途,却迟迟没有动工,也没有任何要赶老住民出去的迹象。 里恩多少猜到是谁在其中作梗,但也不会主动拒绝这份恩惠——对里恩来说,能继续待在这个充满和同伴们的回忆的地方,比他那小小的尊严来得更重要。
里恩收拾了碗筷,将餐具摆回橱柜。 第三学生寮和其他两个学生寮不一样,没有配备专属的仆人,也没有帮忙一起大扫除的舍友。虽然知道这么大的学生宿舍,里恩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第一学生寮的女仆们会定期过来帮忙打扫,但日常的家务就只好都由自己承担。 确认把整栋宿舍的灯都关好了以后,里恩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那么,我出门了。” 里恩站在玄关道别,即将再陪伴他一年的建筑用无声作答。于是他转身开门,迈过门槛,锁上了宿舍门。
宿舍可以给里恩单独留一栋,但授课怎么也不行了。今年开学就走了两个教官,甚至有传闻说校长明年也要返回军部,学校没有为里恩单独开课的余力,因此里恩的文化课会视进度和一组或五组一起上。
今早第一节就是一组的战术课,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小时,里恩打算去图书馆自习。
“舒华泽。” 路过公园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里恩往那儿看去,帕特里克正坐在旅馆前的露天区域向自己打招呼。 “早啊,帕特里克。”里恩快步走到友人身边,“真难得,你竟然在外头用早餐。” 从桌上放着茶具和只留着食物残渣的餐盘,里恩大约可以推断出他点了什么。那虽然也是这家店里拿得出手的招牌菜,但远比不上第一学生寮里专为贵族服务的大厨的手腕。 “一时兴起,尝试一下庶民的味道。”帕特里克不慌不忙地品了一口红茶,“没想到一早就遇到你。喏,坐下吧。”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里恩坐到对面。 “不了,我刚吃完早饭,就不打扰你了。”里恩婉拒,微微颔首准备离开,“我先走了,第一节课再见。”
“我的意思是愿意请你喝杯茶……喂,等一下。都说了让你等一下!” 身后传来的声音越提越高,拿不坦率的友人没办法,里恩苦笑着停下脚步,转身坐到了他对面。帕特里克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招呼侍应生换了壶红茶。
红茶冒着热气,茶水清澈,散发着怡人的香味,让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真是好茶。”里恩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茶盘。 “你要是来沙龙,保管你天天喝到比这还好的茶。”帕特里克突然提起了贵族学生专用的沙龙,让里恩想起两人刚认识时的事,有些怀念的同时,心底又泛起股不知名的苦涩。 “呵,对我来说这里的红茶已经足够好了。”里恩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
本来,他作为贵族收养的无血缘的孩子已经与其他贵族格格不入,现在的立场则更是微妙。 内战结束后,以四大名门为首的贵族派受到了革新派的打压,军队的控制权与征税权遭到了政府的严格把控,从根本上削弱了其财源与军力。而作为现在也时常帮政府做事的内战的英雄,里恩恐怕被不少贵族视作了眼中钉。贵族出身的同学们即使未必迁怒他,受家庭的影响,多少会有些隔阂。 不止是贵族的学生,对平民的学生,甚至这个小城的其他居民来说,里恩恐怕都与以前不同。 他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或嫉恨或艳羡或好奇或同情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尤其是在托利斯塔只剩一个七组学生的现在,红色的特班制服出现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但即使如此,里恩也没法换掉七组象征的红色制服。
帕特里克并没有像一年前那样骂他不知好歹,只是不说话了。 一时之间,没有人发声,两人间只能听到续杯时的细小水声。
“和七组那帮人……有联系过吗?”像是思索了许久后终于找到了话题,帕特里克打破了沉默。 “大家刚毕业没多久,一定都在忙吧。”里恩笑了笑,“不过我们有约好,等各自的事告一段落就写信告诉其他人。” “那就是没有咯?”对方撇去那些弯弯绕绕,直接了当的问。 看帕特里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恩只好点点头,如实回答。
“……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得到了答案,逼问里恩的人反倒叹了口气。 “我不是一个人啊。同学们,教官们,大家都在我身边……帕特里克你也在不是吗?”里恩让自己露出微笑。 “那我问你,这一个月里除了上课,你和我见过几次?”
里恩没有回答。 并非答不上来,而是察觉了对方的意思,难以启齿。 内战刚结束那段时间里恩是忙得脚不着地,但这一个月来他过得还算太平,并没有频繁离开托利斯塔——可是他几乎没怎么和其他人独处过,或者准确地说,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学业或工作以外的交流。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确实是一个人。
“所以我问你,真的不要紧吗?……不,问都是多余的。”帕特里克摇了摇头,自问自答,“本来成天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行动,突然间变成一个人,一下子怎么可能习惯得了?!这点我最清楚也不过了。” 里恩知道,他一定是将里恩与刚和亲近管家分别的自己相重合。正因切身体会过那种无助,知道要克服那份不安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他才无法对此坐视不管。
“你和我们不熟,有些话没法和我们说,这我理解……但为什么不和七组那帮人联系?”面对里恩的沉默,对方更是进一步追问,“雷格尼茨进修的检察院就在帝都吧?格雷格的音乐学院离帝都不远,爱丽榭小姐也在帝都的学院上学。从托利斯塔跑过去和他们见一面不过也就一两小时……其他人也是,路过帝都的时候说一句,见一面就可以了,更别说还有其他的通信手段……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里恩想起,妹妹爱丽榭第一次跑来士官学院找自己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回他没法像上次一样,再搬出学业繁忙当理由——无论是当时的妹妹,眼前的友人,甚至是里恩自己都知道那只是借口。 里恩当然知道真正的原因。 归根结底,他从那时起就毫无长进,依然在逃避。
“帕特里克,谢谢你。”看着比里恩自己还为里恩着急的一组友人,里恩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你今天一早跑到旅馆开的咖啡店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番话吧?” “什……你、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偶尔看到这张没出息的脸觉得火大,想说几句解气而已。”帕特里克矢口否认。但不管是他早晨不在第一学生寮用餐的反常的举动,自己路过时刻意的招呼,还是现在被戳穿差点慌得打翻了茶杯的举止都证明了这点。 “哈哈,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知道对方的个性,里恩没再继续深挖他的谎言。
“但是,我没关系的。” 里恩露出微笑。 “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和大家有什么矛盾,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 “所以,我没关系的。” 里恩笑着,明明是被友人感动而发自内心笑容,看上去却像是在脸上撑起的幕布,一阵风都可能把它吹垮。
“既然这样,作为劲敌,我就再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可能是明白即使继续这个话题,也无法从里恩那儿得到“谢谢你”和“没关系”以外的回答, 帕特里克叹了口气。
“你啊,偶尔也可以任性一点。”
“……嗯?是说偶尔犯错也没问题吗?”里恩不解地歪过头。 “我说过是最后一个忠告了吧?木头脑袋!你自己去想。”里恩的回答像是踩到了猫的尾巴,帕特里克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呵,那这个忠告我就收下了。”里恩被他斗气的反应逗得笑了。
“谢谢你,帕特里克,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注视着和自己同龄的少年,想到一向嘴硬的朋友因为担心自己说到了这个地步,里恩不由有感而发。 “快住口!别拿你对付那帮人的手段来对付我!我心里只有爱丽榭小姐一个人!”对方却像听到什么可��诅咒一般大呼小叫起来。 “哦?这句话我可没法当做没听见?”里恩站起身来,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逼近。 “咿——!”
当然,朋友归朋友,彼此也有不可让步的界线。
和帕特里克打闹了一阵,里恩久违地感到了轻松,但帕特里克的最后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舒华泽……有件事得告诉你。”对方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决心开口,“早上我从第一学生寮的时候,看到亚兰德尔上尉的背影,我想是……” 帕特里克没有说下去,但里恩知道他的意思。
在米莉亚姆回到情报局的现今,雷克特会来学校的理由只有一个。
和帕特里克告别,里恩返回宿舍。丢下书包,换上了有些与季节不符的毛领大衣,跑去技术栋,骑上导力摩托,驶离了托利斯塔。
在老地方停下摩托,里恩走进了修梅尔灵园。看到里恩,知道不用费口舌和他讲规矩,守墓人见怪不怪地哼了一声就随他去了。
走到墓园角落的墓碑前,里恩单膝跪下。 这是库洛阿姆布拉斯特的安息之处。
“早上好,库洛。我又来打扰你了。”像是怕惊扰到陷入沉睡的损友,里恩的声音很轻,“对不起,这次恐怕事出紧急,花店都还没开门,只好空手来了。”
墓碑前很干净,坟前也没有杂草丛生,看来守墓人忠于职守地呵护着亡者们的住所。
库洛是作为苍之骑士下葬的。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政府并未公开他作为帝国解放战线头目的过去,对外只称其作为因立场不同而一时与政府军敌对,最后为守护国家牺牲的战士——也是亏得隐瞒了这个真相,不然就算是信仰根深蒂固的帝国民众,也难免会出现几个恨他到想把坟都刨了的人。
但是里恩他们知道库洛是<C>的真相。
回想起来,很多迹象都能看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卢雷晚上的那个电话,夏至祭在帝都的偶遇,甚至里恩撞见他翻��溜回城里的那天,他恐怕也是刚处理完帝都袭击的准备工作——因此他才叮嘱里恩保密,还拿出逃学和赌马当幌子,令里恩对他外出的动机深信不疑。
但里恩从来没有怨恨过库洛的欺骗,他只是怨恨自己的无力。 如果能早点发现库洛的异常的话,如果能早点阻止库洛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刚刚帕特里克告诉我雷克特上尉来了,恐怕又是带着政府的请求……”里恩伸手拂去墓碑上的积灰,让墓主人的名字露出来,“不知道是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又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离开托利斯塔前要来和库洛道别,这已成了里恩的习惯。
曾经他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和库洛互相了解,直到能够共享彼此的秘密。 而现如今,里恩还没有了解库洛的全部,也没来得及将约好的秘密完整地告诉他,那家伙就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但里恩却并没有就此忘记这个约定。
来到这里,待上几分钟,说说平时难以向其他人启齿的心里话。 短短的片刻,他能忘记孤单和不安。
“呵呵,听我说啊,库洛。”仿佛墓主人正在聆听似的,里恩用温柔的声音诉说,“今天一早帕特里克教训我了。一个人不要紧吗?为什么不和大家联系啊?诸如此类的,估计他想说这番话也很久了……一定是今早看到雷克特先生,知道我马上又要离开托利斯塔,担心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才一早到宿舍门口堵我的吧……还是那么不坦率。”
“我……又让大家担心了呢。” 放在膝头的拳头紧握。 “那个时候我们……和库洛约好了要向前进。所以再寂寞,再痛苦,我们也必须向前。”闭上眼睛,还能想起煌魔城里的一幕幕。在耳边响起的微弱的呼吸,同伴们的啜泣声,还有库洛胸口刺眼的红色,久久不能从眼底抽去。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睁开眼睛,没有刺目的猩红,只有清冷的死寂与灰白。
“大家都找到了前进的方向,现在正在拼命做着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进……” 同伴们都找到了出路,为了目标勇往直前,而自己却还在迷茫。 对比如此坚定而耀眼的同伴们,里恩自惭形秽,更不想因为自己的迷茫连累他人,打乱其他人的前进的步伐,所以里恩才不主动联系过去的同伴。
“库洛,我真的……是在前进吗?” 内战中作为第三势力活跃,在克洛斯贝尔击退共和国军……里恩以为是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伤亡最小的道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努力前进。但是冷静下来他也会想,自己是否只是他人手中的牵线木偶。
“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这些来问你的。”里恩牵起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在内战中,库洛是站在贵族那头的苍之骑士;而在来帝国前,他的故乡和克洛斯贝尔一样被帝国无血占领,纳入了帝国的版图。 光从立场是来看,以自己在这两次战役中的作为来询问他,无疑是给他出难题。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感觉好多了。”里恩轻抚刻在墓碑上的名字,“虽然还没有找到方向,但我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的,你就放心吧。”
……你们要继续向前走啊…… ……只管不断……不断向前……
回想起库洛留在人世的最后两句话,里恩抵住自己的胸口。 “我……我们七组,一定会达成和你的约定的。”
里恩闭上眼睛,仿佛在等待已逝之人的回答。 四周安静地仿佛时光都已冻结。
过了良久,里恩站起身来。 “那我走了,回头见。”摆手与库洛道别,里恩转身离开。
害怕一回头又会产生新的留恋,里恩径直走下台阶。 一阵风吹过,里恩打了个寒颤,明明已经到了五月,却感觉身体发冷。里恩拉了拉领口,低着头,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位小哥哥,急匆匆地赶路,是在玩捉迷藏吗?” 一个与这个寂静环境不符的愉快的声音响起,里恩一抬头,看到了预料之中的人。 “哟~”雷克特倚在那辆导力摩托旁,甩着手和他打招呼。
“雷克特先生……您是在我身上装了发信器吗?”没想到会被拦在灵园门口,来扫墓的心情也被他破坏的精光,里恩不由有些没好气。 “哎呀,就是碰巧而已,碰。巧。”雷克特笑嘻嘻地,被冲了一句也不生气,“不过看你这个反应,怕是已经有人偷偷告诉你我要来吧?” 里恩一下子被噎了回去。
确实,见到这位不速之客时自己并未震惊其为何出现,而是质问其为何在此时此处出现,无疑是知道对方要来才不打自招。 恐怕雷克特在发现里恩开走了技术栋的导力摩托后,就推测出了他的目的地,并提前在外头等候——没有直接冲入灵园中打扰,怕是知情的他对两人的同情与尊重。
“那位小朋友有没有告诉你,这次我来找你去哪里?”雷克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见过它几次的里恩知道,里头装着的就是唯一能差使灰之骑神的帝国政府的“请求”。 “不过,”雷克特将蓝色信封在里恩眼前晃了一圈,又收回了公文包里,“在正式宣读命令之前先和你说一说要去做什么吧。” “诶?”本已做好行礼受命准备的里恩感到意外。 “共和国那边又有些不太平,所以想让你再去一趟克洛斯贝尔。嘛,估计对方就是想试探一下,拿骑神在唐古拉门晃悠两圈吓吓他们就行了,我估计这回不会真的打起来。”雷克特的口气很轻松,根本不像是在谈论军国大事。 “然后,我受到的另一个任务是私下问问灰之骑士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雷克特指了指那个公文包,“不接受的话我把这个信封带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什么意思?”里恩警惕地瞪着情报局的年轻将领。如果是政府的命令,军令如山,里恩根本不可能有拒绝权,而对方现在的说法却似将军令视同儿戏,“这到底是政府的命令,还是那个人的命令?” “这两者有区别吗?”红衣青年一摊手,“想拒绝还是想接受都由你选择——阁下是这么说的。” 雷克特引用了某个下达命令的人的话,更是一下点燃了里恩的怒火。 “戏弄我很有意思吗?值得动用政府的权力,还让亲信大老远跑一趟?”想起自己做好肩负国家重任远行的心理准备,结果对方却压根没拿自己当一回事,饶是好脾气的里恩也有些生气,“你去告诉他,有意见让他自己来找我,别老是麻烦别人。”
“话我可以帮你带到,不过这样好吗?”雷克特意味深长地反问,“如果他真的来的,会困扰的可是你哦?” 里恩看着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青年将领。确实如他所说,自己并没有做好和所谓的生父见面的准备,也不愿去见他,但总觉得雷克特另有所指。 “你看,大叔那种大人物特意跑来这种小城镇见你的话,很快就会有流言传开的吧?你们两个可能不在意,但其他人未必会不受影响。”知道里恩没领会自己说的是什么,雷克特解释,“比如舒华泽男爵,立刻就会被其他贵族怀疑和宰相长年勾结,加之他这几年本来就很少在贵族的社交场合露面,贵族派内奸这个名头说不定就坐实了。谁让那帮子人吃了败仗正想找个出气筒呢?” “那、那个是……!”知道养父真正拒绝出席贵族社交场合的原因,里恩不由更后悔自己刚刚轻率的话语——他不希望再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他重要的人。
“只是打比方,打比方。你别往心里去。”看着灰之骑士一副犯了错的优等生一般的模样,雷克特不知是为他打圆场还是想乘胜追击,“言归正传,你打算去吗?” 里恩低着头,没有回答。 “克洛斯贝尔可是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有吃有玩。回头任务结束再带你去赌场玩一把怎么样?”雷克特像是为了引起里恩的兴趣一般,旧事重提,“你之前赢完那几把老板可就要我下回再带你过去。连续出皇家同花顺的强运神秘人!嗯,这个名号一定能吸引不少赌客慕名来挑战。” “哈,您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新手运气好。真论实力怕是远不及雷克特先生。”在克洛斯贝尔的赌场里,里恩听说了不少雷克特的传奇故事,“况且,我对赌博没兴趣。所以多谢老板的好意,我就不去叨扰了。”
里恩对赌博本就没什么兴趣。 那天在克洛斯贝尔被雷克特拉去了欢乐街,在被问到是不是要进赌场试试运气的时候,里恩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并不喜欢赌博,只是在想,体验过赌博的话,是不是就能更接近喜欢赌博的那家伙一些。
然而莫名其妙地赢了一大堆钱以后,里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库洛会喜欢赌博。 比起押上身家性命去赌一夜暴富或是输光后一贫如洗,他宁可过艰苦又安稳的生活。
“那就带你去米修拉姆玩怎么样?两个大男人去游乐场也别有风味,不喜欢的话还有海滩和其他疗养设施。对了,那边有一栋堪比离宫的豪宅,去那边住一晚好了。里头的人工水池可漂亮了,还能玩钓鱼,那边的黑猫小黑是我的朋友,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下。”
“雷克特先生。”打断了打算继续飚胡话的青年,里恩看着他,“您希望我去克洛斯贝尔吗?” “我可是大老远追到这里来给你送信的,当然希望能送出去啊。” “可是给我选择权也是您的任务。”里恩抬起头,“您知道我不愿意去,所以才说那些话来诱导我,而我想知道您这么做的理由。”
“舒华泽,你很聪明,但是还是太年轻。”雷克特笑了笑,有些无奈,“不要太相信别人了。尤其是本来就打算诱导你的人。” 里恩想起库洛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是里恩不明白,相信值得信任的人有什么不对。他知道人有恶意,但也想相信人的善意。不值得被爱的他从那么多人那里接受了那么多的善意,那理所应当的,他应当用善意去回馈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话,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雷克特华丽地一转身,坐在摩托车上,宛若在沙地玩耍的少年。 “这个任务需要一个足以威慑敌军的力量,比如骑神。” “但是如果灰之骑士不能出动,就需要可以替代他的强大力量。” “那么,该到哪里去找这种力量呢?正规军能用的兵力早都派完了,现在研发武器也来不及了。” “哎哟,正巧!” 晃着腿的雷克特突然从摩托上跳下,高举双臂。 “那边还有一大堆领邦军。”
此言一出,里恩瞬间就明白了局面。 所谓的选择权只是一个借口,当里恩拒绝援助的时候,克洛斯贝尔总督府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从领邦军调取兵力,借此继续削弱地方贵族的兵权。
“真糟糕,这可是保卫国家领土的战争,不再是区分正规军或者领邦军的时候了!” “那么,路法斯老爷会先从哪边搬救兵呢?公爵家?侯爵家?哪边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过去都是他的部下嘛。”
在翡翠之都孤军奋战的友人,今晨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友人,还有将这部导力摩托交付给自己后离开的前辈。 脑海中闪过这些人的容颜,里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样好吗?自言自语了那么多。”里恩有些担心地开口。 “没关系,既然给了我两个任务,就说明大叔给了我自由发挥的权利。”言下之意是,其中恐怕也包括将其中的利害告诉里恩的权利。 “但这不是在拆路法斯先生的台吗?”里恩有些不明白,他们的立场应该一致才对。 “谁知道?”雷克特暧昧地笑了笑,就不再继续说了。
是宰相在堤防路法斯,不想继续将更多的兵力交到他手里,还是宰相将自己与雷克特都算计了进去,想谋划些别的什么? 里恩只觉得很可怕。 或许他并不知道父子间最正确的关系是什么样的,但在他的认知里,那绝对不是互相堤防互相利用的关系。
“那个人从一开始……”里恩开口后,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他把我塑造成‘灰之骑士’就只是为了利用我,但我以为只是需要一个假英雄来提高士气,安抚民心……但他从一开始就是出于这种目的吗?” 为了牵制一些人,为了陷害一些人,自己是不是为了这种目的被制造出来的虚伪的英雄?
“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灰之骑士,那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雷克特冷不丁的一问让里恩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应该没法再像成为起动者前一样生活,但我恐怕也不会参加什么战争。”里恩想象了一下再作答。
“哈哈,果然你还是太年轻。”红衣将校笑着说出同样的话,但这回里恩却隐约嗅到些不同的情感。 “骑神确实很强,以现在的科学水平还无法完全解析起原理,甚至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在战场上,骑神能发挥机甲兵远及不上的强大威力,这是事实。”雷克特用往常的语调分析,“但是这却是把双刃剑。” “你已经在内战里打响了名头,所有人都知道了骑神的强大。于是各个阵营会不择手段地争取这股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当力量的所有者势单力薄的时候。” “富有正义感又只想过平静生活的你当然不可能点头投奔某个阵营。那么,无法获得强大力量,又忌惮起其他竞争对手获得力量的人会怎么做呢?”
“杀死一个人的方法可有很多种。” 脱离了帝国政府的保护,暴露在无数看不见的敌人眼中。情报局的上尉暗示了这种假设下里恩的结局。
“你是想说,那个人不是在利用我,而是想保护我吗?”里恩的语气里带上了讽刺,他极少这样说话。 “这就不是我该插嘴的事了……不过我好像已经说得太多了。”雷克特一脸搞砸了的模样,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个时候后悔不想继续说了,你不觉得自己太狡猾了吗?”谈到这个话题时,里恩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唔,确实是我多嘴了,那就作为给我自己的惩罚,再多说一句吧。”雷克特清了清嗓子。 “那个大叔,确实是爱臭美又爱算计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把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和物都利用起来的老狐狸。” “但是他虽然把我们当成棋子,却没有把我们当成道具。”
“这两者有区别���?”里恩用之前雷克特的话回敬。 “至少对我们来说有,”雷克特笑了笑,表情复杂,“不知道我们家笔头怎么想,至少我、克蕾雅,还有米莉亚姆都是这么想的。”
听到另外两人的名字,里恩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无论自己对那个人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去质疑他人间的羁绊。 “雷克特先生,对不起。”里恩低下头道歉,“我不该把火发到您头上。” 在自己生父的话题上,里恩似乎比较容易情绪化,之前克蕾雅上尉送自己回托利斯塔时也曾有过失礼的举止,后来想想都觉对她有歉意。
“没事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给大叔背锅了。”雷克特还是往常的模样,不知是真的恢复了情绪还是只是戴回了面具,“再说了,就你的立场,想对他任性两句再对这他的鼻子来一拳也正常。要不到帝都后我先顺道带你去找他?”
里恩干笑两声,没有回答最后一个看似不经���的问题。 雷克特话中的关键词让里恩想起了早上帕特里克让自己回去好好思索的那番话,但还没等他细想,穿着红色礼服的青年一跃跳入了导力摩托的副驾驶座。
“需要回去整理行李吗?”他背对着里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舒展手脚。 “不了……”里恩出门前已做好了所有准备。 “那就劳驾,直接载我去帝都车站吧。瓦利玛的装车已经安排好了,到下一站再汇合。”从雷科特的话来看,他也早已为自治州之行做好了准备。事到如今,再告诉他自己的选择也显得有些多余。
坐上驾驶席,里恩发动导力摩托,向帝都驶去。 被前轮划开的风吹乱了头发,气流让里恩有了前进的实感。
接下这个任务的现在,里恩依旧在迷茫。 自己身世的秘密,体内力量的秘密,这片大陆隐藏的秘密,他一无所知。 至今选择的正确与否,应该前进的方向,他还没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友人的关心,年长者的告诫,还有或许存在或许只是臆想的其他感情,越发感受到这些感情,他就越发反思起自己的无力,为不安与焦躁所笼罩。
但是即使每晚都为梦靥所折磨,里恩也不会一了百了地自暴自弃。
因为他和库洛约好了。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所以里恩舒华泽才在这里。
“对了对了,虽然只是程序,但可不能把这个忘了。”坐在副驾的雷克特突然一拍脑袋,从副驾驶座上站了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只精致的蓝色信封。 “雷克特先生,车还没停,很危险的!等一下再……”里恩慌忙阻止,然而雷克特对他的劝阻充耳不闻。 怕雷克特摔下去,里恩不敢刹车也不敢拐弯,只能笔直地向前进。
“现在向灰之骑士——里恩舒华泽传达帝国政府的请求。”雷克特自顾自地开始了仪式。 “「前往克洛斯贝尔自治州,阻止共和国军队的入侵。」” 纸片被风吹得上下飘舞。
“这份请求,我确实接下了。” 里恩朗声说完,看到红衣上尉坐回了座位,才加大马力,让钢铁的骏马载着两人向帝国的中心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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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雪落在脸上。
一片,两片,一会儿就化了。
九片,十片,冰雪将身体掩埋,这里即将成为自己的墓碑。
把自己找回去的人,永远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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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恩舒华泽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体内像烈火在燃烧,热得发烫。 就像火焰在脏腑间乱窜,血液沸腾,好似流遍全身的助燃剂,将内脏似乎都烧得精光。
好难受。身体像要爆炸一样。 把折磨自己力量宣泄出去,就能得到解脱。 想破坏。想破坏。 所能触及到的。所能看到的。都破坏掉。 干脆能将这具驱壳也撕得粉碎也好。
喉咙里发出不成声的古怪音节,里恩难受的晃动身体,禁锢四肢的铁链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像是感应到他的不适,关节处的装置发出暗红的光,高浓度的灵力一瞬贯通全身,惨叫还未冲出口,感官就被暂时麻痹,连声带都不听使唤。 渐渐恢复知觉后,才发觉灼热消失不见,他又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里恩靠在身后的墙上喘息。 鬼之力暴走之后,自己就一直陷入“力量积蓄-将要爆发-被装置压制”的循环之中。 里恩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哪里,但从超常的听觉捕捉到的声音来判断,他应该是被受生父命令的地精看管。他们并没有找到让里恩回复原状的办法,只能利用不知是科技还是地精秘术,在力量将要暴走前强行压下去。 这过程对里恩本人来说并不好受,但他也明白,如果没有这个抑制装置自己恐怕早已发狂殒命。
唯一庆幸的是,经过数十次循环后,力量的发作间隔正在逐渐变长——至少留给里恩喘口气的时间越来越长。
墙壁和地板均经过特殊处理,触手冰凉,体温也无法将其焐热。鬼之力发作起来时,这些低温会使里恩好受些,但力量被压下去后,以正常人的体温会觉得寒冷。
就好像尤弥尔的那个雪天一样。
无法移动手臂,里恩蜷起膝盖,试图让自己变得稍微暖和一些。
可能是不想给里恩多余的刺激,室内没有照明,自然也没有窗。习惯了黑暗后放眼望去,也只是个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 恢复意识时,里恩已经在这个房间内了,此后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他也不知道这个房间是藏起了出口,还是压根就封死了出口——反正被铐在墙上,他也没法探索这个房间。 鬼化之后感受不到饥饿,新陈代谢都停下了,感觉不到疲倦。不用进食也不用休息,里恩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靠燃烧哪里的能量生存。不过正因如此,即使被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那么久,他也不会被渴死或饿死。
看不到昼夜交替,生物钟也失了常。里恩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就好像是一个人被从世界中割离开来,丢弃在时空的夹缝中。
即使肉体还能勉强撑下去,精神上也早已突破了极限。
里恩试图想一些让自己产生活下去的勇气的事,例如他的故乡。 但是他立刻就会想起最后见到的帝都,灰暗的天空下魔物肆虐,民不聊生。 放弃想那些,希望从别处获得一些坚持下去的动力,例如他所重视的亲人和同伴。但所能想起的,只有同伴们在自己眼前丧生的片段。
于是里恩放弃了去回想那些,努力让自己睡着——即使不觉得疲倦,也是可以睡的。
那时他会梦见那个使他痛苦多年的噩梦。 在尤弥尔的雪乡里,被亲生父母遗弃,无助地看着天空,孤零零地等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可笑的是,和现实比起来,反倒是那个噩梦来得温和一些。
被遗忘在漆黑冰冷的房间里,无法动弹,更无力抵抗,只能等待。 二十岁的里恩依旧在经历五岁的里恩想摆脱的痛苦。
他从那个时候起就毫无长进。
说着要变强,说着要前进,却只是接受自己的命运,将逆来顺受视为美德。 害怕失去,害怕被人讨厌,靠着他人的感激和称赞而自我满足,但却从未自发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十五年过去了,他依然是那个对命运无能为力,祈求着有谁能带自己脱离苦海的幼童。
在这些日子里,反复做着那个梦,思考着这个问题,里恩忽然明白了。
面对加身的过于残酷的命运,再怎么祈祷,再怎么哭叫,都不会有人来。 想要摆脱这个境遇,只有自己踏出一步和命运抗争。一步不够的话就踏出第二步,第三步,直到能够跨越这恼人的命运为止。
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 用来迈出第一步的双脚被套上了枷锁,无法再从命运的掌控中逃开。
恍惚之间,里恩听到了脚步声。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比平时来得急促,夹杂这兵刃相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交战声还未断,一个人的脚步声却听得越来越清晰,直到撞击到了这间密室的墙。 “咚” “咣” “咣” 打击声富有节奏地响起,凭着优秀的夜视力,里恩看到一处的金属墙慢慢开始变形,直到完全被砸开,整个墙板掉在了地上。
外头的光线照进来,太久没见到光明,里恩立刻闭上眼睛,直到习惯了隔着眼皮的亮度才敢睁开。 眼前是一个高瘦的人影,看到里恩后,就将手上笨重的机器“哐当”丢在地上,如释重负地走过来。 逆光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里恩知道来者是谁。
他的噩梦里,第一次有了来访者。
“为什么要来呢?”想必是因为太久没说话,里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 “来带你出去啊。”库洛用他最熟悉的语调说,好像他俩从未分开过。光是听到这个声音,里恩就觉得眼眶发酸。
“很危险的。” 声音在发抖。 “我知道。” 声音出奇的温柔。
“把我带出去也是没用的。”里恩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的力量不听使唤,没有地精的装置抑制就会……” “我知道。”库洛冷静地说,“所以我不是空手来的。”
他从口袋里摸索了什么,举到了里恩眼前,小声念叨了一句什么。 紫色的吊坠发出柔和的光芒,身体开始升温,刚刚还安分的鬼之力向在抵抗光芒似的活跃起来,交相辉映。 光芒不稳地闪动,紫色的水晶在库洛手中啪地一声爆裂开来。
鬼之力迅速侵占了身体,像彰显主权似的,发出不详的红光。 身体在发出攻击眼前青年的信号,里恩竭力抗拒着,连接四肢的锁链叮当作响。 库洛掏出了第二个吊坠,蓝宝石发出幽静的光芒,沐浴着光芒,身体里的热度冷却下来,但还未等彻底恢复,蓝宝石也碎成了片。
库洛咂舌,拿出了一个红宝石吊坠,宝石的体积就前两个大了一些,念完咒文就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灵力流入体内,难缠的力量终于被压制住,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现在还有问题吗?”库洛伸手摸了摸里恩的额发,鬼化后的白发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黑色。他双手绕到里恩的后颈,将吊坠戴到了里恩的脖子上。
里恩这才想起这和班长之前交给自己的吊坠很像,封入魔女灵力的吊坠帮助他控制了鬼之力,库洛和其他人怕是废了不少功夫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再将封入三位魔女灵力的吊坠带了过来。
“我很感谢你来找我,但是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做。”里恩抬眼看着眼前的青年,内心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优先说出了这句话。
本以为女神也厌倦了自己的毫无长进,让自己就这样孤独地了却一生。 然而库洛没有忘记自己,还愿意来找自己。 光是知道这一点,里恩欢喜得胸膛都要炸了。
“即使现在压制住了,它迟早还会再发作的,到时候一定会伤害到你,所以……” “这话我两年前就听过了。”库洛站起身,挥动双刃剑,砍断了吊起里恩右臂的链条,然后托住无力摔下来的右臂,小心翼翼地让它恢复自然下垂的状态。
“但是我也和你约好了吧?会等到你将那个力量的秘密说出来的那一天。”库洛用同样的方法砍断了另一根链条,托着左臂降到里恩能平视的高度,朝他眨眨眼睛,“不过我猜你自己也搞不明白,那就先帮你找出真相再说了。”
“但是这样的话,救我出去有什么意义呢?”里恩想抓住库洛的手,阻止他继续割断束缚自己的锁链,但别说拉住库洛了,刚刚恢复自由的双手连抬都抬不起来,“现在的我没法战斗,只会拖大家的后腿。我派不了任何用场啊!”
帮不了任何人,救不了任何人,除了继续为大家添麻烦,一无是处。 这样的自己没有任何的存在意义。
“里恩,你搞错了一件重要的事。”库洛将绑在脚上的链条砍断,在里恩面前蹲下。
“我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或者要你派什么用场才来救你的。”红色的双眸中倒映着略显苍白的脸。
“我来救你,只会是因为我想救你。”库洛捏了捏似懂非懂的人的脸颊。
“所以明白了吗?不要因为受了些小恩小惠就惶恐地想把一切都拿去报答人家,你不欠任何人什么。真正值得你去奉献的人,只要你好端端的在这儿就别无所求了。”历经风雨的青年,此时仿佛又变回了校园里教导后辈的学长模样。
“我不明白。大家对我那么好,对我这种人那么好……我……” 不管做些什么都无法报答那么多人给予的善意。 所以里恩才拼命地努力,努力回应着所有人的期待,从自己的本心逃开,全身心地扮演他人所期盼的模样。
“很简单,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库洛举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只要这样所有真心对你的人都会感到开心的。” “库洛也会?”里恩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看着他的世界。 “那当然。”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对一直以来克制着自己的人而言,做自己并非一句简单的话。 “喂,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刚刚的话?刚说了按自己的方法活就来问我是想怎么样?”库洛有些脱力,“好吧,那就想想,你自己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我……想再和大家并肩作战。” “……不许带大家。” “那我……”
里恩陷入了沉思。 料想这时候其他同伴应该已经彻底镇压了这个秘密基地的武装,库洛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前等他。
“莱诺花开……” 里恩突然冒了一个不着调的词来。 “莱诺花什么?”里恩的声音太小,库洛只听到这个词的一部分,会错了意,“啊,赏花的话,得等明年三四月的花季了……不过有进步,比前头那个好。” “它赢了,库洛。”无法移动手臂,里恩靠膝盖直起身子,往库洛那边凑过去。 “莱诺花开赢了,在夏至祭预赛的时候,独赢。”里恩盯着库洛,眼��闪闪发光。
被学生怂恿着买一张马券时,里恩选择了这匹马。 参赛选手中垫底,赔率为十,比完就要退役的老马。 台上的那匹马唯一支持者的话语,让里恩想起了库洛当时的话。 于是他买下了那匹马独赢的马券,见证了它创造的奇迹。
库洛说的没错,看到那种奇迹成真,不由会相信自己也有创造奇迹的力量。 现在,他的奇迹就回到了他身边。
“所以我想,和库洛一起去吃大餐。约好的,你请客。”可能当时只是库洛为了搪塞而随口许下的承诺,但和库洛的每一个约定,里恩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一直记得,做梦都希望那些约定可以实现。 但是库洛离开了这个世界,无论是约定还是自己单方面的愿望,都不可能有实现的那一天——所以为了不让悲伤绊住前进的步伐,每次产生了想和库洛一起做某事的愿望,里恩都会强迫自己快些忘掉。 久而久之,连里恩自己都忘记了曾有过多少个愿望。
“好啊,但是你学长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店的价位商量商量成不?你看咱们当初也没定费用上限。”听见里恩终于提出的愿望是当年和自己的约定,库洛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个熟悉又温暖的动作,开启了里恩尘封的记忆之门。
“我……想和库洛去喝酒。我买单就可以。” 他想起了在第二分校喝醉的那个夜晚,醉醺醺地倒在宿舍床上,借着酒意朦朦胧胧地想,要是能和库洛喝上一杯该有多好。
“哈哈,那可更不能错过了。”怕里恩的膝盖跪不住,库洛搂住他的肩,让他慢慢靠到自己身上。 隔着布料传递过来的温暖,让里恩的眼睛也不由发热,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我还想把库洛介绍我的学生们。” 不再是对着冷冰冰的墓碑讲解,而是将活生生的库洛带到学生们面前,让他们知道教官的学长是多出色的人。
“我、我还可以带库洛进赌场。赌场给我办了会员卡……两家……” 想帮本因年龄限制没能进到憧憬地方的库洛完成心愿,想在一旁看到库洛因输赢较真生气勃勃的模样,那恐怕是赌博这个设施最能令里恩快乐的时刻。
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些场景,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我都想和库洛一起去……我……呜……” 例如山清水秀的自然风光,风景优美的名胜古迹,最有人气度假胜地。 又比如两人一起生活过的学园,两人的故乡,还有其他对两人来说意义非凡的地方。
有好多地方想和库洛一起去,有好多事情想和库洛一起做,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库洛说。 想把认识库洛以来两年多的感情,全都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他。
但还没能说出口,里恩就伏在库洛怀里泣不成声。
“乖孩子,乖孩子。”库洛搂着里恩,轻拍他的背脊哄他,“好好地说出来了,真了不起。” 库洛边用哄小孩一样的口气哄他,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背,直到里恩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才停下。
在近距离听到库洛的心跳声,里恩感到说不出的安心和快乐。 并不是一定要和库洛去哪些了不起的地方,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要像现在这样,和库洛两个人在一块儿,即使什么都不做,里恩也觉得很幸福。
温暖的体温和流下的眼泪融化了掩埋自己的厚厚冰雪,里恩终于窥见了早已萌芽的感情的模样。
“好了,我们出去再慢慢说。”见里恩平复下来,库洛松开手,作势要背起里恩,结果对方却摇了摇头。
“等一下……”里恩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抽泣,但却很坚定。
泛着泪花的紫眸映着库洛的身影,缓缓放大。
“还有最后一个……想做的事情……”
不管今后面临的是喜是忧,自己一定还会继续做那个噩梦吧。 但是,即使是同样的梦,做梦的人变了,梦的后续也一定会变——就像刚刚库洛闯进了自己的噩梦一样,这次由自己让它改变。
所以,不能只在原地等待着谁来到自己身边。 鼓起勇气,试着迈出一步,直面自己的心。
库洛还没来得及问那是什么,嘴唇就被堵住了。没法用手臂固定住对方,里恩不大好控制位置��力道,结果两人的牙齿撞了个正着。
“呃……嗯,这个也有点……”库洛摸着装得生疼的牙,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
“太突然了。” 他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
“对不起,但是我怕出去之后,就没勇气像这样说出自己的真心了……”里恩一脸愧疚,但是却没有移开直视着银发青年的眼睛,“我喜欢你,库洛。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自己喜欢。” 刚才教育里恩的话被他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库洛在内心暗自叹气,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要栽在他手里多少次。 “对不起,很困扰吗?”里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眉毛都弯了下来。
“太困扰了,”库洛说,“你的技术烂到了家。” 将里恩横抱起来,库洛将嘴唇叠在怀中人的唇瓣上,濡湿因未进水而干燥的唇。
放开了脸红成番茄的里恩,库洛也觉自己脸上一阵阵发烧。 饶是苍之骑士本领滔天,也没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于是库洛只好边稳稳抱着还略虚弱的身体往外走,边祈祷不会在路上撞到熟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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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lianglee · 4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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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里的财富之轮—— 大转盘 的游戏规则与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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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大转盘(Big Wheel),即使是没有进过赌场,但有经常在看综艺节目的人,应该都对这个命运之轮不陌生。 大转盘 是赌场里深受玩家喜爱与欢迎的一种赌博游戏,它的规则简单又容易理解,只要转到哪里就知道你会得到什么。 大转盘的规则类似赌场中另一个经典赌博游戏——轮盘,但比起轮盘,大转盘的规则和玩法容易多了。大转盘游戏的进行速度相当快,而且很容易就吸引一堆人看热闹围观,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到赌场玩大转盘。 什么是大转盘? 大转盘,正如名字所述,它是一个大大的转盘,这个大轮通常直径超过一公尺,分为52个格子,每个格子都有一个数字或是符号作标记。(是不是和轮盘非常相像呢?) 经典的大转盘上有七个不同的数字或符号,在一般情况下,如果大转盘上标记的是数字,那么数字的对应就是相对的赔率。 大转盘以垂直的方式放置,这一点和轮盘的水平放置不太一样,而且每次都是由赌场的荷官负责转动大转盘。除了荷官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接触大转盘。由于大转盘是面向人群放置,所以每个玩家都可以轻松下注并查看结果。 现在来介绍一下玩法:如果你下注的是1号,也就是大转盘上出现最多次数的数字,然后在荷官转动之后的结果也是1号,那么你就可以赢得下注金额的一倍加上你的本金。举个例子,你下注100元,那么你就可以赢得200元。 如果赌场使用的不是数字而是符号,那么它们的赔率会有些不太一样。大转盘在澳洲、纽西兰、澳门、美国、英国、菲律宾和马来西亚都深受欢迎,而且各个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名字,像是Big Six、财富转盘和幸运转盘等。 大转盘玩法 刚刚也说过了,大转盘的游戏规则和轮盘非常相似,玩家只需要选择下一轮转盘会转到的数字或符号即可。玩家先将筹码放在心水的数字或符号上下注,当荷官宣布不可再下注之后,就会开始旋转转盘。 当转盘停止转动并停留在某个数字或符号上时,荷官会将下注失败的筹码全部回收,然后依照赌场规定的赔率赔付给所有赢家。接着新的一轮游戏又再开始,玩家可以再次下注。 有时候大转盘会停留在数字与数字或符号与符号之间的轴上,虽然这发生的机率非常低,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在这种情况下,荷官会宣布本轮游戏取消,玩家可收回它们的赌注,在下一轮的时候选同样的数字或符号或更改下注选择。 大转盘获胜机率 大转盘非常适合刚开始接触赌场游戏的新手。它不但简单易懂,而且似乎很容易赢钱。有分析指出,不管你怎么下注,赌场的优势约为7.69%,也就是说玩家回报率(RTP)差不多是92.3%。不过,各个地方赌场的优势会有些许的差异。 大转盘的52个格子中,有24个是1号,如果你决定下注1号,那就代表你有46.15%的概率赢得赌注。 相较于轮盘,只有一个0的欧洲轮盘有18个红色格子、18个黑色格子和一个绿色格子,一共是37个格子。如果你下注红色或黑色,你会有18/37的概率赢得赌注,也就是48.65%的获胜机率。由此看来,大转盘的获胜机率低了2.5%。 大转盘是一款极具娱乐性、趣味性和速度的游戏,它容易理解又不失刺激性,唯一要注意的是避免陷入赌徒谬误的陷阱。由于每次转动都是随机的得出结果,并没有任何可以预测的模式可言,切忌不要因为结果不符合你期待而失去理智。 还在寻找有信用的马来西亚赌博公司吗?玩EMPIRE777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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