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mgik
#要结合语境,看前一句或者后一句话。太绝了可以是太好了,太出色了,也可以是太不念情份了
rsauke0509 · 2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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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称 番外一 两次莽撞之行 1
“……你想要我向你开放我境内和占领地的移动权限?”卢卡谢维奇诧异地说,牠抬手将一缕鬓发别至耳后,斜睨着弗朗西斯嘟囔道:“说实话,在法国军事特派团里发现你已经够让我惊讶的了,现在你还——”卢卡谢维奇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弗朗西斯几眼,“你该不会——”
“所以你的答复是?”弗朗西斯礼貌的打断卢卡谢维奇,牠的拇指来回摩挲挂在腰带上的手枪的枪柄。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卢卡谢维奇耸耸肩说,“不过那片土地的控制权超过一半仍掌控在奥尔加手中。”
“我知道了。”弗朗西斯颔首说,牠明白卢卡谢维奇这是在告诉牠也许牠无法完全使用意识体独特的移动方式,对意识体而言,被侵占的土地在战争结束签署土地归属权条约前,即便入侵者们将己方人口迁徙至占领地并在占领地上推行己国的法律,被入侵的土地依旧不完全属于入侵国的意识体。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土地上的人类的意志也能决定那份土地的实际归属,例如一八一二年的那场法俄战争中,除去俄罗斯部分边境地区以外,弗朗西斯从未对俄罗斯境内更深处的土地产生感应。
弗朗西斯转身向门走去,可在牠走出门前,身后突然传来卢卡谢维奇的声音,“虽然不清楚你去占领地内干什么,但如果关于你和布拉金斯基的流言为实,且你以为牠是被牠境内的暴民劫持,打着去救牠的主意——”
“也许你该学会更有礼貌得对待帮助你的人,”弗朗西斯侧头瞥了卢卡谢维奇一眼,“以及学会闭嘴。”牠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弗朗西斯不太清楚卢卡谢维奇和伊万的姐姐所掌控的土地的分界线在哪儿,不过当牠感到自己的前进速度像一个本在草原上奔跑的人突然陷入泥沼中那样受到阻碍时,牠推测牠已跨过波兰的国界进入了奥尔加的领土,牠做好了接下来的路途中牠被迫缓慢前进的心理准备——当然,这个缓慢仅是针对人类的行走速度而言,未完全向牠开放的土地不允许牠使用完整的、意识体特有的方式前行,但牠的速度仍比人类快上不少,同一匹正奔驰的马等同——牠依稀记得过去伊万曾提及的针对同族的感应,‘那最好别是万尼亚为了捉弄我而编造出的玩笑话。’牠想着,于心中祈祷伊万能尽快感知到牠,在感知到牠后能读懂牠无声的会面邀约并愿意前来见牠,毕竟牠没有太多时间可滞留此地,牠是瞒着马克西姆·魏刚[1]擅离军队前往占领地的,得在马克西姆·魏刚发现牠失踪前回到华沙。
出乎意料的是,那份阻碍约几分钟后就消失了,然而弗朗西斯还没来得及高兴和庆幸,几秒后,正高速移动的牠猛然撞上一堵无形的、有弹性的墙,由于惯性,牠深深陷进了墙内,数秒后又被无形的墙吐出摔在地上。牠像被救上岸的溺水者那样拍着自己的胸口呛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牠摇晃着站起身,拂去外套和军裤膝盖上的泥土,暗自祈祷夜色能盖住牠衣物上新添上的污渍。“哦,奥尔加……”弗朗西斯摇摇头喃喃唤了声,牠猜奥尔加此举是在借机小小报复牠并表达她的不满,而结合某几次牠拜访伊万时同伊万姐妹相处的情形,这不满极有可能是源于奥尔加认为牠勾引欺骗了伊万。
弗朗西斯抬手碰了碰那堵无形的墙,在确定自己连指甲都不被允许再前进一毫米后,牠无奈地收回手站在原处等待,此处正是平原和森林的交界处,不知是受到战火的影响还是动荡的局势的影响,平原上能看见过去开垦留下的痕迹,今年却无人在这片荒野上播种,不过这恰好给弗朗西斯留出一片隐蔽的、同伊万会面的小小角落,‘假如牠愿意来见我的话。’弗朗西斯于心中补充道。
所幸命运还是眷顾弗朗西斯的,没过多久,弗朗西斯就瞧见一道身影向自己飞掠而来,随着那道身影的前进速度变慢,弗朗西斯得以看清来者,如牠所料是伊万,可伊万的穿着和牠预想的不同。伊万穿着和泥土颜色近似的衣服,衣领上装饰着两个红色色块,牠所穿的裤子似乎较为宽松,下半截被扎进高至膝盖的皮靴后致使上半截形成两个略可笑的、蓬松的气泡状鼓起,牠脖子上围着条乳白的、拖曳到牠臀间的围巾,大约是因衣领的高度不足以挡住牠喉间的伤疤故用围巾稍作遮掩。
一来到弗朗西斯身前,伊万就冷淡地说:“你没有递交进入奥尔加领地的申请。”
“……我也很想念你,万尼亚。”弗朗西斯轻声说,牠隐蔽的打量伊万,颇难过的发现对方瞧上去像个久病未愈的人那样浑身笼罩着股虚弱的病气,两颊处那可爱喜人的、犹如婴儿般丰满圆润的曲线也缩窄成坚硬的斜线。牠的话似乎令伊万感到困扰,闻言伊万皱起眉不怎么自在地抬手将整理一下围巾,又摸了摸缝在袖口外侧的红色五角星,“你来这里做什么?”伊万的语气依旧非常冷淡,可至少藏在牠五官间的警惕和敌意褪去了不少。
“我——”弗朗西斯开口,但牠吐出头一个词后却感到来此地前在心中预演了数遍的话像块石头般堵在喉咙里。自一九一七年那次拜访后,尽管伊万答应过牠会尽可能同牠保持联络,然而不久后牠和伊万的通信仍停止了,牠送去的信不再有回音,也无法确定伊万是没有精力给牠写回信、不愿意给牠写回信还是写好了信却因混乱的局势导致信件在半途中丢失。因无法直接收到伊万的消息,只能从报纸和己国谍报机构递交的俄罗斯国内局势情报侧面推测伊万近况的弗朗西斯在阅读诸多消息后,对伊万的处境产生了愈发糟糕的推想,毕竟那个新生的、名为布尔什维克的政府据传言野蛮且暴力,对比自己的经历,牠倾向于认为伊万是被新政府挟持了。
‘但看上去万尼亚不太像是被挟持或软禁。’弗朗西斯想,牠双眼观察到的细节使牠无法按照原本计划的告诉伊万牠能帮助伊万并同伊万商量该怎么使伊万摆脱布尔什维克的劫持。
过长的沉默使伊万再次竖起那道看不见的、仿佛斩断了两人过去一切情谊的屏障,“我想你与我见面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瞧我一眼。”
“我——”弗朗西斯迟疑一瞬牠是否该坦白牠最初的打算,或者告诉伊万牠的确只是为了瞧伊万一眼以确认伊万现状如何?“我原以为你被布尔什维克政府软禁了,想着也许我能帮你摆脱困境。”最终牠决定欺瞒本就充满警惕的伊万不是个好主意,“我记得你曾告诉过我你能感应到踏入你领土的意识体,而即使你被布尔什维克政府监视,深夜这种监视大约会松懈一些,我期望你在感应到我后愿意前来见我,这样我就能告诉你俄罗斯白军的近况,并同你商量该怎样在不激怒布尔什维克、避免牠们因怒做出屠杀莫斯科居民一类的事的前提下让你同安东·伊万诺维奇·邓尼金等白军将领汇合。”
伊万的左手无意识揉搓着垂在身前的围巾下摆,牠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现在这完全是奥尔加的领土,我不再对这片土地有感应。而且,对同族的感知有着距离限制,若我身在莫斯科,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感应到你的。”牠顿了顿,那丝笑意像春末阳光下的雪一样快速融化消失了,“至于布尔什维克……我想你已看出了,我没有被我的新政府软禁,相反,我支持牠们统治我。”
“万尼亚……”弗朗西斯唤道,除去唤伊万的昵称外牠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牠想问伊万难道伊万就这样抛弃帝制吗?明明三年前,俄罗斯还是保守势力中的领头者和支撑者,可现在,难道伊万允许一群认不得几个字的工人和农民来掌管牠吗?让一群脚上泥巴还未洗净的人住进由拉斯特雷利、米切蒂、巴热诺夫等人设计的宫殿内?
伊万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我能透过你的表情看出你心里在说什么,弗朗西斯。”牠的语气比刚见面时更为冰冷,“我几乎都能复述你心中的想法,”牠露出个嘲讽的微笑,“‘天哪,你竟然让一群野蛮人统治你的国家,你疯了吗?’”牠模仿着弗朗西斯的语调吐出一句法语,“对不对,弗朗西斯?我说中了吗?”
“万尼亚——”
“我一直不明白你们,弗朗西斯。”伊万打断弗朗西斯,“你们怎么能把自己的子民区别看待呢?认同人类给自己的族群划分出的阶层,然后把人命排列出轻重顺序来。农民的生命比农奴的生命更有价值,市民的生命又比农民的生命更有价值,而官员理所应当比市民更为重要,官员之中品级高的则比品级低的重要,最后皇室成员的生命在大部分时候比其余国民的生命都更珍贵。”伊万脸上的嘲讽多到快要凝结成透明的一团滴落到脚下的泥土里,“多奇怪啊,弗朗西斯,这就好像一个人认为自己的一根头发比另一根头发更重要一样,然而这样可笑的规则不但实施了数千年,期间竟然也未有哪一名意识体尝试改变它。”
“所以你想要成为那名改变它的意识体吗?”在弗朗西斯意识到以前牠就脱口问道,在这句话从牠嘴里溜出去后,牠才发现牠并不真的想使用这种充满不敢置信的、怀疑的、很有可能会激怒伊万的语气。
但伊万并未被弗朗西斯的话激怒,相反,伊万的神情告诉弗朗西斯牠早预料到会面临这样的质疑,“仅靠我的力量无法撼动它,这是我和我的政府的目标。”牠说,“不过,若你询问的话,是的,我打算成为这样的先驱者。”
“塞麦尔维斯、伽利莱、塞尔韦特……先驱者从来没有好下场,万尼亚。”弗朗西斯尽可能使自己的话听上去不像恐吓与阻止,可也许是伊万的话和想法皆太过惊世骇俗了,牠很难抹平自己话里的尖刺,“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没有矛盾、没有纷争,不需为资源和土地相互入侵的世界中,然而那样的地方被称为天堂、被称为伊甸园,是明白这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们为安放自己对和平安宁的渴望而编造出的虚幻的国度。你是想要在地上创建出本应存在于天上的国度吗?”弗朗西斯问道,牠几乎想祈求说“请告诉我你没那么愚蠢”。
显然,伊万所说的牠能透过弗朗西斯的表情看透弗朗西斯心中的想法是实话实说,即使弗朗西斯吞回了那句无声的祈求,伊万仍听见了那句话,牠的左手攥住了围巾下摆,“这不愚蠢!”牠显出一副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的模样,“我的政府给出了切实可行的计划!”牠深深吸进一口气,“你不明白,弗朗西斯,这么多年了,终于出现了和我有着相同愿望和目标的人,且他们愿意付诸行动,愿意去挑战那头已不知在此世间盘旋了多久的恶龙,而我——”牠垂下眼,“我把这个目标埋在心里太久了,我总是以‘只靠我一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为理由放弃为自己的梦想实际做些什么,但现在有一个机会自己钻进我掌心里,难道我要摊开手掌放走它吗?”
弗朗西斯没有立刻接话,牠用悲伤的眼神仔细瞧了瞧伊万,“也许你是想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吧,万尼亚,可你听上去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牠有意停了数秒静待伊万反驳,可伊万只是抿唇回望牠,于是牠继续说:“我的确不明白,过去那么多年里,你不也欣然接受你的沙皇赏赐给你的农奴吗?你不也任由你的子民成为仆奴在你的宅邸和庄园中像工蜂般整日工作忙碌——”
“而我并不以此为傲!”伊万打断道,“我容忍这套制度,不代表我赞同它!”
弗朗西斯情不自禁叹息一声,牠感到自己像在和一个固执的孩子对话,而牠则是个拼命阻止孩子因好奇而把手伸进火里的成年人,“万尼亚,每一个人生来就有牠的位置和与之对应的责任,你不可能让木匠去审理各类案件,更别提让牠坐上王座,也不可能让自小接受了各类教育的皇室成员去牧羊,这就是我们所诞生的世界,所有生命都得依靠吃掉另一条生命才能活下——”
“停下吧,弗朗西斯,我受够你的说教了。”伊万再次打断弗朗西斯道,“你们都这样,”牠厌倦地说,“你、奥尔加、托里斯……你们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或至少脚下有���位更低者供你们踩踏的人总是做出副掌握世间真理的姿态,居高临下评判想要推翻这套强者吃掉弱者的体系的人是疯子、是在做白日梦。你们并不比我们聪明,你们只是不想失去你们踩在旁人身上的权力罢了。”
“你说我们踩在旁人身上,那你的布尔什维克呢?我听说牠们对非工人和农民阶级的俄罗斯人做了不少糟糕的事,人格羞辱、殴打、抢劫甚至谋杀,这听上去可不是意图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没有纷争的世界的人应该做的事。”
“……我不会为布尔什维克的暴行辩解,趁局势混乱,的确有不少原本受压迫的子民借机报复,或被内心对财物的贪婪控制故行强盗行径。然而过去几个世纪中都是他们被欺辱,现在不过是交换了双方的立场和位置,事实上,按照你们那套强者噬弱的逻辑,他们正是新任的强者。”伊万放开围巾,牠挺直身子同弗朗西斯对视。弗朗西斯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这名原本和自己一样高的、总带着脸天真柔软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后辈已成长到了能俯视牠的程度,牠想牠应该为伊万感到高兴,可牠心中的怅然和遗憾快把那份喜悦给挤出牠的脑子了。
“以及,弗朗西斯,难道你没���自觉吗?”伊万自顾自地说,“自方才到现在,你的话里都没出现过女人,倘若你只是把男性子民中地位低的那部分视作该被牺牲的弱者的话,那么你甚至没意识到女性子民被牺牲的事实。不过我不奇怪你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女性子民,我还记得你提及向新法兰西运输年轻健康的、具有生育能力的单身女性时的那股理所应当的态度。”牠说着摇了摇头,“弗朗西斯,现在你仍觉得把那些女孩儿送去新法兰西是对她们的恩赐吗?”牠问,却不等弗朗西斯回答便继续说:“真可怕,明明子民形同我们的孩子,而这么久以来,你们——不,我们竟放任我们的儿子把我们的女儿当作牲畜和钱财来使用,所幸现在我终于能纠正这个错误了。”
伊万的话听上去比之前更加异想天开,“错误?”弗朗西斯不自觉重复伊万的用词,牠不明白让女人们去做她们该做的、上天命令她们做的事如何算错误?若女人不应生育,那为何她们体内长有子宫——弗朗西斯双眼微睁大了些,‘所以是因为这个吗,万尼亚?’牠想,‘因为你也曾来月经,曾泌乳,甚至也许流产过几次,所以你才——’这似乎是对伊万脑中怪异想法的合理解释,是了,伊万一定是受到体内的女性器官的影响,才变得和女人一样歇斯底里,且像那些不正常的、恐惧男性和婚姻的女人一样拥有混乱的思维和认知。
“我说过我能透过你的表情看见你心里想说什么!”伊万高声说,牠看起来极为愤怒和失望,在那愤怒与失望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厌倦,“你们总是这样,把拥有你们无法接受的观点的人看作疯子,然后理所应当去无视‘疯子’的观点……”牠微侧身子后退一步,似乎想就这样离开。弗朗西斯匆忙伸手拽住伊万的手,“等等,万尼亚,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弗朗西斯不知是自己的解释还是挽留的动作打动了伊万,无论如何伊万停在原地,牠深深望了弗朗西斯一眼,咬了下牠的下唇后轻声说:“过去我总是想融入你们,弗朗西斯,或者说我可能没那么想融入你们,但我为我自己渴求的东西而不安,因为无论是我的经历、我所读的书籍还是人们认同的观念都告诉我我在渴望错误的东西。以及我虽化身成人类男性,可我的胸部会发育,会来月经,没准儿会怀孕……”牠面上又露出嘲讽的笑容,可这嘲讽同上一次略有区别,更像是自嘲,“在你面前我总是用轻佻下流的态度对待我身体的不同,在娜塔莉亚面前则得表现出沉着冷静的模样以免她替我忧心。‘不同’,是啊,‘不同’,我一直不愿意使用‘异常’这个词,但直白说,这就是异常不是吗?无论是思想还是肉体上,我都是意识体间的异类……”
弗朗西斯握紧伊万的手,牠想安慰伊万,想告诉面前这个垂首盯着自己脚尖的东斯拉夫人“你绝不是异类”,然而伊万根本没给牠插话的间隙,“我无法和任何人谈论我的梦想,更别提寻求共鸣。”伊万缓慢眨了眨眼,弗朗西斯期望这眨眼的动作不是因伊万想要制止牠的泪点分泌出眼泪,“在发生分歧时……尤其是和你发生分歧时,我总害怕我们间的分歧会演变成争执,而争执会进一步变成破坏我们友谊的矛盾,最终那些矛盾会导致我失去与你之间的亲密关系。我想不会有另一个意识体愿意和我一起尝试建立这种表面上切割国家与个人、私下却时时越线的私交了,对他们而言,恐怕仅是切割国家与个人这两重身份就足够疯狂了。”伊万叹息着说,牠的目光始终不肯同弗朗西斯相交,眉尾垂成可怜又惆怅的角度。
“……万尼亚……”弗朗西斯唤道,牠上前一步,另一只手抬起虚扶住伊万的胸口,此刻牠的全身细胞都告诉牠牠该紧紧抱住伊万,最好还能予对方一吻,牠差点儿就吻上伊万的唇了,若非伊万突然抬眼看进牠眼里并说:“但我不再害怕了。”
“……万尼亚?”
伊万再次后退一步,牠抽出自己的手,“我现在不再害怕了。”牠重复着侧头向莫斯科的方向望了一眼,“我的子民正同我一起向着那个被你们视作荒诞可笑的目标前进和努力。”牠回头,面上那些纷杂的情绪全融进一个浅淡的微笑中,“你该为我高兴的,弗朗西斯,我终于能为我的梦想实际去做些什么了。”
弗朗西斯张开嘴却呐呐无言,毫无预兆出现的无力感捆住了牠,使牠连呼唤伊万昵称的力气都没有。
“再见,弗朗西斯。”伊万整理了一下围巾,“我很高兴你愿意冒着风险来找我。也许……未来某日我们会在地上所建立的、‘天上的国度’中重逢的。”牠说完,静静看了弗朗西斯数秒后转过身,下一瞬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直到伊万从视野里消失近一分钟后,弗朗西斯才突然以手按住胸口狠狠喘了几口气,牠一面喘一面摇着头呢喃说:“万尼亚……天啊,万尼亚……”牠揪住胸口处的衣物布料,“我不觉得我们会在‘天上的国度’中重逢,”牠望向伊万消失的方向说,仿佛认为风能将牠的自言自语转告给伊万听似的,“我觉得我会眼睁睁瞧见你从天上摔下来。”
[1]马克西姆·魏刚 苏波战争期间担任法国驻波兰军事使团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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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纵情式体验——非理想读者琉璃的《绍宋》答辩报告
  0.马甲
  《绍宋》对我意味着什么?
  截至2021年7月29号下午,阅读时间合计13273+2888共计16161分钟,相关同人约5万字,所谓的“粉丝值”也比较靠前(琉璃的号就够了甚至不用加另一个白银马甲),不敢自称是《绍宋》读者中最喜爱这本书的人,显然也不是榴弹的理想读者,但或许可以算是比较喜爱这本书的深度读者了。
  自08年注册起点以来,从没有对一本书如此投入。因此读到后期,出于种种原因,我已经开始反思,为什么会对《绍宋》如此偏爱,是否已经在不自觉中陷入了非理性的狂热,跨越了读者与粉丝的边界。
  作者之前开玩笑称期待长评如面对答辩,实际上,对于这样一部作品与和它一起走过的十九个月,站在答辩席上总结阅读体验的应该是读者。
  那么,以下就是我的《绍宋》答辩报告。
  P.S.后文中不可避免会涉及一些人事,而为避免过度暴露私域对话,提及相关人名时会使用字母代称——算是在伦理委员会缺位的情况下一点自欺欺人的努力。
  1.锚——时代精神与共同文化记忆
  2020年2月初的一个夜晚,一位医生的离去点燃了几乎所有人的情绪。我所在的一个在这段日子里几乎成了情绪支持小组的私人小群连炸四次,最后一次毁灭于一位加拿大华裔哈佛政治学博士的“天灭XXX”,外媒开始铺天盖地书写切尔诺贝利与苏联的陨落,微博上几乎亡国。
  我是从这个私人小群中听说《覆汉》和作者的。
  这个群属于我曾经的朋友F,一个世代诗书传家,通旧学,文笔有灵气的江南姑娘(她族谱顶端的先祖为元祐党人碑上某位曾任待制以上官——或许这是她喜爱《新宋》而对我推荐给她的《宰执天下》不以为然的原因之一),她的HP同人在优书网上评分8.5,发表于lofter或其他论坛的历史和欧美作品同人也都备受称赞。后来F建立了一个十几人的私人亲友群,成员大多为水平相当的自娱自乐型女性历史同人和其他欧美圈同人圈写手。
  《覆汉》完结后,F,群中的历史同人写手兼作品曾上过B站日榜第一的剪刀手N对文中穿越女给其子纳妾的设定和蔡文姬相关情节并不认同,同为历史同人写手的哈佛政治学博士L批判文中对世家的态度,抱怨这部三国作品也没有走大宪章的路线,不过她们三人都承认《覆汉》的故事设计与文笔有可观之处,而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之前虽然在起点排行榜也注意过《覆汉》,但毕竟熟人的(逆向)推荐更令人信服,我第一次认真正视官家的名字和作品。而读完《覆汉》前三卷,我决定将其存进收藏,打算等看过足够的三国史料专著后再回来,以免被作者有感染力的文笔迅速说服,形成对特定势力人物的预设印象,干扰日后的史料理解。
  不过,对并非别有用心之人而言,两宋之交至南宋初的重要历史人物大多并不像三国人物一样存在比较大的争议和理解角度。而凭着《覆汉》前三卷留下的作者印象和知乎上看到的黄巾一章的史观印象(以及L的立场性反对),抱着一种安稳的期待,《绍宋》开书没几天就进入了我的书架。等到年末读到第八章最后一段主角凝练有高度甚至有一丝似曾相识感的内心独白后,意识到这部作品,甚至作者的格局和立意超出绝大多数起点历史文,也超过之前的想象,于是开始追更。
  然后便是疫情。
  内外各方席卷而来的信息洪流宣扬着绝望仇恨与原罪论,仿佛只有先跪下认输认罪,承认另一种意识形态的正确甚至另一种族的优越,才能够赎罪,才配得到拯救,才能拯救一切。
  即使在潮水般的恶意冲击中几乎窒息,又出于工作习惯没法停止刷新外媒新闻与外网论坛,也终究无法相信这样的谬论。
  贺拉斯在《诗艺》中提到诗歌——广义上也许可以理解为文学——应兼具“甜美”和“有用”(dulce et utile)双重属性(1)。这一观点或可商榷,但在那个苍白压抑的春天,《绍宋》对我而言确实两者兼具。它是定住心神的锚——徐徐展开的故事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提供足够的愉悦反馈,而且足够鼓舞人心。在被信息洪流淹没,已经很难读进去任何其他虚构或非虚构作品的时间里,《绍宋》几乎成了唯一的避难所,唯一确定的期待——作为读者,我知道将会看到什么。历史虽无可更改,但文中的胜利遥远却可预期;文名《绍宋》,故事的结局就绝不会是主角与徽钦二帝在五国城“���聚”;通往东京的道路虽然曲折,但即使不在这一卷,也会在下一卷中车驾还京;金人兵强马壮,气焰嚣张,但无论是历史还是文中,都会有人民中涌现的英雄和英雄的人民站出来,而在故事里,再顽固凶残的敌人也终究会被消灭。
  正如八十多年前一支队伍所坚信的一样。
  正如,当时坚信的,这次一样。
  在卸载了Reddit,Twitter和Youtube,除工作需要不再打开外媒网站,暂时屏蔽了立场争执带来的负面情绪逐渐大于正面作用的情绪支持小组,报名了大学社区的志愿服务团队后,大半是被吸引,小半是主动令自己被吸引,我沉入了《绍宋》,而在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后,一并沉入它背后的历史。
  二三月份典型��一天是这样的:最期待新章节的更新,读过新章节,可以重温前文,重温次数太多,那么点开《宋史》。从第一册徽钦高本纪十九到本纪三十二,第八册的后妃,到第十二册的李纲宗泽赵鼎张浚,到第十三册全册,到十五、十六册忠义与奸臣……补完列传,还有志表可以翻查,还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可以从头读起,还有许多之前在书架上但一直没认真看过的宋人随笔、谭图与《读史方舆纪要》,还有新下单的《辽宋西夏金社会文化史》和几十本相关书籍,乃至知网上的论文……无穷无尽,从一本跳转到另一本,从一个PDF跳转到另一个PDF,然后回过头,与章节对照。
  沉入小说并借助小说潜入历史后,信息的洪流逐渐远去。
  等再次彻底探出水面,已经是四月了。
  后来无意间在微博上刷到疫情时的宣传歌曲之一,宝石Gem的《出征》,对那几句“怒发冲冠”,“潇潇雨歇”的歌词只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慨。
  毕竟是血脉中共同的文化记忆,是英雄,祖先和历史。
  而优秀的文艺作品确实可以化身“再现的艺术”,“让伟大的死者重获生命”(2),激励人心,在每一个时代呼唤起共鸣。
  时代精神Zeitgeist是德语时间zeit和鬼魂/精神geist的拼合。
  简单粗暴概括《绍宋》主线,大抵是普通大学生落井穿越赵构,为自身也为民族,抗金绍宋,雪靖康耻,洗英雄恨,令踏破贺兰山缺不再仅为纸上《满江红》中锥心之言,使十二道金牌化作文中英雄人物数句并不知情的笑谈——一句话,是YY、爽文,是could have been,是what if,是一部历史童话,是一场精心织就的美梦。
  但除抒出了一口千百年来中国人共同文化记忆中最深切憾挽之气之外,与《绍宋》共鸣的,确实是时代的精神。可以说,它某种程度上回应了特定的“时代核心焦虑”(3)。不必真的对知乎入关学有深度研究或者参与键政,无论是具体到20年的疫情,还是放大到国际政治的环境甚至国内经济的发展趋向,自2016年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每一天都能比上一天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国族的存在与现代民族主义的意义。而无论有心无心,时代影响作品抑或作品呼应时代,以绍宋抗金为主题的《绍宋》确实与大时代的脉搏隐隐同步,与人们藏在心底的期盼相呼应。
  自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经典故事大多经历了文本流变,三国、水浒,哪怕如昭君出塞的故事,我见犹怜的轶事等等均经历了文本流变——每一个世代的人的书写都有那个世代的痕迹,《说岳》自然也不会例外。而我曾经期待且认定《绍宋》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说岳》,在经历了对经典的“创造性误读”与重新诠释的文本流变之后,根植于时代,为古老的故事写下新的刻痕。
  2.门——故事,叙事、史料及价值观
  “史家追述真人真事,每须遥体人情,悬想事势,设身具中,潜心腔内,衬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几入情合理。盖与小说、院本之臆造人物、虚构境地,不尽同而可相通,记言特其一端。……《左传》记言而实乃拟言、代言,谓是后世小说、院本中对话、宾白之椎轮草创,未遽过也。”——钱钟书《管锥编》
  而《绍宋》成功继承了自《左传》以来至班固《汉书·艺文志》,自六朝志怪,唐传奇与敦煌变文,宋元讲史平话,到明代演义的叙事传统。不用读到第二卷,甚至不用到第二十章,读到斤沟镇赵玖只身入韩世忠营地情节的“遥体人情,悬想事势”与对历史人物的“传神写真”(4),就能意识到作品的高明与文脉相承。
  很想这么说,但事实上,这些都是在第二遍,甚至第三遍重读后才有所感悟的。一开始如闪电击中我,直觉吸引追更的,却并非开头引人入胜的悬念设置——主角该怎样突破内臣的包围接触外界并为“失忆”找到合理的借口,而是第八章绝杀最后一段:
  “赵玖头脑空白一片,却依旧升起了一个本能的念头:这些人一定见过更残忍、更直接、规模更大的杀戮与暴力行为,否则绝不会淡定如此……”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起初不完全确定捕捉到的是什么,但随着作品展开,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熟悉感一次又一次出现。最终,通过第六卷第六十九章梦呓中:
  “其实,地毯不必多言,而波斯红花也好,绿宝石也罢,对于人类来说,真的算是天赐之物,因为人类对香料和药物的追求,对宝石的追求,基本上是扎根于人类最基础的五感之中的……前者是嗅觉和生理需求,后者是视觉和审美需求。”
  这一段落彻底确认,打动我,令我感觉《绍宋》与其他书不同的似曾相识感来源于散落在文中,娓娓道来的叙事旁白和叙事者的声音。在第一卷第八章章末的段落里,它恰巧和角色声音有所重合,但后文中也同样体现于叙事旁白之中——无论是对乡村或都城的介绍,古代节日风俗的评论,战争的侧写,地方含宗教色彩的农民义军评述,亦或是更多情况下一两句“不经意间”融入角色独白/对白的点评分析,叙事者的声音简洁、凝练、流畅,令人回忆起那些社科历史专著中格外迷人,浸着知识与思想本身甜美与愉悦感的选段。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叙事旁白并不突兀,也没有说教感。作者的学识与立意高度藏在字里行间,交融在汩汩流淌的故事里。这令《绍宋》与大多数作者有心无力,在文中塞满一眼可辨、令人尴尬扶额只想迅速跳过的大段文献甚至百度百科摘抄转写的起点历史文形成碾压般的鲜明对比。
  《绍宋》的另一重迷人之处在于作者声音、叙事者声音与主角声音的复调感和叙事的层次感。
  作为类型文学,穿越文的“核心快感机制”(5)之一,即满足读者心理欲望,通过主角与配角视角差异进行反讽。作者通过安排穿越者主角以超越时代的思想和技术,解决问题,赢得配角的赞美和崇拜,为读者提供代入感和快感。在《绍宋》中,如“借用”后世诗词,“发明”配重投石车,“创新”税种制度等等,与大多数穿越类型作品所采用的手法相似。
  但除此之外,全文中时常出现的对主角并不遮掩的讽刺与道德评判——特别是主角在文中大体上可以称之为正面形象时——令人着迷。在网络小说中,叙事者对道德有较明显瑕疵的主角或配角进行批判或讽刺是较为常见的手法。此时,叙事者与角色拉开了道德距离,但通过批判,叙事者与读者的道德价值距离却拉近了,对这样的主角,读者的代入感和快感来源于叙事者的批判;对绝大部分形象正面的主角,叙事者与主角则更多在“价值、道德、认知、审美轴心”(6)上同一,从而为读者提供单纯的代入感和快感。
  但在《绍宋》中,叙事者视角与形象正面的主角视角大多数时候相似,但时常也会拉开微妙距离,由此产生了叙事者声音与主角声音的复调感。这种简单反讽的应用让读者既从主配角视角差异反讽和主角成功克服困难中得到代入感和快感,又从叙事者和主角视角差异(7)中获得了更多一层的愉悦,如第四卷第三十章新酒的末尾部分等等。
  而如第五卷第二十五章取舍的第一段、第六卷第二十四章回首的第一段等甚至更进一步,除了主配角视角差异、叙事者与主角视角的差异带来的反讽批判,读者还能识别出作者与叙事者的视角差异,以及作者对叙事者的若有似无反讽。客观上,这产生了格外丰富的叙事层次感,提供了多重解读空间。
  此外,《绍宋》的悲剧喜剧多重性也赋予了它另一维度的迷人层次感。
  作为一篇“历史童话”,一方面,《绍宋》可以说是一部喜剧——从历史角度和主角个人均是如此。相比真实历史中“西湖至今树枝南向”、“膏锋锷填沟壑”、“泪尽胡尘南望王师”,任何人都没法宣称文中结局收复河山金瓯一统不是一部喜剧。对主角,从文初的提心吊胆随时有被拆穿可能的穿越者到文末实权在握文治武功成就辉煌的帝王,无疑也是一部喜剧。但同样,随着文中时间进度条的流逝,主角现代人灵魂的一部分逐渐被旧制度吞噬、磨平乃至同化。他在开头明道宫道祖像前是孤独的,结尾劈开神像之举的本质依然无人能真正理解。而从始至终,他的现代人文主义精神与时代里的绝大部分人有隔阂。主角自己的帝王功业愈发成功,他被人理解的可能性也就愈发降低。赵玖个人悲剧与历史童话的喜剧交错,反衬现实的悲剧,层次丰富,每读一次都可以产生新的体会。而这种丰富的多义性和可重读性,一般而言,是一部作品成为经典的必要条件。
  另一特别喜爱之处是众多史料在故事中的巧妙化用。
  绝大多数情况下,文中既倚重史料,又大胆虚构,无论逆用正用,都是巧妙融入情节而符合人设的,其间逆用又格外精巧。主角相关的炼金、橘灯、乌鸦、辩经、宫室;单独配角变化如汪伯彦的谥号和万俟卨的“谏言”;若干组对配角人物如娄室与李彦仙的死生细节、郦琼与王德的配合、曲端与王庶的相同观点……例子数不胜数。这些化用半藏半露,似讽似谐,在情节中水到渠成、毫无刻意感,令故事自如地从细微处押上历史的反韵,增添了一分奇异的虚实对偶之美,也体现了作者高明的创作技巧。
  由于相似的部分阅读书目与原始史料,无论正逆,每认出一处史书上的段落与情节、一处文人笔记里的轶事、一个特别眼熟的用词都能会心一笑,在阅读时无数次体会到挖掘金矿一样的乐趣与惊喜。而若主动深入探索,作品阅读体验带来的趣味还会进一步增加。至今仍记得一个周日下午在平板上点开谷歌地图、书桌上摊开谭图和另一本历史地理文献同时翻看手机对比情节时,回忆着过去驾车穿越太行八陉之一的体验,然后对山河形胜的顿悟时刻。那是久违的,特别愉快的eureka时刻——上一次这样的时刻还是在几年前在剑桥旁听医学史课程期间。
  伊格尔顿曾经在评论大众文化时表示“无人知晓何处《科里奥兰纳斯》落幕,何处《加冕街》上映”(”…nobody quite knows where Coriolanus ended and Coronation Street began[…]”)(8),布鲁姆也抱怨过“当今很多只应被称为超市小说的东西被……当作正典来研究。”(9),但那是身为学术精英的文学评论家们对文化研究中普通观众评论与专业学术研究边界愈发模糊的批判。作为《绍宋》的普通读者,以业余爱好者的身份在这种模糊地带,在学术的浅水洼里玩耍可以感受快乐,在幻象中体验到一种并不需要费很大精力,必然浅薄但又确实存在的“智识上的愉悦”。
  另外值得提及的还有令人称道的高光情节与令人折服的创作角度。第一卷的扶腰,第二卷的并旗与各问东西;第三卷的嘱托、落雕与不忘;第四卷白马、抬枪和遗篇;第五卷的劝说、武林、赋诗,第六卷的忧惧、一掷,以及更多仓促回忆间无法一一列举的章节,从故事角度讲,都是灯下读史时或怒或叹,恨赵家天子无耻、悲英雄壮志难酬、百姓流离难安、河山破碎难全后心中一点不甘不平气所化的模糊幻梦,那些心中默念的“若是……但凡……如果……哪怕……”。而这些掩卷后被压在心底的模糊的梦却在这些章节中,通过作者的妙笔,以天才的模样,带着庞大充沛炽热的情感,不属于我们的王者之气,回到我们的面前,引出极强的共鸣。
  不过,这一点已经有无数评论珠玉在前,之前也在一些高光章节上盟时提到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与其他起点历史作品相比,《绍宋》一书中又一格外突出的优点是文中的价值观和人文主义关怀。
  清人章学诚认为“凡为古文辞者,必敬以恕。临文必敬,非修德之谓也。论古必恕,非宽容之谓也。敬非修德之谓者,气摄而不纵,纵必不能中节也;恕非宽仁之谓者,能为古人设身而处地也。嗟乎!知德者鲜,知临文之不可无敬恕,则知文德矣。”(10)可以说,章氏所论的敬恕二字是基本贯穿《绍宋》全文的。以阶级视角阅读《绍宋》的文本,能够清晰感受到作者能为古人,以及比章氏更进一步,能为古人中最广大的劳动人民设身处地的悲悯。这悲悯并非许多起点历史作品中所弥漫的居高临下的施舍,为主角涂脂抹粉的点缀,乃至乏味做作,为了政治正确的象征性套路口号,而是作者在文中一以贯之,时时刻刻站在人民立场上所怀着的温情。从张永珍的遗言、东京婢女的讨论,张荣的反问,西夏老妇的挣扎到获鹿前的青苗等等无数细节中,从常被忽略的角度以小见大,猛然给读者当头一棒。甚至全书最大争议点保全一章主角行为背后,本质还是站定了阶级立场和价值观,在一部群像英雄传奇中抱定了人民史观的“中节”,为人民设身而处地,由此以敬以恕,“文德”自生。全书从头到尾,作者笔下流露出的人文主义关怀真挚、朴素而耀眼。
  自史书经传而来,可上溯到“春王正月”及更遥远的中国叙事传统隐含着强烈的价值评判倾向。《隋书·经籍志》提到,“小说者,街谈巷语之说也,《传》载舆人之颂,《诗》美询于刍荛,古者圣人在上,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而庶人谤;孟春,徇木铎以求歌谣,巡省,观人诗以知风俗,过则正之,失则改之,道听途说,靡不毕纪。”在古典时代,“小说”甚至被认定是一种可以“裨益风教”的“稗史”。诚然,古代“小说”和现代小说并不能等而论之,而过度强调文学作品的价值观和道德宣教属性很容易滑进宣传分子的窠臼。但“艺术作品不仅包孕着价值,而且本身就是价值构建的大厦”(11),在拥有相似审美强度的前提下,站在人民立场,发出人民声音的作品永远更值得赞美,而继承了叙事传统的《绍宋》正是这样的作品。
  3.人物、符号、双刃剑的前置知识和心理预期
  毫无疑问,《绍宋》中的人物群像特别出色。
  作为一部主线改变历史的历史穿越作品,《绍宋》中多数历史人物形象传神写真,摹写如见,仿佛从史料中走出,时常寥寥数笔,人物便跃然纸上。文中历史进程变动,人物举止言行虽在史书上“事之所无”,却竟能在文中“理之必有”。章学诚曾又论史学,称“记言之法,增损无常,唯作者之所欲,然必推言者当日意中之所有,虽增千百言而不为多。苟言虽成文,而推言者当日意中所本无,虽一字之增,亦造伪也。”(12)以其前句赞《绍宋》中的历史人物事迹言行虚构创作,我想,也是恰当的。
  并不讳言,对文中的曲端是偏爱的。这位历史上有着令人叹惋结局的将军在作者笔下被赋予了特别精彩的人物成长弧线、内部动机和细节塑造。作为一位典型的圆形人物,曲端从初登场时的历史形象——尧山战前——获鹿后的性格变化,每一次都令人赞叹不已。后文中一条令人印象深刻的章说评论他为“作者的心猿意马”,其实某种程度上,我更愿意称他为“读者的心猿意马”。现实中很难想象会愿意与类似性格之人共事,但作为书中角色,曲端的人物魅力所在确实是其性格中伤人的部分,是其内心激烈的不甘和矛盾。他的挣扎越激烈,与其他角色互动时言行越刻薄,读者便会愈发感受到人物对命运的强烈反抗——人物也因之愈发鲜活而有生命力。同时,作者极好地把握住了分寸,塑造角色时令其相关言行保持在比较失礼到非常无礼之间(例如与大宗正一家的互动),偶有触到令人厌恶的边缘(如西夏‘马球’),但从没有真正突破不可原谅的时代道德底线——特别是在如抗金等大义大节面前,成功在可悲、可悯、可爱、可恶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由此,人物缺陷便成功化为了人物魅力,而其肆意打破不成文社交规矩禁忌的言行举止甚至会为读者提供某种宣泄感与快意。
  但更为打动人心的是作者每每对人性幽微处刻画的神来之笔。至今不能忘记读到第三卷第五十八章陕西人时的内心震动——那是彻底喜欢上该人物的一章,从文字的节奏韵律,视角的切换,背景环境细节的铺垫,情绪层层积累,步步进逼,令读者不自觉地代入——不是代入一位封建王朝的待罪武臣,而是一个犯下大错而渴盼原谅,渴盼第二次机会之人。当曲端最终泣涕于地,俯首求恳原谅之时等待判决那一转笔停顿,又将积蓄的情感张力送上更高一层,令读者加倍屏住呼吸。而当他最终得到宽恕、赦免和第二次机会时,谁能不为创作者笔锋回转间主角的魅力所折服,而为人物真心感到宽慰,谁又能不被这一幕中的情感冲击所打动呢——说到底,从这样精彩的人物高光中,读者真正看到的是普遍的人性,是我们自己——每一个曾经犯下大错,渴盼原谅与第二次机会的自己。
  而当读到人物在最终战后的第三次转变,终于放下执念,熄灭内心的火焰后,有一种读到《魔戒》精灵西归时的感觉,那也是第一次确实感觉到《绍宋》的故事即将落幕。
  胡寅,吕好问和基本原创的林景默都是中前期的圆形人物,成长型角色,各有铺垫充分合理的高光情节生动刻画。但到了书后期,能够感受到——特别是吕好问和林景默——角色性格形象趋于固定,人物的独特魅力也随之有所消隐。而文中对张浚、赵鼎采用的抓取历史人物突出性格侧面刻画人物的方法,前期区分度很高,几次人物成长也十分亮眼。但根据观察,文中后期对这二位人物所采取的史料特定向解读和固定方向的塑造,令角色变得逐渐单薄标签化,同时也导致了一些读者对相应人物的描写塑造逐渐失望乃至心中积怨,事后回想,也为后来激烈爆发的矛盾添了一重伏笔。不得不说,虽然这些角色的后期塑造客观上或受更新与创作压力影响,事出有因,非作者不想铺垫丰满而本质力所不能及,但依然令人感到遗憾而惋惜。
  关于岳飞的符号与代价,从个人体验看,在早期尚未对大部分相对陌生的历史人物建立起共情时,岳飞出场章节会令人格外期待,能让人保持对作品的关注——有时会在章节中反复翻看提及人物段落,期待更多相关剧情,甚至关注岳飞线宗泽线超过主线。
  但岳飞作为文学形象的代价是很难与其符号形象相剥离。这位前期对读者产生强大吸引力的特殊人物在后期因自身的larger than life特质阻碍其作为再创作文学形象的接受。岳飞二字的意义早已超出了具体个体本身——在时光中纪念碑化,他本人就已经成为了文化记忆中对家国之爱,对英雄、名将、忠诚、坚定、崇高的悲剧注解,此后百代千年,无数原本历史中可能上演过的一时失误、犹疑、退缩、迷惘,就都再也与他无关。读者会从心理上抗拒分明鲜活的血肉之躯,更愿意将其安置于安全遥远的历史神龛里。作者尝试与如此沉重的升华抽象概念作斗争——可见的努力令人钦佩——体现在主角上,是让主角并非直接在心理上拜服岳飞,继承对历史演变下的文化符号形象的接受,而是克服一系列“嫉妒”过程,最终战胜心中的泥金神像;而体现在文中岳飞身上,以个人体验来看,最鲜明的例子出现在第五卷第六十章举火成炬中,岳飞关于宏大篇章与时代浪潮的思考。
  但很遗憾,包括我在内的许多读者其实并没有真的迈出放下心理预期和符号化理解这一步。岳飞的符号性如此强烈,导致读者对文中人物心理预期,乃至整部作品的心理预期都主要在弥补其历史遗憾,改变历史悲剧上——而这意味着,岳飞的文中形象越贴近历史人物乃至文化符号,越能满足读者的代入感和补偿心理。而即使作者在前文中多次尝试扭转读者对其的符号化理解,依然只能形成短时的刺激——特别是岳飞相关情节一般为并不连贯的独立支线时——即时的理解很快又会被深刻的文化符号烙印所取代。
  因此,以个人体验看,当读到:“这不是什么无奈与自私,也不是完全没有牺牲的自觉与伟大,只是个体纯粹的渺小,在时代浪潮中的微不足道而已。”等等数段时,会产生强烈的抵触——不是没有共情,恰恰相反,能够感受到强烈的共情,这一刻或许是与文中该人物心理距离最为接近的一刻,然而与此同时,会感到迷茫与撕裂——那个光辉的神像,伟大的符号,背负历史命运之人,真的会有这种感触吗?退一步说,即使放下符号化理解,但此处读者感受到的强烈共情主要是在共情历史上的岳飞、文中的岳飞、还是在共情作者本人的当代生活感触?作为读者或许应该接受文学形象与历史人物的偏离,但对已然具有历史神性的岳飞而言,在《绍宋》这样一部以挽回历史悲剧为重要主题之一的作品中,偏离多少是合理的?作者此处的文字是否已然承担了令它不堪重负的价值表达?而当读者开始抵触文中表达时,便有可能自然脱离原有的沉浸式阅读体验,拉开与文本的距离,而这又会进一步导致读者去寻找更多在沉浸式阅读时无暇顾及的,可能存在的漏洞与历史形象偏离。
  不过,另一些读者在这个具体问题上会更加宽容。例如针对这一段文本,我的一位朋友Q虽然认为“此处的抒情像作者大过人物”,但同时也认为“价值表达本来就是写小说中最让作者期待的部分,是奶油尖上的浆果,而在丰碑的高度上进行价值表达则会带来更大的快感”。然而,由于岳飞的特殊性,能够如Q一般比较彻底地区分岳飞的历史人物形象和文学形象,一定程度上放下对其的心理预期,同时理解作者价值表达需求的读者,或许是相对较为少见的。
  万俟卨是一位非常精彩的圆形人物,从原历史形象出发,他的人物弧光因起点为负而拥有了分外广阔的成长空间。与岳飞不同的是,有秦桧承担历史形象在先,“洗白”文中的万俟相对压力没有那么巨大——但仍然是个雷区。更轻松安全的做法显然是按部就班,延续历史,对熟悉历史叙事的读者来说也更好接受。令人佩服的是,作者再次选择了更高难度的路线,丝毫没有浪费这块金矿。万俟的转变在剧情层层铺垫下顺理成章,令人信服。但当下的审查制度令举报往往行之有效,这位蕴含巨大潜力的人物被迫半路而隐,对个人而言,这在对《绍宋》全书中最惋惜的事情里大概能排进前三。
  韩世忠这位一出场即定型“忠勇”,“泼皮”的名将,其豪情,胆略,将心,武勇,即名将和“忠勇”一面通过多次高光章节塑造得非常丰满,而不拘小节与“泼皮”一面则在后期的辛词情节和其他细节中得到了充分表达。尧山后,由于情节发展导致人物地位逐渐超越了其历史轨迹,其人物形象从符合大众解读的历史形象开始有了小心翼翼、充满克制的微小叛离——所谓“居功骄纵自满而优游林下”等等。但总体而言,这微小的叛离是符合情节与人物性格逻辑的,也为多数读者所接受,但依然不幸引起了一些读者的激烈反对——其代表为一位曾活跃于lofter历史同人tag下,对两宋拥有深厚知识储备的写手。在这个具体案例中,除了该写手自身精神状态原因外,正是因为其对历史人物足够了解、足够热爱,才会有如此激烈的,为文中人物鸣不平的反应。可以说,她的前置知识和心理预期已经成为了对接受文中韩世忠形象变化的阻碍——正如一些读者对张浚,许多读者对岳飞一样。个人曾与这位写手有过非常愉快的约稿经历,但因这段韩世忠情节被对方隔空通过亲友“开除人籍”——而我仍然能够理解她。当我自己无法毫无异议地全盘接受书中对岳飞的文学塑造时,我大概也无法真心指责对另一位历史人物投注了真挚感情,进行过认真研究的对方,只能时刻对前置知识和心理预期在文学形象解读上双刃剑般的作用保持警醒。
  而前置知识的破坏性甚至不止于此。在一本薄薄的《忠正德文集》到手后,个人对文中赵鼎履历和设定就变得略有不以为然。按照集中《自志笔录》所言,赵鼎履历十分清晰,他自崇宁五年登进士第后,“初调凤州两当尉,次任岷州长道尉。以劳改京秩,调同州户曹。次任河中府河东县丞……调河南府洛阳县。靖康元年,除开封府士曹……”而这与文中描述“靖康前……铁打的开封士曹”出入颇大。因此,以文中设定为基础的赵鼎相关情节在个人眼中便仿佛沙上楼阁,每每读到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挑剔。
  事情转折于一篇同人,在这篇同人中我挑出了吕好问诸子之一的吕揆中——从宋史吕好问传中发现了他的名字——并颇为自得地为他安排了行动。然而因为曾对吕好问有更高期待,后来在知网上翻查下载了几乎所有吕氏相关论文,最终从数篇吕氏家族墓志研究中发现,吕揆中实际殁于靖康之前——这意味着在那篇同人的时间线上,他早已去世。而这令人意识到前置知识会带来怎样的傲慢。仅仅一篇不到万字的同人,仅需要查阅寥寥数人的资料,我自己仍犯下了这样与事实严重不符的错误,而作者面对数十上百历史人物以及繁杂无数倍的人物关系与剧情,偶有与文献不符之处,作为读者,我又有什么资格扔石头呢。
  与其余众多人物相比,张荣甚至带有一种独特的音乐感,闭目回忆该人物,首先回想起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两首渔歌、一句反问、一首劳动号子为代表的高光,饱含着勃勃生机与泥土气息、与其他人物颇有区分、刻意接近话本口语化的出色对白令人物活灵活现,刻画出一位起自草莽却“不忘初心”,糅合了理想化的《水浒》江湖气和义军英雄气的抗金豪杰。这样的张荣每一出场,便提醒读者,那个重合了“英雄世界,野蛮世界”(13)的《水浒》世界正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更重要的,那个导致英雄世界与野蛮世界诞生,黑暗可怖的“丰亨豫大”世界也就随之一并回到了读者的视线之中。而理想化之外,文中同时又不乏对其私心、挣扎和相应局限性的描写。这令人时而想起姚雪垠《李自成》中形形色色的义军领袖。在文中众多王侯将相之间,作者能为一位貌似“标准”但并不僵化或充斥着说教感的起义领袖类角色多留一笔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
  以一人经历代指时代堕落恢复与世态人心变迁的周镔一直是一条非常关注的线索,而无论是否出于设计,他的退场——也就是没有特意再多加一笔阐明战后下落——非常符合心意,因为这无痕的消失中反射的正是无情的历史常态。
  张永珍与侯丹的高光中,打动人心的是令人战栗的真实。小人物到英雄,从胆怯到英勇的过程通过几次草蛇灰线,层层递进,最终爆发于跌宕起伏的高光情节,而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塑造人物时不单不吝笔墨于英雄之壮举,同样不吝笔墨于其小人物的私心,而这英雄壮举非但不为其私心所掩,反而由于私心而愈发令人信服,带来极为强烈的真实感与亲切感——其情愈朴,其抉择之勇,壮行之贵愈彰,而这种张力下,文字间极为饱满的情绪带来的分外强大感染力毫无刻意之感,只显得浑然天成。
  杨沂中是另一位提取历史人物主要特征加以文学创作的典型人物,也是文中的重要配角,在一些关键剧情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作为主角融入世界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助力之一——为此作者罕见地模糊改动人物历史原型亲属相关时间线以赋予其接受主角的强动机——杨沂中之后成了主角事实上的“金手指”,一个人型“百科系统”,合理弥补了穿越者主角的诸多常识缺失漏洞,也在情节需要之时顺理成章成为读者的历史背景介绍旁白。而该角色功能安排之所以不显突兀,一部分原因在于作者对其历史原型经历性格的精炼概括与化用,一部分原因则在于作者通过一句与主角及读者共鸣的“国仇家恨”巧妙扭曲了其历史原型身上最突出的忠君特点,转而提纯升华,赋予人物表面极为相近但本质不同的忠诚——忠于君主所代表的家国。这微小的变化由于切入点的精准,在伏笔的遮掩下几乎难以分辨,令人物更加符合现代价值观与读者期待的同时也尽可能保留了与历史原型的相近之���。而读者会因此更容易接受人物行为逻辑,也自然不会去深思人物与其历史原型具体价值观异同、质疑该角色和主角相应情节的合理性。
  这也是全文对有历史污点的人物如万俟卨、张俊等人正向刻画的共同创作手法——提取历史人物主要性格特点,如万俟之媚上、张俊之贪财等,并以此为基础朝现代价值观前进一小步,对文中人物进行塑造,这令他们更容易被读者接受——至少是大大降低了令人厌恶的程度,也正是本文的历史童话感重要来源——穿越者主角和其带来的现代价值观对历史人物、乃至对时代的触媒般连锁反应与正向影响。
  对杨沂中在中前期的成长刻画则体现了作者高超的伏笔水平。作者将一个重大秘密被巧妙隐藏在重重细节“闲笔”之中,令读者在最终翻开谜底回顾前文时,不得不承认秘密的暧昧线条早已由不起眼的人物对白行动和心理活动勾勒而出,只是当时被视而不见。而作者在通过文中早中期宗泽的显性对白、张永珍、张荣的高光情节阐述人民、家国远重于君王立意的同时,更通过伏笔中杨沂中的“隐性”行动对该立意进行了长线呼应。从全文讲,以杨沂中一人代指抽象靖康军民“国仇家恨”动机为全文开端,以切换由同一人物通报的广大东京市民——人民视角描写靖康军民得知“国仇家恨”已报心境行为为全文结尾,同样体现出非常令人欣赏的对偶结构,还隐隐为尾声的人民史观立意做了另一层铺垫。这些异同交织、显隐交错、互补交融的呼应对偶,充分显示出作者对该人物塑造的用心——从角色功能上,杨沂中的设计或许在所有配角中最为精心。
  不过,之前虽然曾表达过对硬币梗的喜爱之情,但保全一章后就意识到,感染力极强的硬币梗确实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中期的情节。提前的情节对人物形象的连贯性造成了破坏,在最大的穿越秘密已经心照不宣,人物与主角再无相疑后,其在保全中的举止便显得有些违和。或许硬币情节如按原计划安排在尾声,人物形象和人物间关系会更加合理,长线伏笔收束的���击力也会更强。
  此外,更有众多包括宗泽、吕颐浩、许景衡、李彦仙、吴玠、马扩、兀术、希尹、娄室、粘罕、秦桧等等在内,无论宋金刻画同样入神的配角,篇幅所限无法一一详述——这些无不体现作者从繁杂的史料文献中精准抓取提炼历史人物性格内核的创作功力,以及对历史人物本身的尊重。他们与前述诸多人物共同构成了一幅格外精彩的群像画卷。
  4.镜——性别视角
  别有用心的身份政治令人警惕,但很难否认性别差异以及基于性别体验的不同视角客观存在。在《绍宋》中,以及在广义的阅读体验中,确实会感受到性别视角带来的差异。
  从创作角度来看,男性女性创作者的关注点客观上也有区分。去年无意间顺序听完了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尼尔·盖曼、萨尔曼·鲁西迪、谭恩美四位作家的MasterClass讲座,然后意识到,同样以英语为创作语言,西方世界读者为主要受众,身为白人女性、白人男性、印裔男性、亚裔女性的四位作家在讲座中均提到了性别与族裔对创作本身和作品的影响,而重视程度明显根据自身的性别和族裔而有很大差异。盖曼讲座中虽涉及性别族裔,但相比另外三人,谈论相关内容时就略显空泛。而当阿特伍德谈起自身性别、鲁西迪谈起族裔身份、谭提及性别及族裔对自身创作和作品出版的影响时,情感强度、细节丰富程度和重视程度则显著高于盖曼。与此同时,阿特伍德对族裔和鲁西迪对性别均涉及不多。
  由此可见,视角和体验的局限是公平降临在所有人身上的,哪怕是世界一流的作家在创作时也无法幸免,一个理性读者不应指望更多。而历史小说里,从理智上说,对主要女性角色不应抱有期待——古代女性没有独立人身权,被同化进所属的主体是很真实的,而小说人物为他的身份、阶层、所属利益团体代言,其思想被同化,也是一种合理的塑造。
  但同时,当代创作历史穿越小说的作者显然会受生活其中的社会大众记忆影响,也会有意无意在作品的历史书写中,特别是通过穿越主角,导入一些新的迷思,而它们反映的正是今人认可的思维模式与作者赞同的进步价值观。读者读到的实际上则是作者以对过往感觉口吻的模拟和再创造——读者其实并不会读到,也不真的想要一个真实的十二世纪。而作为当代的女性读者,渴望看到的是作者对笔下受到结构性压迫的男男女女平等对待(这不意味着期待同样数量的“镜头”)与现代书写,哪怕这种书写角度在十二世纪并不存在。因此,性别视角带来的对比过于鲜明时,相关读者群体确实会产生一定的心理落差。
  在女性向《绍宋》读者群中,可以观察到女性读者群体(n>60)多有共同的几处不适情节或不愉快的阅读体验——譬如南阳的指婚、张荣之女的指婚、潘妃的不教而诛等等。或可说这是某种情绪投射与共情,女性读者会更易代入文中的女性角色,从而共享客体视角的愤怒和恐惧。但以作品提供给读者的娱乐价值角度看,如果男性读者在阅读中代入文中身为皇帝的主角或统治阶级的高官显贵满足心理欲望,获得快感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网文体验,女性读者则不应因有时代入文中部分统治阶级女性共情她们所受的苦难而收到额外的嘲讽。
  更何况,能够注意到的是,女性读者的共情并不仅限于皇妃贵女,而是囊括了涉及各阶层女性的相关情节。其中,潘妃吴后情节所涉女性角色为后宫妃嫔;张荣之女情节所涉的女性角色为兼具高级将领/起义领袖两重属性者之女;南阳指婚情节所涉的女性角色为中小地主阶级或中下层官僚之女——具体而言,即遭受由穿越者主角代表/带来的君权、夫权、父权压迫,物化、客体化的女性。女性读者会很容易意识到,主角在面对阶级压迫时每每愿意额外多费心力,行动中闪耀着现代人文主义价值观的辉光,却时而无视同时存在的性别压迫,甚至亲手带来额外的压迫。而作者描写男性角色的局限性时,会在文中表现出结构性压迫带来的扭曲,但到了女性角色,特别是激起极大反对声浪的潘妃情节中,就只有她们自己的扭曲,“哪怕与天性相冲突”也要自发的扭曲——造成这一扭曲的体系中最强大的施力者却自然而然消隐在作者笔下——主角甚至还对她们扭曲的现状加以指责。
  男性读者或者创作者视角中,这些细节或许一晃而过,不会格外留意,但对于女性读者,对比就会显得刺眼而令人叹息。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主角在日常行为和重要情节中显露出的人文主义辉光格外耀眼,作者在描写男性角色时对结构性压迫展露出的理解格外深刻,才导致女性读者对主角和作者怀有更高的期待,而阅读相应情节时的失望就会更深。
  此外,通过统计发现,在这部长达二百五十三万字的小说中,有直接对白描写的女性人物一共九位,梁红玉(1句)、范秀娘(11句)、吴瑜(2句)、一丈青马夫人(3句)、潘妃(11句)、郑太后(2句)、韦太后(1句)、正店“花魁”娘子(3句)、秦桧夫人王氏(4句),而其中塑造最为优秀的女性显然是王氏和范秀娘——原因也显而易见,她们是唯二具有主体性的人物。其余人物的对白都围绕着他人——丈夫、君王、兄弟、子嗣——是附属性的,作为客体需要服务他人、被解决问题、被解惑、被安抚、化用历史典故,总体而言,是需要拯救的。而在其余时刻,她们的想法就均被作者交给他人代述,由父兄(吴瑜),由丈夫/官家(吴瑜、潘妃),由流言(郑太后),由宦官(韦太后)等等,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她们是妻妾,是后妃,是母亲,是女儿,是花魁,是姐妹,是麻烦制造者,但不是自己。而文中提到的其余女性人物如李清照,从始至终活在引用和玩笑之中,而其余如早期被指婚给军士的宫女、南阳指婚的女性、南归公主贵女、张荣之女……她们是完全沉默的。只有范秀娘和王氏的言论和行动具有主体性——她们无论是否成功,但都是在主动努力的,在对白和行动中为自己和家人寻找活路,而该人物的生命力便从中迸发出来。女性角色的总体沉默和男性角色的音量对比,同样是刺眼而令人叹息的——或许历史上的宋代,女性的声音和主体性也没有消失得如此彻底。
  (而意识到、下意识察觉或被这一点刺痛的女性读者有时会转化为同人创作者,以同人的形式进行某种意义上的对抗,既重构叙事,具体在后文详述。) 
  可更令人叹息的是,必须承认,在起点主站历史作品中,《绍宋》已经算是罕见的男性凝视含量较少的作品。从文中几乎没有对女性身体的格外露骨性暗示类描写,到刻意避开有充足原始文献的对靖康女眷的侮辱性猎奇描写等等,都能分辨出作者的努力和尊重。在大多数情况下,文中最广大的男性女性都被作者当作人看,给予了同样平等的,对于人的尊重(典妻、东京婢女等情节便是绝好的例子)——这个期待值不高,但主站符合条件的作品并不多。
  因此以“作品没有说出的东西,以及它如何不说这些东西,与它所清晰表达的东西可能是同等重要的。”(14),以部分情节否定《绍宋》全书的女性角色创作或是一种苛责,是以偏概全。但应该可以说,许多女性读者对一些情节的阅读体验或许和男性读者并不一样。
  从读者氛围及互动角度来看,性别差异导致的区别依然存在。从读者氛围讲,曾在榴弹的私人群内聊天中见到一句提问:“为什么《绍宋》有这么多女性读者?我记忆中历史文一向不是太太们的好球区。”完全能够理解发言者是以友善语气提出了真诚疑问,但它仍然令人印象深刻乃至警醒。
  同样是读者,历史分类作品的男性读者无须自证,在大众观念中被默认是类型作品的爱好者,不言自明,而女性读者则会收到疑问——可以是友好的、关切的、打趣的提问,但本质上,女性读者是在被期待为自身的存在给出相应的解释——需要给出一种闯入男性空间,打破默认秩序的解释。这时而令人思索,历史是否是理所当然的阳性名词,历史文是否为理所应当的男性读者特供。
  而许多时候,章说中的读者情绪表露就更加直白,并富有恶意。曾在章说中多次见到“这书有女读者吗?”“还有女读者?”等类似留言,而一到涉及女性角色的争议情节(如靖康女眷,西夏皇妃,潘妃等),便会有人跳出来,将女性读者无论是否出于逻辑与理性的分析直接从性别身份角度加以否定与嘲笑,或者无视。
  章说增加了参与度,但同样会带来不愉快的体验——不得不承认,有时甚至会让人迁怒作品、书评区管理者甚至更多。
  至于作者与运营是否应该插手,对书评与章说的管理到何种程度,是否选择如一些游戏中,令非氪玩家成为氪金玩家体验的一部分一样,让女性读者的窘态、不适乃至愤怒(客观上)取悦男性读者,成为他们阅读体验的一部分,我想,真正能够以行动选择如何回应这些问题的,或许不是读者。
  5.争议情节
  “糟糕的作家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在他们自己的头脑中,一切都捆绑在一起,他们无法完全理解为了读者而将其清楚呈现出来的必要性,即使是好作家偶尔也会身陷其中。”(15)
  先从保全说起。
  首先,从素材史料和结构上看,能够理解一个漂亮的自虚而实和自实而虚对称结构巧思令创作者心动。但就像前文所述,《绍宋》文中大部分时间对史料的扬弃择用是非常优秀的,作者在选材上的慎重克制是前文中的显著优点。相比之下,保全一章中高丽相关史料的选择便令人颇感意外,其低俗下流程度与全文的格调迥异——几乎达到了以猎奇恶俗吸引眼球的程度,阅读时带来的不适感是相当强烈的。以个人观感,即使是为了应用对称的结构技巧,该素材也不值得选用。  
  其次,文中绝大多数所化用的史料轶事对所涉情节属于锦上添花的彩蛋类惊喜,没听说典故不会影响读者理解情节。但在保全一章中,如果没有事先对《碾玉观音》的了解,则对读者的情节接受度的打击仿佛釜底抽薪——现代人主角纯粹无中生有的栽赃抹黑和化用借用古已有之的话本的观感完全不一样。以个人体验,如果说了解宋元话本《碾玉观音》存在前对该情节反感度极高,了解后能够稍降——依然很高,但至少现代人凭空奇想泼韩世忠一盆脏水的感觉确然淡去不少。
  问题在于,读者是否理应预先拥有对《碾玉观音》的知识储备。
  以个人为例,在保全一章时,对文中韩世忠认知来源于对作品的至少六次重读;对历史上韩世忠的认知则通过以下文本所建立:《宋史》韩世忠及关联人物传记、《系年要录》相应部分、邓广铭先生所著《韩世忠年谱》以及宋人笔记与今人建炎研究若干——或可觍颜自称在《绍宋》读者中不算对韩世忠一无所知之人。但情节原型《碾玉观音》依然是在保全一章的轩然大波后,找来《中国小说史略》,读到第十二篇宋之话本后搜索阅读《碾玉观音》才有所了解,至于将颇有改编的《玉观音》与早前读过的《警世通言》中“崔待诏生死冤家”一卷联系到一起更是非常后面的事情了。
  需要承认,通过调查得知,《碾玉观音》曾出现在某届苏教版语文课外读本中,也在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古代文学史教材部分有所提及。但如果将苏教版教材的改版次数、其在全国的应用比例和会认真阅读课外读本的学生比例、及汉语言文学专业读者数量纳入考量,依然可以认为,在保全之前读过或听说过《碾玉观音》的读者占比不会很高,而该章章说内容同样可以辅证这个观点。
  翻寻保全现存的两千二百余条章说可发现,最早一条提及《碾玉观音》的章说发布于“原来,这个短篇唤作《玉观音》……”段后,发布时间为6月29日01:22,位于六楼,至今只有二十四个点赞,远非热门。具体内容则仅有“碾玉观音(话本)”六字,并无详细内容介绍。其发布时已是深夜,距保全一章发布时间0:10将近一个半小时,第一时间的追更读者——通常是对作品最为关注的活跃正版读者群体——错过它的概率很高,甚至可以说,连第二天一早的订阅读者注意到这条章说的概率都不高。而根据个人回忆,其余第一时间的章说中并无提及《碾玉观音》为宋元话本或介绍具体情节者,相关段落章说多以为《玉观音》为主角(作者)原创,并以此为基础评论调侃。至于其他带有《碾玉观音》具体情节介绍的章说,则基本发布于29日12:06之后——即作者于外站论坛发布回应贴明确情节原型后。此时风波早已扩大。
  保全一章虽经修改,章说内容或有连带消失或由运营官删除,但背景介绍类章说可视为支持作者的正面评论,被删除的可能性相对很小。由此推测,早于或热门于前述章说的介绍性章说存在的概率应当较低。那么,综合章说统计、体验和回忆略作推想,在保全之前读过或听说过《碾玉观音》的读者占全书读者比重、第一时间感受到锦上添花式彩蛋体验而不是无中生有抹黑感的读者数目恐怕不会十分乐观。更何况即使了解文学作品《碾玉观音》,也不一定能够即时将其与历史人物真实行为(《碾玉观音》全文未提及文中咸安郡王姓名)挂钩。以此观之,《玉观音》情节的信息传递与接收似已超过作者对读者的合理期待。
  第三,对余下了解《碾玉观音》并已知其暗示历史人物行迹的读者,文中韩世忠事涉人命案的话本编排也显得突兀割裂。
  书中确然数度提及韩世忠的劣迹与性格缺陷,在斤沟镇百姓下落、平丁进杀俘、淮西几乎民变、侵夺延安府库、汾水畔放火烧山等细节处,对其性烈如火与大处明断细处粗率的性格特点有所刻画,但这些刻画多为笔墨寥寥、出现在他人对白回忆中的侧写、丰满人物形象对其正面高光情节的衬托性描写或概括性的虚写。事件起因也并非与时局无关,更未曾有人物日常行为中主动迫害无辜百姓至全家丧命的细节描写实例,反而多有刻画人物被指出错误后改正之举,其负面描写总字数合计不过千余。
  而作为一本群像英雄传奇,无论具体到刚刚结束的大战与封爵,或是保全前的大情节北伐,乃至广义的全书,均以绝大部分篇幅书写歌颂韩世忠等人正面作为,前文重要立论章节武林甚至以抗金大义大节为韩世忠等人失德之处辩解。那么,“一切适用于真人的评价也同样适用于他们(人物)。他们都是‘真实的’(他们具有一种现实维度)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现实的水平因作者而异,而我们对某个人物身上特定的深度或现实度的欲望,必经受每一个作家的调教,最后适应每一本书的内在规范。”(16)当读者适应了书中的内在规范,对人物现实度深度的期望值已被调至特定方向时,保全情节的突兀便会令读者感到茫然、矛盾乃至下意识抵触,激起反感。
  而真正点名历史人物,具列功过的评判性分析则主要出现在作者连载期间数条发布于知乎现已隐藏或删除的详尽回答,以及第二卷卷末总结之中。我相信作者接触了大量人物相关史料,对其劣迹污点总结自实据而来,上述分析回答或与全文相辅相成,但这些未曾在正文中出现的内容能否算在作品的合理边界之内十分值得商榷。默认读者与作者掌握相同史料并推导出相同结论、或期待读者理应熟记卷末总结和作者其他平台文字,并将其视为作品的一部分加入对文内人物的理解、或指望读者时刻谨记连载至保全时已达五百六十三天,二百四十三万余字的前文中极少量人物负面刻画细节,而非占据全文绝大多数篇幅的正面形象,并以此为基础理解保全,似已超出作者对读者的合理期待。
  第四,即使读者接受文中韩世忠确行此恶,但原版保全并未提及胡寅对岳云的观察,也未再度强调公主与岳云结亲一事——岳飞岳云并未出场于河东战场章节,而岳云之名全文仅在九章中提及,上一次在更新中出现为保全近三个月前。读者很难在未经强调时忆起其正史中并不存在的驸马身份,更绝难联想到主角会因此爱屋及乌,对岳飞有所抱怨。而从前文情节看,岳飞苛责家人程度并非颇深,未至需“小受大走”的程度,而严父责子,正己齐家以古典中国伦理观甚至可称美德——如史书上张浚对岳飞不报岳云平杨幺功劳事所言“岳侯避荣宠一至此,廉则廉矣,然未得为公也”中虽含责备,也含赞美。那么主角以苛待家人酿成惨祸的创作加以申斥,期望惩前毖后,即使相信作者与主角的主观善意,仍未免令人产生以非罪见责的“莫须有”之感。而若按原保全,面对胡寅质疑,主角仅以“总不能其他十七个人都写了,就他不写吧?这不是给他招事吗?”为由追求一种细枝末节上的公平,那更是不打自招地承认岳飞相关话本纯属信口编造,离无中生有捏造罪名的“莫须有”典故本意又近一步。
  而对十八将领中的其他人,主角称“要写就写一个系列,十八王一人一个,按照他们性格写韩世忠是暴躁强势、张俊就是贪财无度、张荣是放纵老兄弟。杨沂中都有,乃是过于重视家门名誉。反正最后都要落到一个无恶心而成恶事,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疏忽、一个性情暴露,便使百姓、平民家破人亡,弄出人寰惨剧。”同上,若读者接受上述文中人物均有恶行实迹——以前文描写观之,吴玠、张俊、王德、曲端、王彦、李彦仙、张荣、杨沂中性格缺点明显,虽无直接描写,但令百姓破家灭门之事尚有可论之处;郦琼、刘錡、解元“弄出人寰惨剧”则前文无一笔铺垫,甚至有相反情节塑造人物,勉强加以军阀积习定性;余下文中本就着笔极少的马扩按固执己见、李世辅算党项风俗不与汉家相同,已然近似无中生有,姑且“无恶心而成恶事”;那么以全书情节观之,从第一章起便“忠恪勇直”、常在御前的刘晏又何以犯下大罪,莫非过于在意夷夏之别?这已经与强词夺理,强行构陷没有太大区别了——如为论证情节合理性,读者对文本空白处的主动补全需要做到上述程度,那么应很难称该情节的创作是成功的。
  而如无实迹——那么君王欲以无罪见责,岂非再度证实多重“莫须有”之论?
  至于后面的文臣话本,就更不必提了。
  第五,以上论证尚且建立在修改后保全的话本私发基础上。原保全并无一字提及话本系列私下发行,与之相反,章中提及的若干类似文作,无论是主角此前创作的《西游降魔杂记》《水浒》,还是与此番新作风格相差仿佛的“东京太学生本子”,均为公开发行作品。从读者角度看,在没有额外否认的前提下,其暗示是很明显的——主角的新作话本自然与上述作品相同,将要刊行天下。那么,诸将北伐前可以包容甚至为之辩解的错误,北伐成功后便要以流言毁誉的手法加以惩处,即使相信作者与主角的主观善意,客观上此举也自带一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凉薄感。而若联想起此前主角以辛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激励配角,对比更令人迷惑且心碎——原章成功营造了一种主角不但不会兑现政治承诺,反而准备彻底粉碎配角梦想的氛围。这种对主角的塑造完全背离了前文塑造的主角一贯“不负”人设。
  有人为之辩解,文中人物的梦想声名会比破家灭门的百姓性命重要吗?主角并未背离他令人喜爱的“不负”人设——他从始至终“不负”的是人民,而不是五毒俱全劣迹斑斑的军阀,之前的允诺、妥协只是达成阶段性目标的手段。但这是错误理解了被读者所接受喜爱的“不负”本质。我们的历史中,被辜负的不仅仅是人民,同样也有这些现代价值观下确有污点、坚持抗金但壮志未酬的历史人物。能够从章说中观察到,阶级和民族在这本书的主要读者群体中是基本同等重要的政治正确——如果不是后者更加重要。“不负”的根本隐含条件是穿越者主角不能辜负历史的两端,既包括人民、也包括从人民中走出,带着历史局限性的诸多英雄。因此,在前文并未致力描写配角们如前文刘光世杨政一般突破两者之一的底线,反而因另一者有功时,读者对作者和主角的期待是找到一种兼美的解决方案——读者以订阅将模糊的、可笑的、破碎的、明知不会成真的梦交托给作者,是想换一场史书上不曾有的公道,以同飨那些刻在竹子上的壮志未酬、天日昭昭和刻不进竹子的汗泪血膏。而章中对主角的塑造会令读者感到茫然、矛盾乃至下意识抵触,激起强烈的反感。
  第六,无论公开或私发,文内的主角和配角胡寅都应知道后果。更令人无法为之辩解的是,文外的作者同样完全清楚后果。在此文第二部分中我赞美了作者的史料掌握与应用——保全当日,最令我沮丧的同样是这一点。从前文观之,作者在第五卷第三十六章赋诗时明确展现出了对朱胜非《秀水闲居录》及后果相关史料的掌握,对南宋初舆论的破坏性早有深入了解——作者此后辩称“朱胜非是直接日记体编排人,主角是写故事,终究是以一种故事的文体,否定了真实性。”且不提话本真实性时而被承认以辩护情节合理,时而被否定以辩护情节合理——按真实计的问题已于数段前讨论——按否定计,那么第五卷第八章猜度中,主角创作的《水浒》人物“姓名随意、背景虚幻、内容现编”,而作者赋予此情节的后续仍是“上则震动朝堂,引来各种揣度君王心意与无据弹劾;下则取信百姓,导致高氏无姜豉可买”。那么合理推测,主角完全能够预估原保全中除姓名外封号经历皆真的话本会引发更大动荡,绝不会达成他所期待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目标。此外,第五卷第八章时,胡寅已从外任转任工部尚书,对《水浒》及其政治影响当有了解,那么无论改前改后,向来行堂皇正道的人物赞同均显得匪夷所思。 
  后来考虑过为什么包括我在内,也有许多读者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原保全的巨大问题,如同文中胡寅一般被蒙蔽。其中一种可能性是被不自觉的主角视角绕了进去——大多数读者此前根据前文塑造的主角形象,会默认主角和作者的主观善意和创作水平,不会恶意揣度,更不会第一时间去与历史“莫须有”勾连对比,也会顺着主角的思路去考虑——主角的担忧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可一旦读者切换视角,就会猛然发现逻辑的极大不合理处和各种各样难以自圆其说的细节,发现作者通过六卷塑造了智商正常的主角和道德水平出众的配角,然后突然令他们准备犯下看上去颇经一番设计的大错——与历史悲剧有多处相似���素,令人愈想愈难以忍受的大错。那么,如果不接受主角和配角突然失去理智,读者对主角和作者的前述默契就有可能变得摇摇欲坠,甚至可能陷入逻辑滑坡谬误,推定作者明知故犯,恶意推理此事上及此后作者的一切言行。
  第七,另有人认为一时失智是个合理的原因,在保全后以类似“人类历史中更多的是偶然、任意、无理性和无意义,远超过我们的自负所能允许的范围”(17)的观念,将该章节中主角行为辩解为人类历史常态以论证该章节的合理性。这同样是可笑的,原因正在于历史与故事的区别。现实是混沌的,充满随机的偶然——连宇宙本身都在熵增。但故事不一样,故事是人工拣选的宇宙,选择性排列的素材与情节,相对于现实是熵减的,有其内在逻辑,需要与自己自洽。否则,故事提供的信息就变成了无法解读的噪音。对故事而言,叙事一致性带来的是故事的真实,而保全情节违背了人物逻辑,既打破了虚构故事的真实感,也打破了故事虚构的梦幻感。
  第八,即使接受上述一切,保全的存在依然是个坏主意。从角色上说,主角身为皇帝,为达成目标本可以有更加光明磊落的途径,作者完全可以通过更优秀的设计表达自己的立意。从章节本身说,它的存在就是一道伤疤,见证了巨大的争议和恶意,也令参与讨论的无论哪一方回顾时身心俱疲,唤起痛心的情绪,甚至在后续章节如第六卷第三十章畏惧的暗示中再度陷入本不必有的争执。但作者在章后说明中将不修改宣称为一种自我的职业道德要求、个人的道标与提醒。不赞同此章的读者只能从人的角度将心比心,努力理解这种“自挂路灯”行为。但这就要求这些读者在作者因为自身缘故将读者符号对待的同时,对作者加之以人的体谅和理解。我不是在追求公平——作者与读者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可事实上,作者又悄然修改了原章节,宣传不改而改。这种行为即使不做恶意揣度,也难免会对其他无论哪一方都造成进一步的误解,激化矛盾——赞同者认为作者屈服于外界压力,发表违心言论;反对者并不满意于不删除的结果;而后来的读者则会在读完虽然未能抢救回主角的智商和前文塑造的英雄磊落形象,但还是在U字弯后勉强保住了重要配角胡寅的道德底线的修改后的保全和保全(续)后,认为章说中激烈抨击的反对者近似无理取闹。
  一篇恶评或许是一种发泄与嘲讽,但真正有分量的批评是为了捍卫一种价值。我想,保全后许多正版读者的激烈反弹并不是真的想要将作者打入十八层地狱,而是在捍卫一个梦,一场作者用了十八个半月二百四十三万字四百二十二章精心塑造的,读者共同沉浸的美梦。至于我,不敢宣称上述评论有什么分量,但写下这一部分也不是为了朝作者的伤口撒盐。或许它是一种捍卫,然而更主要是一种悲悼与纪念,悲悼曾经的美好,纪念一种错失的可能性,并尝试通过它最终与这一切和解。
  如果保全唯有一点可以辩解,那就是不能说它的立意有问题——人民史观的立场正是喜爱这部作品的重要缘由之一,而作者笔端始终连着历史的骨肉,连着真正撑起史书上丰亨豫大乃至书中建炎中兴气象的无数人民脊梁与汗泪膏血。如果立意的高度不能遮掩技术上的重大失误,那么技术上的失误同样不能遮掩立意的高度。无论是情节中智商突降、性情大变、莫名忘却皇帝身份影响的主角,忘记价值观的配角,还是创作出多有可商榷之处情节的作者,主观上都出于最高的善意。
  非常遗憾,对于故事,仅有善意和立意是不够的,而作者的立意和善意值得更优秀的表达与设计。
  综上,个人认为保全一章在前文正文中未能提供足够的铺垫的情况下,突破了读者的合理期待边界,过度强调章节结构技巧的应用,而在两份原始材料选择上也失之轻佻偏僻,最终逻辑断裂,破坏了整本书塑造出的主角、配角形象,很难称之为一次成功的创作。而该章后作品口碑未能达到预先高度,固然有网络舆论场对其猎奇标签化定性放大传播的缘故,但传播绝非主因。
  虽然保全爆发于全文95.9%处,但此前的其他争议章节也出现过类似问题。与前四卷相比,文中后两卷或大或小的争议情节出现频率明显增加,如第五卷第二十三章献礼(潘妃)、第五十二章且行且观(续)(石皋)、第六十章举火成炬(岳飞)、第六十五章堤坡面理(十二道金牌)、第七十章进军(曲端)等等,最后矛盾激烈爆发于第六卷第二十二章保全。这些争议章节其实都出现了共同特点,即人物行动背后的逻辑似乎未能第一时间通过文本呈现出来,而是需要通过增补章节内容、进一步于后续章节解说、乃至单独开章后解释才能成功传递信息,而这或与书中后期的叙事时间速度变快有关。
  从两张图表中可看出,将第五卷北伐部分剥离后,该卷叙事疏密与叙事时间速度与其余卷明显不一。以具体北伐自第五卷第三十七章夏雨算,第五卷北伐前叙事时间速度达到了0.99万字每书中月,与前后卷的两三万字每书中月相比,速度提升了一到两倍。前文中或有文字余裕以更多情节铺陈细节,刻画丰满人物,埋下逻辑变化线索,到第五卷时铺垫空间和文字余裕便大幅降低。这或许是导致书中后期争议章节出现频率有所增加的原因之一——从叙事节奏和结构上,第五卷确实早为矛盾的总爆发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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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人、粉丝社群、社交价值与情感价值
  由于从未考虑过一个同人社群因来源于创作者的不可抗力而迅速失去活力的可能性,此前我也从未考虑过将该同人社群作为人种志的观察对象进行分析——因此这里没有知情同意书,没有访谈,没有调查问卷,也没有伦理委员会——只有根据相关数据和个人回忆体验的观察统计。我承诺尽力保持公正、诚实和回忆的准确性,在不能保证准确时明确声明,并尽可能模糊能够精确涉及身份/账号身份的信息。以下为一些描述性的观察结果。
  “文本本身的意识形态构建和粉丝的意识形态期许必然有其相合之处。”(18)从个人观察到的现象上看,其反推也有一定的合理之处——《绍宋》会令倾向于自由主义的亲西方价值观读者感觉不适。在退出曾经的朋友F的私人亲友群前,我曾在群内推荐《绍宋》。当时虽然群内大部分人前去订阅到了最新章节(落雕后两三章),但多表达了对文中渲染的民族主义氛围的不赞同。
  此后,出于对作品的喜爱,及希望通过文本的意识形态筛选结识一些基础价值观更加相近的同好,个人于2020年8月下旬建立了《绍宋》及其同人讨论群,并因此结识了D、K、M、Q、S、X、Y等在内的一些《绍宋》读者。
  该群最高人数在65左右,成员以女性为主,也有零星(n<5)自我表明身份的男性存在。其中起点粉丝值盟主及以上者9人,约占13.85%;个人能够分辨的正版订阅读者(即个人能将群内ID与起点ID对应,且在起点ID等级在舵主以上者)20多人,余下成员没有透露起点ID,不确定是否为正版订阅读者。
  该群入群审核问题为“最喜爱的绍宋CP”--所有入群者均提供了答案,其中大部分(60%以上)为主角和一位重要配角,其余基本为主角中心相关,约30%的入群者提供多个答案。
  截至2022年4月15日,lofter绍宋tag下显示328篇作品,参与度371(由此可知有43篇同人创作由作者或平台隐藏删除),保全之前显示出187篇,其中107篇为群成员所发——但若考虑被彻底隐藏或删除的《绍宋读书会》(不少于20篇)和其他由于各种原因曾经出现过但不会再度出现的若干个人已知的同人创作(不少于18篇),可以说,保全之前不低于65%的同人创作来源于此群成员。
  由于《绍宋》亚文化向简体中文同人作品主要发布于lofter和AO3,而AO3上绍宋tag同人创作者与lofter上几乎重合,其余平台如wland和海棠上的篇目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可以说,lofter绍宋tag为使用简体中文的绍宋亚文化向同人创作者和读者的主要平台,而该群集中了大部分活跃的绍宋亚文化向同人创作者。
  可以观察到,该趣缘社群主要讨论内容围绕《绍宋》文本和宋代,特别是建炎朝历史。而多数群内成员会进行重读,与文本不断重复接触。其原因之一是出于对作品的迷恋与热爱——除了上文中提到的优点,作者文中更通过细节描写和化用,尽量模拟了一种遥远的十二世纪过往感觉——可以说,它看上去像是一个“高度完备的世界”,是“百科全书式的,提供能够让消费者构筑想象的素材资源”,“它能够分解开来成为若干部分,让人只记得它的组成部分,而不考虑这些组成部分与整体的原有联系。”(19)而作为一部历史穿越类型作品,我们的历史和大量史料又天然为它的文本空白处,提供了“高度完备的世界”和“构筑想象的素材资源”的基石,而这正是令人迷恋的重要条件。
  此外,由于作品连载后期更新节奏放缓,在更新的间隙中,暂时无法得到新的文本材料,对作品充满热情的群内成员也更有可能开始重读——成员们被迫将视线从后续情节揭秘中移开,转而回到前文重温故事。
  另外,由于社群内互动的鼓励,群内成员也会更容易进行重读。在作为一个局部共同体的趣缘社群中,对文本的熟悉、乃至相应史料典故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会在这种半封闭的社群内构成另类的“文化资本”,而群内围绕文本和与文本相关同人创作的社交为群内成员提供了社交价值与情感价值(20),因此,重读体验对社群中活跃成员颇为重要。
  可以观察到,通过这样的重读,群内读者便更有可能逐步转变为深度读者,会更容易将兴趣从已在首次阅读中揭秘的情节转移到文内人物关系上,也因此会更容易发现文本的叙事断裂、空白和冗余细节。而在进一步的重读或者某些争议章节的第一时间阅读中,这些现象和问题会变得越来越显眼。同人社群成员会对此加以讨论,并通过对原文的归纳、推论与重构,有可能最终形成一种能够满足连续性、一致性和完整性的坚定群体共同理解——一种元文本理解,以补足原文本的断裂空白,解释细节。
  这种元文本理解有时会被嵌入同人创作者的叙述文本之中,以同人创作的形式回应同人社群内部的常见需求,包括社交需求和原文未能满足的阅读偏好需求等等。例如个人的一篇女性视角同人,情节上不但安排一位原文中失声的女性角色发出声音,还特意沉默了主角(奇妙的是,当时我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弥补性对抗的真正原因,这么做只是出于一种模糊的直觉)。又例如K创作的若干女性视角同人,同样展现了重构的叙事,令这些在原文中失声的边缘化女性角色获得了文中未能得到的主体性。又如Q的某篇同人,将视角平均分配到主角和一位配角上,尝试通过制造一个危机,重构叙事来为当时原文文本中未能得到解答、却又被同人社群共同注意到的主角和该配角的“冗余”细节提供一种解释。而有时,元文本理解则会以公开争议质疑的形式体现——例如发表于书评区或某论坛的东京使女章节、潘妃相关章节、石皋相关章节、乃至保全的讨论等等。
  有时,同人创作者的元文本理解还会以与作者互动,积极参与作者创作过程(如向作者提供素材、创意、剧情人物推演分析等)的形式体现——但可以观察到,这种积极参与在趣缘社群内部也富有争议。多数成员的观念相对传统,认为读者与作者在创作时的距离是有意义的,会更在意尽可能不干扰作者创作,较为难以接受作者与读者共同设计新章节。对于喜爱的连载作品,这部分人会更希望看见作者的独立原创,而不是作者为特定读者提供的脑洞创作特定情节。
  由此可见,这种对文本权威/作者权威的对抗性和屈从性,对文本的挪用与重构、对叙事重心和文本阐释权的大声争夺和协商实际上天然共存于同人创作者群体身上。
  值得注意的是,同人社群和同人创作者只是深度读者群体的一个代表,事实上,上述结论同样可以放在任何一个深度读者社群,甚至极端一点,有组织的读者群体或者深度读者个体上。
  而亚文化同人趣缘社群的特殊性之一在于,亚文化同人创作者在大众读者——特别是主流男性读者面前暴露网络身份、作品甚至审美偏好时,极易将自己“变成俗世男性观众的色情化视觉奇观”(21),并因此遭受网络上的语言攻击侮辱。例如在M早期的论坛活动遭遇��,这种倾向已经微露端倪。而在章说中,也时而能够看到类似攻击性发言。而如果作者表明对亚文化同人,或者特定分级以上亚文化同人的明确反对,则更易导致主流读者对亚文化同人创作者和读者的群起围攻。这也是个人多次尝试确认作者态度——包括早期某次不说出言不逊也可称相当无礼的上盟评论和后来私下确认的原因之一。
  同人社群的另一特殊风险来自于潜在的版权与利益相关纷争。坦诚说,与其他一些起点作品相比,《绍宋》的同人圈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距离能够通过同人创作获得经济收益的地步很远,因此大部分趣缘社群成员对《绍宋》同人创作抱有一种传统的礼物经济态度:同人创作诞生于他人的知识资本,属于爱好者间的交流,是某种意义上的评论和社交货币,是一种交换的礼物,而同人创作者并不拥有版权且不应因此获得经济利益。(例如顺带提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作者对X、Y在《绍宋》完结后约稿的某同人图反馈令约稿者郁闷的原因之一——对于接受传统礼物经济的同人社群成员来说,那是一份私人礼物,不是商品,并不适用商品逻辑(追求商品展示位置/时长))
  不过,依然有人选择开启lofter上的打赏功能,这引来了一些不满,以及我个人来源于过去在livejournal、fanfiction.net和AO3等平台上围观作者与同人创作者纷争冲突经历的风险担忧,也是我后来多次尝试确认作者对同人态度的另一个原因。
  由于以上诸多原因,大部分群内成员满足于停留在亚文化趣缘社群和平台之内,通过简单粗暴的“圈地自萌”来避免纷争和恶意的窥视目光,但这也同时令亚文化同人创作者的影响力局限在亚文化社群和平台之内。不过,仍有人和其同人创作走向更主流的读者视线之中,其中代表便是《读书会》。
  对趣缘社群的内部成员而言,或由于同人创作需求,或通过日常群内讨论,相应历史人物的《宋史》传记已经成为某种“圈内”常识,但这对主流读者而言或许并不成立。而几乎不涉及亚文化的《读书会》恰好弥补了空白,成为了《绍宋》与史传间的桥梁,为希望进一步了解历史人物又不打算费心搜索的读者科普历史。从这个意义上,M的《读书会》为这样的读者群体提供了礼物,做出了贡献。此外,阅文通过打赏系统将消费行为嵌入个人对粉丝圈贡献,将读者卷入这套差异编码体系,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传统的同人礼物经济,同时也使得粉丝值头衔为代表的经济资本成为主流读者公认的重要粉丝贡献之一——在M的案例上,身为盟主,M进一步成为主流读者承认的深度读者。而作者文中为《读书会》的推广、梅学士龙套的出现和相应的大量作者读者互动,更为M赋予了来自作者的权威性。三重叠加之下,M和《读书会》很快成为了深度读者和同人创作的代表,而某论坛也为活跃其间的M提供了另外的社交价值。因此,保全时,M能够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意见领袖也是并不令人意外的事情了。
  但在保全风波中,或许,M没有意识到她行为的潜在后果——由于年纪尚轻,未出校园,她可能尚未意识到这不仅是作者的作品,还是作者的全职工作,也没有完全意识到她自己作为朋友和读者的双重性。
  同时,以一位旁观者的视角,我同时在亚文化同人群里和私聊里见证并能理解M当天看到论坛回应的愤怒。如果不是对榴弹有所了解,旁人或可能感受到的是作者第一时间将一次大失水准——甚至在某些人心中可以映射人品——创作的责任推给一位同人作者和朋友。这令当事人感到承担了非她本人应承担的责任,也令她感受到并未被当作朋友对待。而能理解她的愤怒的,甚至不仅仅是熟人和朋友,在此仅举一例。
  由于石皋相关章节引发的政治理念讨论,亚文化向《绍宋》讨论群中爆发过激烈争论,其中一位同人创作者D由于与M观点不和,退群并和M双向互删,乃至事后在某论坛上继续批判乃至讥讽M的观点。当时我和Q都与D依然保持着私下沟通,也都见证了D与M的双向敌意。但在见到保全一章当天中午作者于某论坛发布回应后,D第一时间的反应是私聊Q,拜托Q向榴弹转达论坛表述中将剧情错误蔓及同人作者行为的不认同与不妥之处,以及该回应可能对M造成的伤害。
  当天中午我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作者回应,见到后最吃惊的甚至不是回应本身,而是在榴弹当时活跃的读者群中,没有任何人公开为榴弹指出该段的不妥之处,指出它会在风口浪尖给不熟悉作者的旁观者留下怎样的印象。事后回想,或许出于对榴弹的了解、喜爱与崇拜,一部分人过于自然地认为榴弹的言行合乎榴弹的性格和行事逻辑,且没有恶意,因此下意识忽略了大众可能会做出怎样的解读,并认为该发言毫无问题。根据个人观察,这部分人一般更愿意公开发声捍卫这种观点。在这种情况下,认为其欠妥的另一部分人可能就更倾向于保持沉默。说到底,进群的读者毕竟是因为喜爱作品、钦服作者而进群,当指出问题容易被激进的粉丝在不冷静的氛围里判定为刻意抹黑或吹毛求疵时,在作者和粉丝面前保持沉默或许是更安全的选项。
  又或许如一些人所言,榴弹的部分读者粉丝化并非毫无道理。
  至今仍记得当时作者的一位资深粉丝曾将文末风波完全归咎于同人作者——甚至不是具体的个人,而是广义的同人作者,而更有人将风波归咎于女性读者的存在。无论从普通读者角度,还是从第一时间深度旁观了事件起因经过结果的“粉丝”角度,我都完全不能赞同上述两种观点。同人作者、女性读者并不能概括反对者的身份——其实更恰当的概括是并非作者本人粉丝的作品深度读者,而会存在反对者的根本原因是保全本身的巨大失误。但深度读者又时常与阅文所支持粉丝值体系下的高粉丝值用户具有较强的相关性,这显然为作者带来了矛盾。
  不过,归咎某类读者虽易,想来却应无益于日后避免重蹈覆辙。但同样,这一切依然取决于作者取舍。作者支持哪一种态度观点,哪些读者/粉丝是作者真正希望留下的读者/粉丝是作者自身决定的事情。
  作为非理想读者,我想,我能理解每一种选择。
  但M的第二次某论坛发言后,我想我需要为将榴弹拖进私聊进行迟到的道歉。正如榴弹的第一次回应让我眼前一黑一样,M的第二次发言同样让我感觉难以置信。但由于榴弹的私人群内愤慨者大有人在,还有人在此前的线下交流中与M交换过现实地址,我当时非常担忧——过度担忧——会有人在为朋友与偶像满心愤怒,并不冷静的氛围中影响到M的现实生活,因此强行打断了榴弹的群中倾诉,将榴弹拖进私聊。现在想来,我很抱歉,这对同样受到伤害且需要倾诉的榴弹也是不公平的。而榴弹最终对此事的低调后续处理,以及在并非无理,能够反击并号召反击时选择克制的气度和理性确实令我钦佩。
  说来惭愧,毕竟起初是M通过我的一篇同人入坑,加入我创立的《绍宋》亚文化同人群,在群内鼓励和脑洞补充下开始了阅读体同人创作。而后又是我出于风险担忧,强烈劝说她在开打赏前向作者申请授权,以避免可能的纠纷,自此她与榴弹相识。保全一章的纷争后,我庆幸于当时的决定,又悲伤于当时的决定。之前一直担心去年四月的读者聚会让榴弹对一切现实社交产生更深的心理阴影——此前格外冒昧失礼的登门拜访也是想最后确认一下——真心高兴并非如此,那么也许,我能够被允许放下对前事的愧疚之心了。
  书后期的卡牌活动确实是难得的体验——这种活动对作者或只属于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并不放在心上。但对读者,能够参与这套卡牌的设计本身即是一种特权,而过程中确实与朋友进行了非常有意思的关于文字和画面的探讨。很高兴能有机会参与。
  说到同人亚文化,另外需要坦白的是作为有意识抵抗的活动参与意外的同人作品展示。如前文所述,一些观念较为传统的同人创作者只会在相应的趣缘社群和网站论坛讨论、发布同人,既通过所谓“圈地自萌”以避免纷争。例如我和Q会有意避开主体不能接受相应亚文化二次创作的《绍宋》起点书友圈,甚至避免在章说中提及相应的亚文化梗,主动保持沉默。但显而易见,我们的行为并不具有代表性,根据个人在《绍宋》亚文化同人读者群中一年的观察,有不少相对更年轻的女性读者会更加大胆积极,乐于活跃在章说中刷亚文化梗。
  然而到《绍宋》连载中后期,因多次在争议情节章说中见到各种以性别身份嘲讽否定女性读者的评论,我决定有意识地选一篇会更有可能令相应男性读者感到冒犯的亚文化同人提交参与活动,进行无声但有意识的抵抗——这抵抗仅限于此,对其期望也仅是以在活动中展示存在以证明女性读者的深度阅读及参与。而正因如此,这篇以马甲提交的同人活动参赛作品并没有指望真的会被展示。由于评委A的审美及趣味偏好,该活动文获得提名我并不意外(虽然A在那时还不知道该白银马甲的归属),但作者同意在主流读者所在之处展示一篇亚文化同人——文字微调后比lofter上的原文含蓄,但其亚文化指向还是明确的——确实令我感到意外。
  无论是出于对A选择的尊重,对白银盟马甲的宽容,还是如同不在意卡牌活动一样压根不在意同人活动本身,感谢作者,最终结果已然超出了事先目标。
  7.媒介、连载与传播
  “在一定意义上,听众是口传故事的合作者,扩展或限制了说书人能够精彩演绎的故事。叙述者与听众的交流是即时性,它至关重要,又变化无常。[…]他需要迎合的是口味反复无常、要求稀奇古怪、构成五花八门的听众。”(22)
  阿特伍德曾经谈论传统小说写作与其他形式如歌剧、芭蕾、戏剧等故事讲述的区别,她认为一出歌剧是即时性的表演,而其“故事讲述者”和观众处于同一时空,同在现场,而这意味着表演者在很多情况下能够且会随时根据观众反馈调整表演取悦观众。但一部小说则不然,作者完本定稿到读者拿到书开始阅读之间总会存在一个时间差,读者收到的是作者“向世界寄出的一封信”(23),并非同在同一时空。
  然而,“根据传播媒介的特征,某种媒介可能更加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而不是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尤其是该媒介笨重而耐久,不适合运输的时候;它也可能更加适合知识在空间中的横向传播,而不是适合知识在时间上的纵向传播,尤其是该媒介轻巧而便于运输的时候。”(24)显然,技术与媒介的变化动摇了传统的作者读者关系,使得网络连载小说在某种意义上向古老的口述文学传统回归。网络连载小说的读者不再仅仅是阿特伍德口中传统意义上与作者处于不同时空的读者,而是同时成为了以连载章节为虚拟现场的“说书人听众”。
  但与古代说书人不一样的是,传播媒介的变化同样极大削弱了空间对商业网络连载小说传播的限制——作者无需如同当地说书人一样为自己的故事创作地方变种,但时间依然对作者形成考验,令其需要在取悦“现场观众”的流行性和文本在时间上纵向传播的经典性间进行取舍,具体到《绍宋》中,一个代表便是书中各种各样的“梗”。仅列举其中极少部分,便有如外国历史典故(Et tu, Brute?)、古典文学(城中妓女、葡萄架)、时事政治(消毒水和推特治国、南方系)、影视作品(大决战系列、让子弹飞)、游戏(全战系列家族成就点数)、知乎(入关、枷号)、B站(通辽)、抖音(空虚公子)到对其他网络小说的致敬(《宰执天下》沙盘)等等,这些梗在与读者群体的文化知识结构进行互动的同时,也是对读者的多重考验与筛选。
  从个人感受来说,无论是诗词的借用,还是流行梗的数量,书后半部分的梗远多于前半部分——而且对历史轻佻打趣的程度也高于前半部分,作者似或为保证流行性和下沉用户的趣味性,或出于更新压力,在后期选择了梗应用的增多而减少了对文字克制与无冗余的追求——为此不惜对作品的经典性造成影响。作为一种商业选择,这或无可厚非,但对于期待这部作品成为经典的读者来说,依然是略有遗憾的。
  此外,虽然由于读者层次与分布的不同、个人审美趣味的不同,本身对梗的接受度就不一样。宽容度较高的读者会因为梗本身的巧妙幽默、被戳到笑点而接受,或者因为这些梗整体占比较低而忽视,而另外一些读者会对历史的轻佻打趣一向并不宽容。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随着梗的增多,客观上其遇到读者雷点的可能性越高——被举报的“掀锅盖”涉政梗便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而那些不太典型的例子可能完全超出作者的想象——比如据个人所知,一位《绍宋》订阅读者出于对起点早期经典奇幻作品《暴风雨中的蝴蝶》的喜爱,十分厌恶与其多有相似之处的新作《钢铁、火药和施法者》,而当这位读者读至第五卷第六十三章南北并起时,立刻辨认出了该章节对《钢》的致敬,而这导致该读者直接弃文。
  另外一种值得提及的特殊分类是亚文化梗,即“CP发糖”与福利性写作。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个人充分相信作者对笔下文字的掌控力。因此到书中后期,对于特定人物,有时会猜测是否会存在迎合亚文化爱好者群体的福利性写作,而且并不确定是否愿意听到答案——当呈现在眼前的暧昧词句的多重解读足以让亚文化爱好者尖叫时,它们也足以让读者不安。但或许,这仍然是商业连载需要做出的流行性和经典性取舍。
  与古代说书人相似的是,传播媒介的改变令网络连载小说读者能够与作者进行即时性交流互动。在过去,淹没编辑部的愤怒或崇拜的读者来信也要受限于交通工具和通讯媒介的传输速度,对于商业网络连载小说,限制读者发表回应速度的只有光纤里光流动的速度——发布章节的下一秒,章说中可能就会出现读者打卡的身影。而参与文化的兴起,还使得作品边界愈发模糊。作品文本、章说、书友圈、趣缘社群、交流平台经历很有可能都被读者算进即时阅读体验的一部分里。
  由于前文的出色,很多热爱《绍宋》的读者会确实对其抱有超出一般起点历史作品的期待。例如我的一位朋友,由于对这部作品的喜爱,曾多次在网络上与现实中向他人推荐《绍宋》。但随着争议章节评价的飞速传播,她当天从其他网络社群的友人和现实中的熟人处都收到“十八倍莫须有”的询问,这令她感到伤心、愤怒与羞辱。我的朋友曾对作品投入了很多时间和心力——除了当时正在更新的同人连载,她甚至还基于《绍宋》创作了跑团模组——模组设计精妙,内容丰富,当时正测试到一半——但在逻辑断裂的保全之后,无论是同人、模组、还是她为A组织的《绍宋》同人活动所写下的贺文,一切戛然而止。
  而我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失望。
  以部分读者视角看,连载追订是隐含期望的——追订代表了一种预支的信任,代表相信作者不会犯下颠覆主角形象的技术性创作失误,创作水准不会出现离谱波动——否则大可等到作品完结口碑尘埃落定再去订阅。每一章节单独商品化后,其对作者的期待如同对流水线上合格产品生产商的期待——同一批次的产品应该都在质量范围之内。作者的疲倦,压力,偶尔犯错,读者完全可以理解——但本质上没有理解的义务。而当期待被打破,信任被辜负时,读者会失望、产生错付感,甚至愤怒,然后离开。
  技术与媒介的变化和文娱产品的极大丰富让作者与读者的面目比以往更容易地隐没在01之间,虽然一种视角可以认为读者是活生生的,会产生期望会喜悦会伤心会信任会感到错付的人类,但对作者而言,更可以认为这一切毫无意义,即使某一章出现较大失误,读者的愤怒和失望也纯属一个面目模糊个体的自我感动——作者已经为读者订阅的每一章提供了文字,钱货两讫,无需承担更多责任,而单个读者的订阅只代表三分钱/千字的入账,也无关紧要。
  但同样,读者也有两种视角的选择,可以如前段所言,把作者当作面目模糊的抽象符号,章节流水线上的商品提供者;也可以把作者当作人看,当作会经受更新创作压力,具有喜怒哀乐,有血有肉,也会疲倦、会犯错的人类。我不能评价双方哪一种视角更适用于当下,但如果能够双向奔赴,符号对符号,人类对人类,或许双方不愉快的可能性就都更少一点。
  我至今只能将保全当作打破次元壁的作者附身看待,自此再也没能完整重读整部作品(曾经十分期待完结后的全文重读)。对我而言,修改前的保全强烈破坏了主角的人物逻辑、故事的叙事一致性、全文的连贯性和沉浸感,当重读高光章节如第五卷第三十三章武林和第四十四章私信“赢得生前身后名”情节时,保全的记忆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对角色和沉浸式体验发出讥笑。
  但我当时曾与作者在线下有过一面之缘,亲耳听到榴弹谈起关于创作后期的种种现实压力。而去年一月底深夜榴弹关于刷票者与创作者的愤怒评论又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以说,“榴弹怕水”对我个人早已不再能是一个虚拟01组成、面目模糊,可以被轻松还原抽象成“作者”二字的符号。于是,当意识到文末高潮情节基本结束,又出现了引发巨大争议的章节,《绍宋》次月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进入月票榜前十,六月月票排名可能是全书最高,也是最后的机会时,我仓促将预备留给结尾的��金提前到六月底,除了出于对作品于那个春天二三月间拯救精神状态的感谢,更是希望能尽浅薄之力,在争议时刻以上盟推广的模式表达对作品之前部分的喜爱赞美,助《绍宋》赢回应得的历史月榜第一和月票前十,对冲一下争议口碑,还上几分作品的情分。
  当然,这如蛇吞象的一石多鸟型设想究竟实现了几分,效果如何,大概同样不是我能评判的事情了。
  关于其他传播和作品模糊边界相关的体验,如误赞事件与fake news的影响,这里可以试举几例:例子之一,关于沉默扩散传播的女性正版订阅读者口碑。Z和H是我早年结识的晋江作者,也是线下相识的多年好友。而她们除了本身是各拥有自己数百人“铁粉”讨论群的作者外,同时也是沉默的读者。误赞事件后,我在两人的群中均发现相关负面讨论。而当分别私下询问时,她们都表示因见到误赞相关新闻而取消对《绍宋》的订阅。而她们自身既是读者,又因身为作者而在各自的社群中具有权威和信用,负面口碑便在社群讨论中逐渐扩散。更何况大多数情况下,趣缘社群中的读者并不会仅参加一个社群。以一斑而窥全豹,误赞事件的负面口碑或可说在女性向网络小说社群中与读者间沉默传播。(事后我将实情告知两人,并请托她们在各自的读者群里做相应澄清,努力降低fake news的影响——这样的努力对已经传开的fake news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澄清一点真相似乎还是比不做要好一点。)
  另一个例子,《绍宋》完结两个月后,我曾在lofter中收到陌生私信询问争议情节和争议事件,提问者希望了解传闻是否为真,《绍宋》是否值得订阅。后来我尽力尝试以客观视角向对方解释误赞与保全的来龙去脉,但对方在了解后依然表达了担忧,随后也没有进一步的回应。这或许只是个例,但当代网络小说篇幅较长,读者的阅读成本除了订阅成本之外也包含了时间成本,而有限时间下,各种媒介提供了足够多元的娱乐选择,这都会导致读者耐心降低——虽说直接向陌生人提问者应属少数——更有概率提前搜索作者和作品口碑以避免付出沉没成本。
  第三个例子,我的朋友Q在《绍宋》完结后继续活跃于其他非历史类热门网络小说社群,她观察到,由于保全一章,作者的读者粉圈化特征和作者运营官群体的负面口碑已经在这个不相干的千人群成为某种共识,群内发言者多以委婉或不委婉的方式表示会主动避开具有该类特征的作者和作品。
  上述例子或许均只是个例,也不一定具有代表性,但它们至少部分表明,作者口碑在争议事件和争议章节后传播中的嬗变发酵,误解与误读是确实存在的,或会影响到沉默或潜在的订阅读者。
  8.反思、道歉、感谢及祝愿
  答辩基本上到了尾声,上文中或许充斥着陈词滥调和不自觉的偏见冒犯,暴露无知,随时过度解读,而且全是私人体验。但唯一可以承诺的是,文字是坦率的,且出于真心。
  另外,如果按标准MLA格式列参考文献,这篇答辩可能就要再往后拖了,请允许我以照片和简单列表的形式代替一下。
  回顾看,《绍宋》与时代的脉搏同步,书写了令人赞叹的故事,绘出了特别出色的人物群像画卷,而全文底色价值观熠熠生辉。书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对史料的选用、应用与化用克制巧妙,但从性别视角看或仍有可商榷之处——这也为同人创作者的重构叙事留出了空间。
  但到后期,由于文化工业对章节商品流水线化的更新压力要求和艺术创作本身无法流水线化的矛盾,将作者异化为生产者,而作者选择勉力维持商业连载更新速度,作品的纰漏瑕疵开始增多。书后期叙事时间速度发生较大变化,相应细节未能得到足够铺垫,最终于第六卷保全处逻辑断裂,人物形象崩塌,打破了虚构故事的真实感,也打破了故事虚构的梦幻感。虽经紧急修改,该章节的存在仍为全文添了一抹憾色。
  此外,由于传播媒介的变化和作品边界的模糊,参与文化的兴起,读者作者关系随之改变。双方或成功或不太成功的互动也对作品的舆论口碑产生了一定影响。
  但瑕不掩瑜,《绍宋》依然成功同时打击了我的起点书架和现实书架。这两年曾多次尝试点开其他起点历史文,十分遗憾的是,再也没有见到能够比肩的文字,与《绍宋》相比,这些作品中的文笔、人物、故事、史料应用、史观、立意与人文底色,总会有一项或多项中会出现更刺眼的缺憾。《绍宋》成功提高了我的期待阈值,设立了一个其他作品很难达到的门槛。而现实中,几十本新增的宋史相关书籍也为书架布置增加了一定的困扰。
  在这两年的时光里,《绍宋》是锚,是门,是镜,我用心沉入了这个故事,得到的是一场淋漓尽致的纵情——有头痛欲裂的时候,但更多的是收获,是自我精进,是和解,是有意识的参与,是内省与共鸣。
  回到最开始的疑问,不得不承认,虽非有意,但先前我可能也客观上跨过了读者与粉丝的边界。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感到惭愧不安——这是我从未涉足,也从未打算涉足的领域,如果之前的言行因此有所冒犯——大概率是有的——为榴弹带来了困扰与伤害,那么在这里再次向榴弹诚恳道歉。
  作为业余同人爱好者,无论如何,感谢作者的开明与宽容。
  作为读者,谢谢官家,《绍宋》是一个值得的故事。
  一般而言,相比传统文学,网络文学会被认为商业性更强,或许终不必加之以“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期待。但我相信,榴弹并不仅仅想要生产出如快销色情作品一样用作剩余欲望消费的产品,而是对文字有更高的追求,笔下也依然蕴含着更多理想与寄托。那么祝官家“凡事必有初”,书写每个故事、每一章、每一段时都能感受到最初创作时发现写下一段精彩文字、讲述一个好故事的快乐,都能感受到从表达中获得愉悦,思想被更广袤的世界接收到并激起共鸣的快乐。也许我们不会在这一本书或者下一本书相遇,但作为读者,我相信我终将与作者相遇在日后的作品之中,而那将是我的荣幸。
  作为琉璃,谨祝榴弹生活平安幸福,创作顺利,新书长红,日后遇到更多的理想读者。
  参考文献
  (写到过半意识到应该附上参考文献,然而为时已晚,标准是不可能标准的,为每处引用去再翻一遍书重查页码也是不可能的……简单按记忆中的引用顺序列一下附一张图,然后假装做了这件事情……)
  01.《文学理论》[美]勒内·韦勒克 等
  02.《影响的剖析》[美]哈罗德·布鲁姆
  03.《网络文学的断代史与传统网文的经典化》邵燕君
  04.《从史实到虚构性:中国叙事诗学》[美]鲁晓鹏
  05.《网络文学的“网络性”与“经典性”》邵燕君
  06.《小说修辞学》[美]韦恩·布斯
  07.《叙事的本质》[美]罗伯特·斯科尔斯 等
  08. Sandvoss, Cornel. “The Death of the Reader?” Cornel Sandvoss in Fandom: Identities and Communities in a Mediated World, edited by Jonathan Gray et al
  09.《如何读,为什么读》[美]哈罗德·布鲁姆
  10.《文史通义》(清)章学诚
  11.《批评的诸种概念》[美]勒内·韦勒克
  12. 同4
  13.《中国古典小说》[美]夏志清
  14.《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英]特里·伊格尔顿
  15.《文化失忆》[澳]克莱夫·詹姆斯
  16.《小说机杼》[英]詹姆斯·伍德
  17.《历史和故事》[德]戈洛·曼
  18.《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美]亨利·詹金斯
  19.《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美]亨利·詹金斯
  20. Fiske, John. “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 John Fiske in The Adoring Audience: 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 edited by Lisa A. Lewis
  21. 同18
  22.《中国叙事——批评与理论》[美]蒲安迪 主编
  23. https://www.masterclass.com/classes/margaret-atwood-teaches-creative-writing/chapters/the-writer-s-path
  24.《传播的偏向》[加]哈罗德·伊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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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水都相通——评电影《最后的贵族》
读罢白先勇先生的《纽约客》中《谪仙记》,《最后的贵族》这样一个看似十分接地气的电影标题在我心里却有些难以接受。“谪仙”一词,指神仙被贬入凡间的一种状态,中国古代的谪仙李白,是超凡脱俗的化身。小说中的“谪仙”,便是女主人公李彤,她的人生,是从优渥的富家千金身份向放浪自我的转变,她从上海到纽约,最后到威尼斯的这段经历,便是“谪仙记”。《最后的贵族》这个题目虽看似不如《谪仙记》般“文艺”,但电影终究是大众化的产物,观众的观影兴趣往往会被电影标题所影响,如若观众不了解“谪仙”的来历,自然无法提味白先勇先生的匠心所在;但《最后的贵族》中,“最后”与“贵族”两个限定词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满足观众的窥探欲:为什么是最后的贵族?最后的贵族生活又是怎样的?
《谪仙记》这一故事本身不复杂,李彤、黄慧芬、张嘉行和雷芷苓是四个好姐妹,她们都出身于上海的上流社会,但在1946年复杂的时代背景下,她们被父母一同送到纽约。李彤在父母因“太平轮”事件去世后,便开始自我堕落:赌马、酗酒,她的三个朋友陆续结婚,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唯有她始终不肯安定,小说的结局是她在威尼斯投水自尽。《最后的贵族》整部电影的节奏在我看来略微有些拖沓,真正的高潮是在李彤前往威尼斯,也就是电影最后的十分钟。文学改编电影本身为电影提供了许多的留白之处,但《最后的贵族》中对于《谪仙记》留白部分的处理在我看来褒贬不一。
首先是我个人不太喜欢的改编。《谪仙记》中是以黄慧芬的丈夫陈寅的视角来展开整个故事,“陈寅”是在和黄慧芬结婚后才了解李彤,从他的叙述中体现出偏爱与怜悯的复杂情感;但电影中,濮存昕饰演的陈寅从一开场便于潘虹饰演的李彤有所交集,二人甚至有情感纠葛,以至于会给观众一种错觉,李彤最后的自我堕落是否与陈寅有关?这与白先勇先生的创作意图是完全相悖的。二是导演总有生硬制造前后对应之嫌,李彤作为富家小姐,在小说中本身就带有些许轻浮与骄纵,但电影改编将她前期塑造成一个拥有远大抱负(“我要进联合国,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外交官”)的Honor Roll Student,在遭受父母双亡的打击后便自我堕落,离开朋友去自我闯荡,结识各色人等,最后做了富商的情妇,这样刻意生造的前后对比其实对深化人物形象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三是导演强行添加了一个李彤因袭警而入狱的情节,陈寅作为律师前去搭救,最后二人在酒吧彻夜长谈,虽然导演意在突出李彤在陈寅面前的“朴素”,即李彤将陈寅视作知己,但这一情节却体现了李彤的“作”与陈寅的“渣”,这样的情节设置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累赘。
再来谈谈我比较喜欢的改动。《谪仙记》中,姐妹四人只有李彤一人未婚,但在电影中,导演将雷芷苓塑造成为一个苦苦等待男友,努力进行科研工作的女性形象,在我看来,这一人物设定是有其深意的。我们常规意义上所认为的“贵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当飘零至异国他乡,“贵族”的身份不复存在,像雷芷苓这般踏实学习工作,努力融入他乡才是导演心目中“谪仙”真正的形象。
整部电影我最喜欢的改动,或者说是对情节的扩充,是李彤在威尼斯的经历。当她到达威尼斯时,整部电影从美国纽约浓烈明亮的阳光向一种黄调的荒凉转变,她一个人裹着头巾在广场喂鸽子,走过父母曾经走过的地方,最后在咖啡馆和一名俄罗斯籍小提琴手相遇。小提琴悠扬的琴声使她思绪万千,在与小提琴手的交谈中,导演顺理成章地引出了“homesick”这一主题,自她作别中国那一日起,她无时无刻不在homesick,但父母的故去、政党的覆灭却使她无家可归,异国他乡的纽约无法使她留恋,作为出生地的威尼斯就成为了她最后魂归的“故乡”。
《谪仙记》中所塑造的李彤,“身材十分高挑,五官轮廓都异常飞扬显突,一双炯炯露光的眼睛……她那一头大卷蓬松的乌发……”无论是事故之前或是之后,白先勇先生笔下的李彤是风情万种的,是自带一种“贵族”气质的,前期的李彤生活条件优渥,被父母捧在手心,青春靓丽、热情洋溢;后期虽然堕落,却也是美得张扬。电影选择潘虹作为女主角,她的整体形象与李彤比较符合,但是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潘虹在拍摄《最后的贵族》时已经三十多岁,而前期的李彤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相对而言比较违和。但是潘虹对后期堕落李彤的塑造是深得我心的,一个人默默承受世事变迁的沧桑感与无力感被潘虹很好地呈现。如果我能够向导演推荐李彤的扮演者,陈数着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所饰演的陈白露至今都称得上经典。
再说回濮存昕饰演的陈寅。小说中陈寅是作为叙述者的身份存在,从他的字里行间,我们能够感受到他是一个温柔、多情的高知分子。濮存昕能够将陈寅身上儒雅、多情的特征表现出来,但是由于整个剧本的局限性,陈寅这个角色并不讨喜,甚至有些做作。在陈寅与黄慧芬的婚礼这一场景中,当李彤突然出现,陈寅的目光便定格在李彤身上,后期深夜搭救李彤这一事件在我看来有些“越过道德的边界”,说“渣”也不为过。
我最喜欢的配角形象是卢燕所饰演的李母。李母作为清末的格格,她优雅的言谈举止是与贵族身份相匹配的。她所展现的是中国封建社会中所中意的女性形象:恬淡、优雅、富有学识,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真正的“最后的贵族”,诸如李母一类配角的出现为电影增色许多。
《最后的贵族》整部电影最让我认为惊艳的是电影的配乐。姐妹四人在美国大学新年夜所表演的歌曲,是依据白居易《花非花》改编的:
花非花
白居易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花非花》整首诗着重突出的是“梦”,花与雾本身都是极易消逝的,歌曲的曲调显然是悲伤的,配合姐妹四人略带伤感的表情,开启了即将到来的悲剧。在纽约的快乐时光本身就像“花”、“雾”的春梦一般短暂,不幸的到来是猝不及防的。通过音乐将悲剧引出从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情节的单调乏味与生硬转折,音乐所能够带给观众更多共感,从而深入剧情中。
当陈寅将李彤从袭警事件后搭救出来后,二人来到酒吧彻夜长谈,此时的背景音乐是美国歌手Billie Holiday所演唱的Solitude:
In my solitude在我的孤独中You haunt me你萦绕我脑际
With dreadful ease让我沉湎 of days gone by往日的回忆
In my solitude在我的孤独中 You taunt me你萦绕我脑际
With memories因为回忆 that never die永不消逝
I sit in my chair我坐在椅子上 and filled with despair充满绝望
There’s no one could be so sad没有人会如此可悲
With gloom everywhere处处是悲哀
I sit and I stare我坐着,我眼睛发直
I know that I’ll soon go mad我知道我快要疯了
In my solitude在我的孤独中 I’m afraid我害怕
Dear lord above亲爱的上帝 Send back my love把我的爱人送回来
李彤在悠扬的歌声说向陈寅讲述自己多年来东飘西荡的历程,二人都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作为独立于原著小说的新情节,歌曲Solitude仿佛是在向观众娓娓道来李彤多年孤独的生活。她在失去双亲后的生活虽然看似光鲜亮丽,在深处却是腐朽堕落的,所以她的内心也总被绝望与悲哀填满。
最后是在威尼斯与小提琴手的相遇,当李彤来到自己遥远的出生地时,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归属感”。我注意到当李彤在聆听琴声时,眼中是湿润的,此时小提琴手悠扬的琴声将她的思绪拉到很远的地方,或许是曾经在纽约的欢声笑语,或者是曾经在上海的无忧无虑。一曲过后,她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位俄罗斯小提琴手曾在上海居住过三十年,对于他而言,上海是他的第二故乡,“从前我怕彼得堡的冬天,现在我连彼得堡的大雪也想念起来,俄罗斯的雪都是温暖的。”我相信,当李彤听到这句话时,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不适感与怀念故乡的思归感相互交织。当她问出,“世界上的水都是相同的吗?”并且将自己的所有钱都给小提琴手的时候,她已经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路。正因世界上的水都是相同的,顺着威尼斯的水流,她能够漂流回远方的上海,回到她心心念念的故乡。
在主题方面,由于《台北人》与《纽约客》都是白先勇在美国创作的,华人深刻的不适感与思乡怀旧之情体现得淋漓尽致。白先勇总是写“堕落”的故事,但又有多少角色时自甘堕落?大多不过是在时代变迁与家庭剧变中迷失了自我,寻求麻将、酒精的安慰。《谪仙记》中以陈寅的视角描写李彤,更多的是体现时代变迁背景下诸如李彤这样的“贵族”少女生命的无力沉浮,是一种特定时代下人无法自主选择命运的痛苦与迷茫。作为白崇禧之子,白先勇先生一贯在作品中体现对自我身份的思考,李彤作为一个上海的贵族少女,却因为政党原因与家庭原因不能回归故土,只能客居他乡。我相信白先勇在此处是对自己处境的一种刻画,因为政治原因去往台湾,最后在美国求学,但何处是他的故乡?他到底是谁?大陆人?台湾人还是中国人?虽然整篇小说的基调是悲凉的,白先勇先生在《谪仙记》中也表达了对中国的向往,四姐妹分别是“中英美苏”,李彤正是代表中国,她最具有活力,又身世显赫且富裕,或许这是白先生在写作时对未来的畅想,如今这样的愿景正在实现中。
由于改编电影的局限性,白先勇先生在《谪仙记》中所传达的主题在《最后的贵族》中只是单一地体现为“homesick”或是“nostalgia”。小说中的留白与结尾的意犹未尽是为读者留下更多思考的空间,电影则相对更为直白地向观众陈述一个人的故事。电影中李彤的堕落和“nostalgia”离不开关系,十来岁的少女,不曾想到与父母的分别竟是永别,在成为��特的过程中只有空虚,她的放荡是一种对内心深处不安与恐惧的伪装。我们中国人总是强调“落叶归根”,这正是她在最后问“世界上的水都相通”的原因,不管通过怎样的方式,她都想回到那个让她无忧无虑的上海。出生在威尼斯,成长于上海,生活在纽约,但最终,她还是孑然一身在世界行走着,无处安身。
曾在美国居住过两年的我对李彤的处境能够共感,无论是在生活方式还是语言习俗上,我们总是“格格不入”的异乡人,只有在自己最初的文化圈才有熟悉的安定感。我相信,威尼斯的水一定将她带回了上海,带回了父母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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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4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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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出国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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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丽与男友贾东杰交往已有五年时间,最初两人曾有过一段心荡神驰的热恋,可没过多久这段恋情便渐渐的冷却了下来,犹如退了潮的海水,再也见不到拍岸的浪花。半年多之前,他俩的关系又热恋似火了起来,又能看到一波波涌向海岸的滔天大浪。
有一天,贾东杰忽然来找佳丽,告诉她一个出国留学的新门路。原来以前去澳洲自费留学都需要有海外亲友的经济担保,最近这项规定突然被取消,这也意味着现在只要有钱就能去澳洲留学。当时贾东杰也没说还有哪些其他要求,只强调学费大约要三万元人民币。说完这些,他拉着佳丽的手说道:"我们何不趁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去澳洲大陆闯一闯呢?"
佳丽对他的提议兴趣索然,只是冷冷的说:"我们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澳洲对于佳丽来说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简直跟地球的尽头差不多。读大学时佳丽也曾做过出国梦,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喜欢这份日日与文字耳鬓厮磨的工作,也享受天天衣食无忧的生活。佳丽的哥哥在日本多年,经常给她寄些外币、时髦衣物、紧俏商品,现在佳丽反而觉得呆在上海更加的舒服自在,又何必去父母之邦呢?
"佳丽,你别犯傻了,这方面的见识我比你多,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连我的仕途都想放弃,你却还留恋这些没啥实用价值的文字工作。"接着他又讲了一大套毫无新意的人生大道理,但他知道仅靠这些是很难打动佳丽的,佳丽又不是清纯小女生,她只要愿意完全可以驳得自己体无完肤。
见佳丽沉默不语,贾东杰觉得是一个好兆头,于是他又换一个角度设法打动她,说:"佳丽,我们俩相处时间不短了,当初迟迟没结婚,完全是因为我一直想圆出国的梦想,如果这次能够心想事成,那么结婚就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此话当真?"这句话刚说出口,佳丽就有点后悔。贾东杰已经有二年没提及"结婚"二字,现在忽然又旧话重提,佳丽觉得有点奇怪。两人谈了这么长时间的恋爱,结婚一事却久拖不决,佳丽的很多亲朋好友都有同样的疑问,弄得佳丽简直无法回答,又不能直接了当的说是贾东杰不想结婚。
"当然,你也看到我每天工作那么忙,哪还有时间好好的来爱你,到了国外我可以全身心的来照顾你,疼爱你。"他说这些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脱口而出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反正只要用在佳丽身上管用就行。
"是啊,现在上海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岀国,可问题是钱从哪里来呢?"
"钱嘛……"贾东杰一时语塞,他没料到两人的谈话竟如此的顺利,于是他想了想,说:"学费先向你哥哥借一下,一年之后我们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这恐怕不行,哥哥过去曾为我的事跟你大吵过一场,难道你忘了吗?现在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跟他提,更别提向他借钱这样的大事。"佳丽说完一脸的无奈。她与贾东杰的恋爱,让她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不小的裂痕。哥哥也是为佳丽着想,才对他们俩的关系大加反对,一个男人不给自己心爱女人一个婚姻这算哪门子谈恋爱,只有人品不好,不靠谱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所以他们兄妹俩只要提起贾东杰的名字,一定是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贾东杰也知道他想要搭上这趟出国的"便车",几乎比登天还难。与其冒冒失失的提出借钱要求,还不如换一种方式来的更有把握。于是他想出了"狸猫换太子"的招术,他建议佳丽何不把借钱的理由说成是和淑君结伴去澳洲留学,这样一来整个事情看上去就变得顺理成章,因为邻里之间都知道佳丽和淑君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后来佳丽经不住贾东杰的软磨硬泡,终于向哥哥开口借钱,当然借到的是两个人的学费,贾东杰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满足。
很多时候,女人只有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才肯吐露实情,只有被逼到墙角才会把心灵的一角摊开在阳光底下。
淑君只是默默地听着,表面上她显得十分平静,心里却五味杂陈。她不能理解佳丽平日里对人性的洞察力要远胜于自己,怎么就会这么轻易相信这些骗人的鬼话,自己上当受骗还嫌不够,还要连累自己的哥哥。天下女人的弱点都是相似的,而天下女人所承受的痛苦也是相同的,只要是为了爱,她们就难逃这样的宿命。难道她们不知道盲目信任可能带来不可承受之痛?难道她们不明白男人的花言巧语背后往往掩盖某些居心?其实都不是,她们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希望,所以她们用感情来否定自己的理性判断,用包容来接纳信誓旦旦的谎言,甚至飞蛾扑火般投入充满不确定的感情中,也在所不惜,最后一败再败,大败亏输,实在是自找的。
淑君觉得这些都是大实话,但越是大实话说起来就越得慎重,显然现在并不适合讲些激烈的言辞,事已至此,再去指责当初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淑君说:"不要再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你要着眼于当下,贾东杰要是真爱你,怎么能让你忍受这种煎熬。"
"爱我?那就给我一个稳定的未来,可他有吗?我真傻,这么长时间还看不透这层关系,还在痴痴傻傻地规划自己的未来,现在连死的心都有。"
"不许你说这种傻话!一个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解不开的心结,所以你得学会放松自己,切勿过早下结论,事缓则圆,语迟则贵,或许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说完淑君起身坐在佳丽的身旁,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佳丽神情黯然的说:"现在贾东杰很少来信,通常我写五封信,他最多回一封,而且来信也决不提还钱一事。我也尽量避免提钱的事,如果再这样拖下去,我和他的关系恐怕是要完了。"说完,佳丽暗自啜泣了起来。淑君张开双臂紧紧搂抱着她,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淑君能说什么呢?再说一大堆虚情假意的建议?这对她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就这样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不离不弃,这才是她最需要的。
淑君看着佳丽在自己怀里一起一伏,思绪也跟着起伏不定。没有婚姻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本身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现在这一南一北远隔万里,处理起来更是难上加难,看来这段感情再也追不回来了,现在能把欠佳丽的钱追回来就算不错啦,其余只有听天由命。贾东杰这个人还真够缺德的,在人前总摆出人五人六的模样,背底里竟干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与佳丽谈了这么长时间的恋爱却不结婚,后又以结婚为诱饵借钱,出国前让佳丽蒙羞受辱的怀孕,现在又是绝口不提还钱,一个人有多卑鄙,才会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情。淑君从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只是碍于佳丽这层关系,才勉强与他友好相处。但淑君常常提醒佳丽,与贾东杰交往,脑子要清爽些,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影响自己的判断力,结果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现在总算为这些甜言蜜语付出了代价。唉!碰上这种男人,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抽身,以免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上楼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房间里依然充满着浓浓的温馨与浪漫,轻轻的絮语,柔柔的光线,淡淡的香味,阵阵的冷气。她们俩紧挨着坐在一起,但二颗心却犹如楼下杂沓纷乱的南京路,没有片刻的宁静。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淑君觉的��丽的心绪渐渐平复,便用手推了推她,说:"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佳丽用手绢把泪痕楷干,然后抬起了头,嚅嗫地说:"我承认在这之前无时不有他的影子盘据在我的心头,无时不感觉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不但工作无心,读书也很勉强。心痛过,泪流过,但影子终将会淡忘,我也要重拾欢乐,重新挺起胸膛做人。"说完佳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我也有这个样子的时候,只是你没有瞧见吧了。"淑君把蛋糕推到佳丽面前,说:"这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甜食可以帮助改善人的情绪。"
佳丽吃了几口,又放下手中的勺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淑君。淑君连忙问道:"又怎么了,吃点东西都这么费劲,跟你平时风风火火的样子判若两人。你再不吃,我可要抢着吃了。"
"吃不下!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吃东西还要讲条件,这可真新鲜,淑君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佳丽说这种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说:"怎么跟我儿子一个德性,快讲出来听听,你可把我给急死了。"
"淑君,我想把退回来的学费先借给你,让你去澳洲留学,一来,这笔学费是以你的名义借的,现在只是钱归原主。二来,你是医生,又结过婚,比较容易获得签证。最后——你去那儿看看贾东杰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干脆帮我把钱要回来。"
淑君听了不觉大吃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说:"你不要吓我,我在医院里干得好好的,出去又能干什么呢?其实我在读医学院的时候就已歇了这个念头。"
"你说你对出国早已意兴阑珊,这话我可不信。结婚之前你可不是这么想的,世上没什么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结婚是人生一道分水岭,我现在连冯子健都搞不定,哪还有什么余力去应付更大的挑战,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选择知难而退,就在上海凑合着过日子吧。"
"冯子健是个怕老婆的男人,你根本无需担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其实并不是。你说贾东杰把你吃的死死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他说了算,他表面上在做事,实质是大权在握,这样的男人才是厉害的角色。"
"自从你嫁给了冯子健,除了业务上有些长进之外,整个精神状态,生活能力都在退化,这正验证了你常挂在嘴边"不用则废"这句话,其实你以前并不是这样,你早早挑起家里的生活担子,能力和眼界都比我们同龄人高出许多。"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只希望把医生这份工作做好。"
"淑君,你呆在这里一眼就看得见三十年后的自己,住院医师、主治医师、混个主任算是到头了。现在不是流行一句,搞导弹的不如买茶叶蛋,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你会有什么大的出息?"
淑君确实无力反驳这些话,自己从小到大,为人做事总是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处事哲学只能保一个平平安安的人生,要想更上一层楼,一定得环拱在炙手可热的人物身边,供他们差遣,供他们享乐,甚至供他们玩弄,否则的话就有穿不尽的小鞋,听不完的流言,受不完的窝囊气,这是活生生的事实。
见淑君好久没开口,佳丽又接着说:"其实哥哥一直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未来,就像是希望我一样,所以我一提出我们俩去澳洲留学,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汇来了。哥哥最近又问起你的事情,我实在很纠结,不知如何作答。"
"那你就实话实说吧。"
"你说得倒轻巧,你难道不考虑我的处境?你难道让哥哥去面对欺骗他的事实?"说完佳丽握住淑君一双冰冷的手说:"淑君,说句实话,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哥哥至今还依然爱着你,他是为你而远赴日本的,本来他想有点出息,能配得上你,可——不说啦,现在我总算体会了毛姆的那句话,‘最持久的爱是永远得不到回报的爱。’"
淑君猛然把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她不住的摇头,嘴里不停的说:"佳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淑君倒在佳丽的怀中呜咽啜泣起来,感情犹如冲破大坝的潮水,四散奔涌,是痛,是伤,是情,是爱?似乎都有那么一点,但又不是全部,它穿越了时空,唱着青春的欢歌,合成一股有力的洪涛,向下奔流。二十多年一路走来,有太多依依不舍的日子,有太多难舍难分的情义,有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但再美好的时光都会过去,人就是在不断的告别中成长,继而走向成熟,走向未来……
淑君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咖啡馆,也记不清又是怎样跟佳丽分的手。她机械的随着人潮往西行走,精神的疲惫让她觉得像是背着沉重的包袱在路上蝺蝺而行。中午时分,南京路上的行人如织,有往西的,有往东的,有入店的,有上楼的,有站在路口等人的,有横穿马路的……来来往往的人潮是多么的无序,又多么的有序,无序是因为每个人都在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千万人有千万种要做的事情,它编织成一幅幅热闹的街景,而有序就是天下的芸芸众生都在为衣食而奔波,为生活而忙碌,无一例外。淑君只身在茫茫人海中,心情就像身处十字街头那般的杂沓纷乱。
"走"一个多么轻巧的字眼,即使备齐了留学的费用,离真正跨出国门还差的很远,真正的考验在后面,要过自己的心理关、家庭关、情感关、工作关、英语关,真是"过五关,斩六将",如果仅仅止步于动心的层面,那也无关紧要,过几天一切就会烟消云散,每天照样过着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生活。反之,想要付之行动,那就得慎之又慎,一个关卡过得不顺利,对自己今后的生活都有很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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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zeshang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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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告诫学生:中国或将大变,要站在正义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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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丛日云教授在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在网络上暴红,其全文及精彩片段在微博上被频繁转发。   他在演讲中告知学生,未来社会可能有大的变化,目前局势风云变幻,暗潮涌动,前途莫测。一旦遇上“重庆模式”这样的结果,该怎么去面对。他具体细分了勇 敢者的做法及胆小者的做法,认为关键是不要让自己的人性在随波逐流中泯灭。即使不敢做抗争者,也不要去对抗争者背后放冷箭,助纣为虐。他希望自己的学生在 大潮袭来时,选择站在理性一边,站在人民一边。   面对可能到来的社会大变局,你将如何选择?   【以下是演讲全文】
2013届的同学们:
  今天是你喜庆的日子,是你们的成人礼,是你们人生的一个新的开端。   你们将披戴上一副庄重的桂冠和礼袍,那表示你们成为了“学士”。在中国传统的语言中,成为“士”,那就是获得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身份。“学以居位曰士”,“以才智用者谓之士”。士有各种,而 “学士”,就是以学问和才智获得“士”的资格,受人尊重的人。   所以,我衷心地祝贺你们,祝贺你们十几年求学终成正果!   你们今天毕业走出校门,明天就是社会大学的开学典礼。人生就是一次次的毕业与开学,但是,只有这次毕业与开学是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与今后的漫长旅程相比,你以前的学习生活只是学步而已;与即将开场的人生大戏相比,此前的学习生活只是序幕而已。   你们即将进入的这个社会,是一个丰富而精彩的人生舞台,你们将在那里实现自己的价值,享受你们的人生。但同时,它也是一个险恶的江湖,污浊的泥潭。   这江湖深不可测,远非你们所能想像。你从此闯荡江湖,就像你当初学步一样。这江湖重新塑造你们的力量,你们可能还没有足够的估计。你如今要义无返顾地闯进去了,却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这些天,怀着几分激动几分惆怅的你们,都在憧憬着自己灿烂的未来,美好的人生。你们听到的,都是美好的祝福和高调的期待与嘱托。   但作为家长,作为老师,作为你们的丛大大,我却怀着几分忐忑,只能讲些适合大多数同学的低调的临别赠言。   先秦时代有一个思想家杨朱,有感于人生歧路重重,歧路之中还有歧路,人很容易迷失,于是放声大哭。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也曾面对歧路,大哭而返。   人生多歧路,这是人的宿命。如果严肃对待人生,不得不一次次面对歧路面前的困惑与焦虑。人生就是无数的选择。从人生终极目标的选择,大的发展方向的规划,直到日常生活中每一个细节的选择、迈出每一步的选择。你的选择构成你的一生。   正确的一生,还是错误的一生。   ���往,家长、社会、学校几乎为你规划了一切。从今以后,你要独立选择你的生活道路。   人生之路只能一个人走下来,没有依傍,没有导师。哪怕你一直在随大流,那也是你的选择。   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曾在80年代的中国风行一时,如今很少有人关注他了。但他有一句话还是需要提起的,“人是自我选择的”。人选择成为自己所是的,并且要对自己的选择负全部责任。   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就在于你与众不同。所以,每个人首要的选择,是应该成为你自己。   不要别人做梦你也跟着做梦,被别人忽悠着做梦,做与别人同样的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   要选择成为你自己,意味着不断地超越自己。你需要不断地反思自己,拷问自己,为自己树立至高的标准,追求最高的境界。   我们的人生与这个社会的命运息息相关。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你们这代人有过一个安宁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但你们的未来可能面对着中国社会的重大变革。   你们如果关注社会动态,就能看到天边在积聚着乌云,就能听到乌云中酝酿的风暴。   敏锐的人都能看到,风云变幻,暗潮涌动,前途莫测。   最近北大一位教授在毕业典礼上致词时向同学们提出几个严肃的问题:本拉登到底是恐怖主义分子,还是神圣的殉道者?金日成究竟是流氓还是政治家?斯诺登究竟是叛国者还是人权卫士?人们都知道这位教授的答案。   你们该如何回答这几个问题呢?在我看来,如果在第三个问题上有所困惑尚可原谅,但前两个问题竟然还是问题,这本身就是令人担忧的大问题。   面对可能到来的社会大变局,你将如何选择?   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你是不是一个明白人?   龙应台女士在《大江大海——1949》里,记录了无数人在那一刻的选择:走还是不走?走,是一辈子;不走,也是一辈子。无数人的悲剧就从那一刻所做出的选择开始。   国家走了一段弯路,对你来说,就是毁了一生。   面对一些小人物被命运所裹挟的无奈处境,龙应台感慨地说:“一滴水,怎么会知道洪流的方向呢?”   但我想,你们是政法大学的毕业生,是政管院毕业的学士,你们应该比普通人更有能力识别洪流的走向。   人们感叹,一片漂零的树叶,无法阻挡汹涌而来的大潮。   但即使是一片树叶,你是否有过挣扎?你向哪个方向挣扎?   如果中国再来一次义和团或红卫兵运动,如果重庆模式成为中国模式,你们能不能清醒地说不?如何你没有这个见识或勇气,能不能至少做个无害的逍遥派?   面对滚滚而来的浊流,如果你不能总是抗争,你是否可以选择偶尔抗争;   如果你不敢积极的抗争,你还可以选择消极地抗争;   如果你不能勇敢地表达,你可以选择含蓄地表达;如果你也不敢含蓄地表达,你可以选择沉默。   如果你没有选择沉默而是选择了配合,但你还可以把调门放低一些。在你主动的或被迫地干着坏事时,能不能内心里还残留一点不安和负罪感。这一点儿不安或负罪感,仍是人性未泯的标记。   即使你不去抗争,但对其他抗争者,要怀着几分敬重,即使没有这份敬重,也不要在背后放冷箭,使绊子,助纣为虐。   我希望,你们在大潮袭来时,选择站在理性一边,文明一边,选择站在人民一边。   当你们走出校园的时候,你们面对着一个特殊的社会。这个社会,已经是一个高效率的大染缸。   当年,墨子看见人家染布,白的进去,五颜六色的出来。他哭了。   你们应该理解,我们今天看着尚有几分天真纯洁的你们,走进这个大染缸时的心情。   告别母校,意味着告别了纯净的生活,投入滚滚红尘,滔滔江湖。   以后你们一次次受伤时,会念起母校,不管在这里经历过多少不快,这已经算是一方净土。   面对着这样的社会环境,你能不能做到举世皆醉,惟我独醒;举世混浊,惟我独清?   我对此不抱多大希望,我自己也做不到。如果坚持那样的处世准则,也只好随着屈原投入汩罗江。   但佛教的一个处世原则却可以给我们一些指引:那就是“随缘不变,不变随缘”。既有随缘,也有不变。不变是原则,随缘是通融。我想这应该是大多数人能够实践的准则。   在个人生活领域,我希望你们选择健康向上的人生,选择做一个有良知的文明人。   当然,坦率地告诉你们冷酷的现实,并不是让你们应该选择消极和放弃。人们常说,我们虽然长着黑色眼睛,却用它寻找光明。没有光明和希望,那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绝望的人生。   你内心的一片净土只属于你,只要你守护着它,任何外部力量都无法进入。   曾有一位西方人面对放弃的忠告时说,我不是要改变世界,我只是不想改变自己。也就是说, “你不能决定明天的太阳几点升起,但你能决定几点钟起床。”   同学们,你们就要远走高飞了。今天,我们注视着你们离开的背影,而追随着你们脚步的,是我们永久的牵挂!   不论你们是聪明乖巧,还是鲁钝耿直,不论你们是否高富帅和白富美,你们都是我们的学生。   我们关注你们的成功,关注你们的幸福,更关注你们是否走在正路上。   愿上苍眷顾你们!   再见了,同学们!
【丛日云教授简介】
  简介:丛日云,法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政治学研究所教授,院学术委员会主席,学位委员会委员,校学术委员会委员。主要研究领域为:西方政治思想史,西方政治文化传统与政治现代化,西方文明通论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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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kaeus-moved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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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am I crying
[my mother, upon finishing the whole series, said to me: “you think that they gave up the whole world for each other, but actually, they never had the world in their eyes at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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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ejuexing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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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找片,日本厂商及有码番号大盘点
首先说,什么是番号?平假名读音“ばんごう”,意思是排列的号码,也可称作编号。如部屋番号是房间号码,电话番号是电话号码等。不仅如此,电影,杂志等都编有番号,就想商品包装上的条形码一样,作业也不例外,每一本都有唯一的番号。
番号的位置,一般在封面的左下角处(没在那就别处找找)。编排的方式,多数是英文缩写+数字(如:IPX-118)组合,字母部分或与公司名称有关,或与系列相连,总归都有点意义(也有瞎几把搞没意义的)。数字部分多为3位,也有4位或更多的,大部分只是序列号,也有的包含发行日期信息的。所以,不要小看只有几个字母加数字的番号,它能表示的信息包括,来自哪家厂商(制作风格,有无马等)。质量参数(如CWP-79是普通版,而CWPBD-79则是高清版)。是否3D(如SMDV-18有3D版,番号成了SM3D2DBD-18)。发表年月日(如Carib-020913-260,表示2013年2月9日发行)。是第几本(厂商的编号方式各不相同,如Caribbean和1pondo是采用每年从00开始重新编号,以避免数字进位的问题。而IDEAPOCKE的番号IPZ-xxx达到999号时,却是直接更换新番号IPX并由001开始,S1的ONE-xxx也是同样原因改成了SOE-xxx。)
大部份的厂商都至少有两个常用番号,如Maxing公司的MXGS-xxx,MXSPS-xxx,前者是普通新番,后者是合辑(即从旧番中剪辑合并的伪新番)。再多的话,MX3DS-xxx(3D版),MKBD-S49(蓝光版)等,知道了这些,不必再到处乱问哪里有3D版的,蓝光版的问题了。此外有的作业由两家厂商发行,有相同内容两个番号的现象,但并非都是完整版(如Carib-020913-260就是CWP-79的剪辑版)。
然后,比起番号,各位可能更熟悉厂商的系列。简单说,一个系列就是一个套路,一套企划(说剧情也行),在某企划受到欢迎后,不断的更换女优重复演示,即形成所谓系列。在早期,每个公司都有招牌系列,与各自的创作风格紧密相系,但后来,随着各公司求新求变,创意互相借鉴,风格界限已经不太明显了,所谓企划类似,名称不同罢了。之后的竞争,体现到对新人女优的开发上面。要说“系列”与“番号”之间有关系吗?多数是没有联系。但有的厂商会为自己的特色系列定制专门番号,如SOD的素人企划SDMT-xxx,IDEAPOCKE的数字频道SUPD-xxx等。还有番号很乱套的厂商蚊香社,几乎是每系列一番号。别人家的女优演遍自家系列时,是番号字母不变数字顺延,她们家则是每作跳换一个番号(感觉乱七八糟的)。
换句话说,在渡过了那种“见菜就吃”的阶段之后,必需通过了解女优名字来定位个人爱好。如ONED-864时的初音实(初音みのり)还是S1的自家育成偶像,活蹦乱跳的小嫩妹一枚。而到了IPZ-074时,已然成了IDEAPOCKET的受辱他人之妻。类似的变化不可胜数,总而言之,掌握了优优名字,公司系列和番号,就如同掌握了业界作业的动态。日本AV业界中,北都集团(WILL阵营)、SOD财团 、PRESTIGE(蚊香社) 、K.M.Produce集团 、JHV集团 、MAXING 、h.m.p集团 、HHH集团 、妄想族 、Dip集团(株式会社ディップ)、KUKI集团 、桃太郎映像 等诸多片商林立,以拥有有专属女优数量以及开发新人速度这两项为标准,七绝当属WILL阵营 、SOD财团 、PRESTIGE 、JHV 、K.M.Pro集团 、h.m.p集团 、桃太郎映像这7家 。
那就先从业界第一的北都集团(WILL阵营)开始说起……
北都集团(WILL阵营)是日本最有实力的成人录像制造集团。北都集团也直接经营唱片,以及软件开发,并成立了多家成人录像企业小组(如MOODYZ、アタッカーズ、溜池ゴロー),集团总部在东京都涩谷区恵比寿(4-20-3)14层。北都集团建立的“DMM 网站”是目前日本最大的成人电影贩售网站。北都集团旗下片商的作品会通过「DMM」网站进行出租发售、在线观看下载等服务。
一、北都集团(WILL阵营) 及其 下属分支
1、【IDEAPOCKET(IP社)】
IDEAPOCKET ,原本设立时是 Attackers 的下属部门,但在北都集团的“出界理想”之下,2002年作为独立公司活动。开始是以开发单体女优为主,约2004年开始发展专属女优,签下第一个女优绫乃梓。2007年,收罗大量转会有名女优,阵容不断扩大。至今,已成为北都旗下最有实力的厂商之一。现有的顶尖女优是真的多,也就 S1 能跟 IP社 一拼了。
IP社拍(修)的封面极具时尚流行感,看起来就好像是女优在拍流行杂志的封面一样。IP社的作品是让影迷从封面到内容都能感受到它们的用心与严谨,籍此来吸引影迷的目光。唯美的风格,完美的包装,经典的系列,大胆而又诱惑,华丽而又咸湿,处理影片的手法一流,总是能把女优的美感发挥的淋漓尽致,对于女优的包装改造也是一流,IP社绝对是AV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IDEAPOCKET的番号:
IPX-xxx ,目前普通单体作业番号,编号达到999后改为 IP? ,我也不知道啊;
IPZ-xxx ,上面IPX的爹,目前已死,编号达到999后改为 IPX ;
IPTD-xxx ,上面IPZ的爹,目前已死,编号达到999后改为 IPZ ;
IDBD-xxx ,从以前的作业中剪出来的精选,都是8小时、16小时的大合集;
SUPD-xxx ,是专门的一个系列,DIGITAL CHANNEL(数字频道),这番号已经作废,最后一部为2017年的 SUPD-141 。
IPSD-xxx ,BEAUTY VENUS(第1-4部老维纳斯系列),由IdeaPocket王牌女优合作,现在也废了。因为最新的BEAUTY VENUS(第5部维纳斯系列)是 IPX-219 BEAUTY VENUS 5 ,由 桥本有菜、相泽南、山岸逢花 3位当红女优主演,IPSD-xxx 已经没吊用了。
DAN-xxx ,AND-xxx ,都是远古番号,Angel(天使)系列,2001年的片子。
2、【S1】
S1:大型综合类型专属片商。业界首屈一指片商,超级偶像集中营。现在一提苍老师还有人会不知道吗?那么S1就不用多说了。2004年11月11日成立,以巨大的投资优势迅速占领优质女优,同时占领市场。在之后的几年内实力无人可及,但是,由于对女优不够耐心,企划能力欠缺等原因开始有所衰退。
由于S1的财大气粗,成立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就已经有55个女优在S1发过片。不过S1也有自己的问题,第一,它们对女优的投资并不够有耐心,大抵它们只会给予女优最多半年的时间去证明自己的市场价值,如果反响不好请你立即走人。因此,S1的冷酷无情在业界令人闻之色变。第二,S1欠缺具备战斗力的企划群,拍来拍去就那么几样东西。虽然搞了个“ギリギリモザイク”(薄码:指马赛克很浅、很朦胧,基本能看出图片本身模样)的噱头,诱惑了不少狼友,但主要原因还在于片中内容的单调。不过S1的财大气粗却造福了广大狼友,马赛克是越来薄、越来越小了。所以,S1的功劳还是满大的。
S1的番号:
SSNI-xxx ,目前启用中,日常作业番号,已至 SSNI-387 ;
SNIS-xxx ,上面SSNI的爹,已到SNIS-999 ,已死;
SOE-xxx ,上面SNIS的爹,早就到了SNIS-999,已死多年;
ONED-xxx ,上面SOE的爹,最早的番号,999后改为SOE,已死;
OFJE-xxx ,目前启用中,高清剪辑合集,4小时、8小时多人大合集系列;
ONSD-xxx ,上面OFJE的爹,剪辑,合辑用的番号,已到ONSD-999 ,已死;
SIVR-xxx ,目前启用中,3D版的【VR】系列作品;
SPS-xxx ,为瑠川莉娜(瑠川リナ)开设的True Love(真爱)系列专用番号,上古番号。
3、【Moodyz(M厂)】
大型综合类型专属、企划片商。连续两年拿到AVOP最大奖的片商。前身在1996年设立,归属于北都集团,2000年更名至今。MOODYZ 的前身是1996年设立的「Mr.President」(总统先生),它是当时北都的子品牌公司。虽然当时不算有名,不过成立之初就以多P中出、吃粪喝尿等重口味内容吸引广大狼友影迷。到了1998年,它们干脆大举反旗,自行缩减马赛克的范围。由于当时它们规模很小,在「VIDEO伦理协会」的眼中它们甚至还不能算是家公司,这样就让「Mr.President」(总统先生)成为了AV界中马赛克最小最薄的制作品牌,也慢慢地打出了名号。到了2000年,这家「Mr.President」(总统先生)终于宣布独立成为了一家公司,并且选择以里面最会赚钱的制作小组“MOODYS”为名,只是为了避免原先的上级「北都」找麻烦,所以就把最后一个字母「S」改成「Z」,反正读音不变嘛,大家都知道在玩什么把戏。总之,真正的 MOODYZ 就此诞生。
Moodyz的番号:
MIDD-xxx(早期),MIDE(后期),D=DIVA(女歌手) 这是MOODYZ回归本质的厂牌,不再添加作料而是单纯地拍一些可爱漂亮的女孩的性爱。那为什么结尾是E而不是D呢?因为原先的MIDD的数字编号到头了,就换成了MIDE E=END(最终)所以当我们看到MIDE的时候就该知道这是MOODYZ最新的片子。
MIDE-xxx ,目前启用中,日常作业番号,已至 MIDE-617 ;
MIDD-xxx ,上面MIDE的爹,编号已至 999,所以死了;
MIZD-xxx ,目前启用中,高清剪辑合集,4小时、8小时多人大合集系列;
MIBD-xxx ,上面MIZD的爹,几时间几时间的高清剪辑版,编号已至 999 ,已死;
MDVR-xxx ,目前启用中,3D版的【VR】系列作品;
MIAA-xxx ,2019年最新启用番号,对应制作组みんなのキカタン(大家的吻);
MIFD-xxx ,对应制作组Fresh ,此番号都是新人出道作,最新至MIFD-062 ;
MIAE-xxx ,对应制作组 ACID ,目前服役中;
MDED-xxx ,对应制作组 KILLER ,最后一部番号为 MDED-444 ,2005年的古董了,已死;
MIRD-xxx ,对应制作组 REAL ,还在服役中,其中时间停止系列很多;
MIGD-xxx ,对应制作组 Gati(认真),中出拷问SM系列,目前已退休;
MIID-xxx ,对应ISM制作组,妄想系列,2006年的古董了;
MIAD-xxx ,对应ACID(严厉)制作组,我看也就那样,跟Gati(认真)组也差不多;
MINT-xxx ,NT=NTR NTR=寝取られ(被人戴绿帽子),一共好像也就十几部,早死了;
MIAS-xxx ,AS=ASS,ASS是屁股的俗语,所以当然是大屁股系列了,一共好像也就十几部,早死了;
MIMK-xxx ,MK=manksutu 是漫画咖啡的缩写,这是一个专门把动漫作品AV化的番号,还活着。
此外,Moodyz的新老制作组还有很多,如ES,NEW,REPLAY,Legend等……
4、【Wanz Factory】
创立于2000年3月,原是独立厂商,现归于北都旗下。
Wanz Factory的番号:
WANZ-xxx ,目前启用中,日常作业番号;
NWF--xxx ,上面WANZ的爹,也没到999啊,咋就死了;
BMW-xxx ,目前启用中,6小时、8小时大合集系列;
5、【kawaii*】
kawaii*(卡哇伊)设立于2006年11月,独特的清新可爱之风,深入影迷的心。虽然规模数量还不能和大厂相比,但清新可爱甜美之风,也缔造了不少的经典之作,但小公司又是新军的规模,财力和运作,和老牌大厂比较,差距还是很大。
在弱肉强食的今天,本身女优数量不多的情况下,还得面临优秀人才流失的窘况。不过以kawaii*的表现,以及在拥有一批忠实FANS的情况下,相信明天会更好的……
kawaii*的番号:
CAWD-xxx ,现在常用作业番号,目前已到CAWD-176
KAWD-xxx ,CAWD它爹,死了;
KWBD-xxx ,4小时、8小时的合辑番号,目前服役中;
KAPD-xxx ,合辑番号,已死。
6、【Madonna】
创立于2003年,以少妇、人妻等熟女类型为主。
Madonna的番号:
JUY-xxx ,目前日常作业番号,活得好好的;
JUX-xxx ,上面JUY的爹,已满999 ,所以死了;
JUC-xxx ,上面JUX的爹,常用番号已满999,所以死了;
JUSD-xxx ,精选合集番号,目前服役中;
JUKD-xxx ,早期番号,满999更换,已死。
7、【ATTACKERS】
创立于1996年,看名字就知道了,凌辱片商,也是戏剧性最强的片商。
ATTACKERS的番号:
RBD-xxx ,日常作业番号,目前工作中;
ATAD-xxx ,精选合集番号,目前服役中;
ATID-xxx ,强奸类片子,目前服役中;
SHKD-xxx ,死夜悪(死夜恶)总听过吧,调教SM类作品,目前编号已到830;
JBD-xxx ,捆绑类作品,反正离不了绳子,目前服役中;
ADN-xxx ,已婚妇女出轨类作品,目前服役中。
8、【溜池ゴロー】
始于MOODYZ下设的子品牌,后来独立成公司,熟女系、人妇主题。直接由导演溜池ゴロー的名字命名,其妻是原AV女优 川奈まり子 。他本人热衷此题材,以他名字命名也是相得益彰。“溜池ゴロー”原本为MOODYZ的一支lable,后独立出。
溜池ゴロー的番号:
MDYD-xxx ,日常作业番号,目前工作中;
MBYD-xxx ,精选合集番号,目前服役中。
9、【Fitch】
丰腴美女主题。环肥燕瘦,若说IDEAPOCKET是赵皇后一派,则Fitch可以说是杨贵妃一派了。原为Madonna的一支lable,后独立出。
Fitch的番号:
JUFE-xxx ,日常作业番号,大奶肥臀类,目前工作中;
FINH-xxx ,日常作业番号,深喉调教类,��前工作中。
10、【E-BODY】
丰满身材,大奶子大屁股美女主题。E-BODY的番号:
EBOD-xxx ,日常作业番号,目前工作中;
MKCK-xxx ,精选合集番号,目前服役中;
EYAN-xxx ,人妻出轨类,丈夫绿帽类,目前工作中。
11、【kira☆kira】
kira☆kira:以黑人女孩辣妹主题为主,成立于2007年,是北都“全面开花”的策略产物。主要是为了填补“老年人”的市场空白。
kira☆kira的番号:
KIRD-xxx ,一般作业番号,目前存活中;
KIBD-xxx ,精选合集番号,目前服役中;
BLK-xxx ,漂亮妹子番号,个人感觉此番号里黑妹子居多,真怀疑BLK是black的缩写,但明显不对;
KISD-xxx ,KIRD-xxx ,这2个番号都是群戏。
哇,好累,终于到 SOD 集团了,每当看到SOD,脑中都会响起那句“大宝,天天见。”嗯,大宝SOD蜜,没毛病,不过也有可能真的“天天见”,只看SOD的人很多。
说起来,SOD 的成长是太快了,即快又稳,不但自身强大,还网罗了一大批的小公司,直到拥有与北都集团叫板的实力。
二、SOD财团 及其 下属分支
1、【SOD Create】
SOD Create 是 SOD 集团 最大的片商,也是当今AV界屈指可数的大型AV公司之一。从名字就知道这家公司主打创意企划类作品,它的崛起颠覆了“AV的质量取决于女优”的固有观念。
SOD的番号:
STARS-xxx ,2018年11月启用的新番号,SOD star的日常作品编号;
STAR-xxx ,上面STARS的爹,已满999,但竟然有STAR-1001 ,活见鬼;
SDMU-xxx ,Soft·on·demand 母公司的主要制作部门的作品,主打番号;
SACE-xxx ,是SOD ACE的作品编号,这个厂牌发行人气女优与SOD的名系列联组的作品;
SDDM-xxx ,不详,可能对应制作部分SOD Cinderella或Senz其中一个;
SDDE-xxx ,是SODcreate公司旗下的厂牌SOFT ON DEMAND(区别于SOD公司)的编号,DE=DEMAND。但是现在这个编号更多的是同公司旗下的SENZ厂牌的作品;
SDMT-xxx,SOD 月刊系列,精选、综合大合集。
2、【DEEP’S】
1999年10月加入,DEEP’S的番号:
DVDES-xxx ,日常作业番号,目前服役中;
DVDPS-xxx ,上面DVDES的爹,已满999,已死。
3、【Natural High】
1999年8月加入,Natural High的番号:NHDTA-xxx ,旧番号 NHDT 。
4、【IEnergy】
2000年12月加入,IEnergy的番号:IESP-xxx ,IDOL-xxx ,IENE-xxx ,open-xxx 。
5、【志摩プランニング】
著名导演 志摩紫光 设立,以SM为主,口味较重,捆绑、鞭打、滴蜡、针刺等是家常便饭。
志摩プランニング的番号:SVND-xxx 。
6、【Hibino】
著名导演日比野正明设立,以剧情为主。Hibino的番号:
HBAD-xxx ,日常单体作品番号,目前服役中;
HAVD-xxx ,多人或者大合集作品,目前服役中。
7、【V&R Products】
2004年4月加入,10月开始制作。
V&R Products的番号:VSPDS-xxx(时间停止、大合集等),VSPDR-xxx(时间停止)。
8、【AKNR(アキノリ)】
2006年1月加入,以多段式剧情为主。AKNR的番号:FSET-xxx 。
9、【DANDY】
2006年8月加入,DANDY的番号:Dandy-xxx 。
10、【LADYxLADY】
2007年1月加入,蕾丝题材,LADYxLADY的番号:LADY-xxx(类同北都的Anna與花子)。
11、【Hunter】
2007年4月加入,泥醉系列。Hunter的番号:HUNT-xxx 。
12、【GARCON】
2007年6月加入,通勤电车等。GARCON的番号:GAR-xxx 。
13、【Sadistic Village】
原为SOD的子公司,约2007年独立。Sadistic Village的番号:SVDVD-xxx 。
14、【ROCKET】
2008年1月加入,ROCKET的番号:
RCTD-xxx ,日常作业番号,目前工作中;
RCT-xxx ,RCTD的爹,由于数字已满999,所以死亡。
15、【人間考察】
2008年9月加入,人間考察的番号:NGKS-xxx 。
16、【KEU】
2009年9月加入,KEU的番号:RD-xxx ,KUF-xxxxx 。
17、【NEW S&EXUAL】
2010年5月加入,NEW S&EXUAL的番号:NSS-xxxxx 。
18、【ATOM】
2010年11月加入 atom-xxx ,ATOM的番号:BDD-xxx(BLACK DICK,黑人巨根系列)。
19、【AROUND】
2009年6月加入,AROUND的番号:ARSO-xxxxx 。
20、【SWITCH】
2011年12月加入,以情境剧为主。SWITCH的番号:SW-xxx 。
三、Prestige(蚊香社)
PRESTIGE,戏称“蚊香社”。一言以蔽之:这家公司就好比是AV片商界的泷泽萝拉。这里说一下Prestige为什么被叫做“蚊香社”,其实很简单,因为它的厂标LOGO造型很象一盘“蚊香”……蚊香社创立于2002年2月,开始主要以经营素人,或是伪素人为主。2009年签约第一位专属女优,就是明日花绮罗大姐啦。后来,后来那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用美女如云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说它“封面杀手”如云的人也有不少。蚊香社的作品系列也非常庞杂,番号随便启用,因此番号很多,当然也很复杂很乱套。
Prestige(蚊香社)的番号:
ABS-xxx ,ABS=ABSOLUTE(绝对)这家片商自称是“绝对的美少女片商”(大谎话),所以能用“绝对”为名的当然就是他们的主力厂牌,他们姿色最好的女优——也就是PRESTIGE专属女优就在这里,比如泷泽萝拉;
ABP-xxx,ABP=ABSOLUTE PERFECT(绝对完美)我吓尿了。这是另外一个PRESTIGE的专属女优厂牌,现在把ABSOLUTE和这个合并了,并且启用了ABP这个新番号;
KBH-xxx ,KBH 《高贵美少女学园》系列;
EZD-xxx ,EZ=EROGENOUS ZONE;
MAS-xxx ,MAS=MASU 取自“素人娘、お贷しします”的句尾的ます(MASU)这个厂牌下的系列作品都是以MASU(敬语)结尾的,说明他们是专门发行服务类情节的作品;
INU-xxx ,INU=狗;
JOB-xxx ,JOB(工作)是专攻职业类AV的厂牌 ;
ESK-xxx ,ESK S=SHIROUTO(素人), K=KANZEN(完全),你会发现这家公司动不动就是“绝对”、“完美”、“完全”、“世界”……什么词抢眼就挑什么用;
EDD-xxx ,上面ESK的爹,EDD 厂牌:だましや(骗子) 只有一个系列《エスカレートするドしろーと娘》(不断升级的什么都不懂的女孩);
MEK-xxx ,MEK 发行“职女”系列的厂牌MAEKABU 写成汉字是“前株”,一种股份公司的书面格式:“株式会社XXX”(和JOB是不是重合了?);
EDD-xxx ,DOM=DOKU MAMUSHI 毒まむし(毒蛇)“放题”之类的欺负女孩子类型的番号。
蚊香社的终于整完了,累啊……
四、JHV集团(ジャパンホームビデオ株式会社)
JHV就是Alice Japan和MAX-A所属的公司,估计大家也不陌生。MAX-A 、アリスJAPAN 已经是三十余年的老片商了,可以说是前一代的偶像梦工厂,两片商交替发卖新作,共同打造新人偶像的方式令人印象深刻。
JHV应是被WILL挖人挖得最厉害的片商,近十余年内,名噪一时的蒼井そら、みひろ、吉沢明歩、Rio、小川あさ美、原更紗(现·夏目彩春)、佐山愛、希志あいの、七海なな、美雪ありす、葵つかさ、奧田咲、小島みなみ、朝日奈あかり、愛沢かりん、伊東紅、美里有紗等等S级专属先后移籍,现在川上奈々美也是アリスJAPAN和WILL旗下分支片商ATTACKERS共有的专属。
1、【Alice Japan】
成立于1986年4月4日,属JHV株式会社旗下。秉承“美少女是王道”的制作理念,与MAX-A相得益,又有点SOD的创意功夫。特点是以专属优优为主,阵容齐整稳定,是个优优的好家。
Alice Japan的番号:
DV-xxxx ,很简单,就这一个。以自然进位的方式,999后是1000,满了也死不了,长寿啊。
2、【MAX-A】
号称偶像女优制造基地,旗下出品的神级女优不可胜数,但是几乎都被北都挖走了……
MAX-A的番号:
XVSR-xxx ,一般番号(贩卖版),目前服役中;
XV-xxx ,上面XVSR的爹,已死;
PXV-xxx ,精选综合、或者多人出演系列;
SRXV-xxx ,一般番号的出租版,内容与XV-xxx相同,但数字并不对应。
PS. 小知识,关于SRXV和XV:MAX-A 因为有出租业务,所以每个作业基本都有两个番号。一般是先发出租版,番号是 SRXV-xxx ,过两个月左右再发行零售版,番号是 XV-xxx ,两者内容相同。换句话说,每个 XV-xxx 番号都对应一个 SRXV-xxx ,所以经常在网上看到“2007年9月28日 SRXV-590 / XV-583”这种字样。
3、【EROTICA】
JHV的发起厂牌,EROTICA的番号: SERO-xxxx ,似乎后来也在用。
五、K.M.Produce集团(株式会社ケイ・エム・プロデュース)
2002年4月成立,早期以企划单体优优为主。2004年专属新人品牌“Million Girls”启动,
向以专属优优为中心发展。从2003年开始“Million Angel”系列(之后每年名称略有不同)评选活动。现在……现在的话……还可以吧……有神咲诗织。
1、【Million】
Million的番号:MILD-xxx ,RMLD-xxx 。
2、【宇宙企画】
老字号嘛,1981年成立。1983年开拓有名的“美少女本番”路线。1989年业务转移至旗下的BAZOOKA公司,1990年改名为“MEDIA STATION”。2006年被K.M.Produce集团并购。
宇宙企画的番号:MDS-xxx ,就这一个,目前才到885,活得很好。
3、【BAZOOKA】
原为宇宙企画旗下的子公司,现已附于KMP旗下。
BAZOOKA的番号: MDB-xxx ,RMDBB-xxx ,RMDS-xxx 。
4、【Real Works】
成立于2004年,原是CCC集团旗下的独立公司,2010年与KM Produce合并。
Real Works的番号: REAL-xxx 。
5、【Nadeshiko】
Real Works 旗下,专门制作熟女的部门。
Nadeshiko的番号: NATR-xxx 。
6、【SCOOP】
2011年7月设立,不知算KMP的子公司还是旗下制作部门,主要负责素人企画。
SCOOP的番号: SCOP-xxx 。
7、【S級素人】
2008年7月设立,番号: SAMA-xxx ;
2012年5月设立的熟女系专门,番号:MADA-xxx 。
六、h.m.p集团
此家的背景比较复杂,可以算是最早一批的业界厂商。据说创立于1981年,曾用名就一堆,比如芳友舍等(太复杂不说了)。几经辗转,如今虽还没倒,却已相当没落了。旗下几乎没有一个能当家的优优,主要靠以前经典优优的精选集过日子。不过,那个经典女优的数据库实在是太强大了。
h.m.p也是三十余年近四十年的老片商了。近年发掘的最后一个印象较深的专属是星野遥(2014年10月),可惜是个短期专属。
h.m.p的番号: HODV-xxxxx ,BNDV-xxxxx 。
七、桃太郎映像
桃太郎映像 1995年成立,做为立足之本,桃社有两张王牌。一是其独特的直销方式,后来出租部门也成立了;二是做着米国大出版商VCA的日方发行代理。说到特色,专门面对女人的企划和引进国外洋优比较出名吧。
因为业务复杂,其番号不是一般的乱。下面是简单统计的结果,漏检的和错误的肯定有,慢慢完善补充吧(暂时全不知道代表系列)。
桃太郎映像的番号:
YMDD-xxx ,TMD-xxx(比较重口味) ,DSD-xxx ,IDBD-xxx ,RJMD-xxx ;
ALD-xxx ,DBE-xxx ,DOJ-xxx ,OFCD-xxx ,SEND-xxx ;
ULJM-xxxxx ,DSS-xx ,MOED-xxx ,DER-xxx ,OPD-xxx ;
GRYD-xxx ,MSBD-xxx ,SS-xxx ,HBAD-xxx ,HD-xxx ;
DVH-xxx ,REID-xx ,GEN-xxx ,IENE-xxx ,DOJ-xxx ,DBUD-xxx ,IBW-xxx , MMO-xxx 。
八、其他独立老片商
1、【九鬼(KUKI)】
创立于1980年代初期的老字号厂商,ビデ倫系的制造龙头。其前身是图书出版,叫GALPRESS(辣妹出版)。1983年开始大人映画制作,九零年代绝对的王者。2000年后到2010年之前也还不错,说起“X-CITY”那是无人不知,虽然比起“DMM”来是差一点呵。现在嘛,比 h.m.p 强一点点,但也有限了。
九鬼(KUKI)的番号: ADZ-xxx 。
2、【TMA(全名Total Media Agency=TMA)】
成立时间查不到,2002年进入出租领域,也算较早了。主要特色是 cosplay ,这个不用说,虽说很讨巧,但始终只能算小众。有些制作过分粗糙,评价的话,被雷劈的商家”和“业界的良心”对恃着。
TMA的番号:
AKB-xxx ,普通番号。
HITMA-xxx ,蓝光番号。(这两种番号内容相同,格式不同而已。)
RAY-xxx ,是个临时番号,只4本(COS MAX发行)。
3、【CMP(全名Cos Max Production=CMP)】
完全��不到什么介绍,从它的全称来看,COS MAX 出现在 CMP 之前。那时使用的番号 RAY-xxx 是 TMA 的一个小号,只不过下方却没打上 TMA 字样,而是换成了COS MAX 。按正常理解,TMA 是制作商无疑,COS MAX 只是发行商。TMA的发行商,除了AKB系列是Exprotion外,其它基本是HITMA(本身)。这个 COS MAX忽然跳出来,只发了4本就消声匿迹,怎么看都是个打酱油的。因此推测,COS MAX 如果是CMP 的前身,CMP 就是 TMA 所建立的旗下分社。
CMP的番号:COSQ-xxx 。
4、【GIGA】
GIGA的全称不详,此公司成立于1995年6月,如此老牌了呵。为什么放在后面说,主要是它早期的风格是“特摄”,而不是COS,而且主要发行方式是电视。(用这个方式成功的商家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了。)那么,什么是特摄呢,说白了就是《奥特曼》那种影片,角色扮演,怪兽外星人,超人,格斗师等。
此外,为蒙面,触电等特殊爱好人群的制作组GALLOP,用写真偶像演打斗剧情(轻口感)的制作组ZEN等。后来,这些都被GIGA集成了。在“翻拍”了几个动漫后,很显然 GIGA 上瘾了,大有和 TMA 抢生意的势头。只不过看评论的话,粉丝们对 GIGA 的COS水准实在提不起劲罢了。
番号(极乱):字母“G”开头,各种特殊癖好针对(猜的):
GRET-xx ,凹凸曼打怪兽,但也有个别的不是,如07;
GATE-xx ,女英雄露出系列,没情节;
GEXP-xx ,综合系列;
GGFH-xx ,锅外女英雄系列,英语发音;
GGTB-xx ,女英雄“凌鲍”系列。
GMMD-xx ,女英雄妄想计划系列;
GODS-xx ,女神欺负系列(2012年开);
GPTM-xx ,白金系列,演员较丰富,故事较完整,时间也长;
GRET-xx ,巨大女英雄系列;
GSAD-xx ,超级女英雄动作战争系列;
GXXD-xx ,综合系列;
GDGA-xx ,剧情连载系列;
GOMK-xx ,新系列,不知道;
此外还有 GTRL-xx ,GPTM-xx ,GXXD-xx ,GTRL-xx ,GOMD-xx ,GEXP-xx ,GDSC-xx ,GRET-xx
字母“TB”开头,欺凌重口感(猜的);
TBW-xx ,女英雄洗脑系列;
TBB-xx ,女英雄讨伐系列,纯虐,较假;
TDP-xx ,XX女英雄系列;
TDLN-xx ,下载专区;
TGGP-xx ,G1Grand Prix系列;
THP-xx ,女英雄危机系列(好结局);
THZ-xx ,女英雄绝对嗝屁系列(坏结局);
TMS-xx ,前半段01-19是机械女英雄系列,后半段20-36是巨大女英雄系列;
TOR-xx ,早期女英雄欺负系列;
TZZ-xx ,早期编号,偏欺负,TRE系列的前身;
TRE-xx ,后期女英雄欺负系列。
TSGS-xx ,全新女英雄系列。
TSDL-xx ,会员特殊欺负短剧。
TSWN-xx ,会员属区。
TSW-xx ,综合系列。
TTRE-xx ,触手系列。
ATHB-xx ,战斗大师,游戏女英雄系列;
AKBD-xx ,女英雄擂台打斗系列;
DMG-xx ,早期的双女英雄系列;
MGJH-xx ,纯女装系列,也就是伪娘;
还有些很老或很新或是没人能明白的番号,比如:
ANIX-xx ,CYCD-xx ,YNO-xx ,AZGB-xx ,ATID-xx ;
SKOT-xx ,SSPD-xx,SHP-xx,JMSZ-xx ,JHZD-xx ;
NFDM-xx ,CGAD-xx,CGBD-xx,CHSD-xx ,CYCD-xx ;
CUSD-xx ,CGBD-xx ,CHSH-xx ,CMV-xx ;
MDYD-xx ,MGJH-xx,PAED-xx ,RGI-xx ;
ZARD-xx ,ZATS-xx ,ZDAD-xx ,ZKV-xx ,ZDAD-xx 等等……
啊!终于全部弄完了,实在是太多,其实这也不是完整的,因为有些太古番号不明意义,根本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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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emondbot · 3 years
Text
《莫比乌斯环》
*路斯里斯·瓦列利安x伊蒙德·坦格利安。10k短篇+R级。
*现代paro,年龄差调整为一岁。
“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我们很安全。”——《下坡路》
伊蒙德·坦格利安带走了他所有的附属品,他原本在路斯里斯生活中留下的东西全部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吞噬了一般忽然消失,留下巨大的、灰色的空洞环绕着他。这是两年以来的第三次,但现下路斯里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对此感到懊丧,却并不怎么后悔——再忍受下去对他来说也有些过于困难了。在大部分时候路斯里斯都会选择原谅对方,但这次很难。最可笑的其实是他甚至都想不起这场激烈的争吵究竟因何而起,他只记得伊蒙德走后的半小时他怀揣着称不上全然是郁闷的心情在阳台上烧掉了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接着第一次吸了薄荷醇香烟作为跨越这道坎坷的“奖励”。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于是说服自己那只是因为烟太呛了,而不是因为别的。他又想到伊蒙德总是在推卸责任,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归结到路斯里斯身上——不管是和阿莉森·海塔尔的纠纷还是他哥哥恶意的玩笑。你太神经质了,路斯里斯想告诉他,但他已经厌倦和伊蒙德交谈了。前两天晚上路斯里斯坚信再这样过下去他迟早会发疯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于是他郑重其事地去和他哥哥杰卡里斯出去喝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最后两个人都烂醉如泥。
“我不怎么相信你会真的愿意和他分开。”杰卡里斯说。
“或许他根本没爱过我,或许我也是一样。”路斯里斯平静地说,“我们没法继续在一起生活下去了。”
“谁知道呢?我认为这算得上是件好事。”他哥哥回答道。而路斯里斯对着他微笑了一下。结果那晚他喝得太多,在天亮之后一回到公寓里就趴在马桶边呕吐。借着生理性的眼泪,他终于有机会啜泣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他只是觉得很苦闷,像是从一辆疾驰的马车上坠落到了一滩污泥里那样,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跌落了。但是从前他总有力气从泥泞里起身再去追赶上伊蒙德,如今的情况大相径庭。
路斯里斯在一片混乱和朦胧中回想起他们曾经并肩站在厨房里研究新买的烤箱时,伊蒙德将他手指上沾染的奶油和砂糖尽数舔舐干净,然后他们长久地接吻;或者是在浴室的地板上做爱,他分开伊蒙德的双腿,而他捂住眼睛轻声咒骂路斯里斯,最后两个人的膝盖都留下了通红的淤伤;又有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抚摸伊蒙德,那时候他可以清楚地记住他身上每块骨骼的轮廓:比如他的小拇指修长又向内微微弯曲,弓起腰时脊柱和肩胛形状分明;伊蒙德在睡前会喝掺了柠檬汽水的威士忌,而路斯里斯永远不明白它们混合需要的比例是多少。至少在他们唇舌缠绵的时候,他能够品尝到这种味道。七月,暑假,他们就靠绵长的亲吻和无聊的爱情电影打发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光。那一年路斯里斯越发渴求肌肤的接触,但假期结束后,他才能够毫无顾忌地搂住伊蒙德,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他喜欢保持那种姿势,然后吻他的喉结和下颔。
毕业之后他们就用剩下的夜晚和早晨来温存,即使伊蒙德常常表现出嫌恶的神色——有时候路斯里斯只是不太弄得明白伊蒙德究竟在想什么。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深夜里独自赤裸着上身站在露台上思考,身后传来伊蒙德在睡眠中疲倦的呼吸声。显然他们不缺钱,因此路斯里斯在第二年就入手了一辆野马,没有贷款、一次付清。他带着他驶上郊区湿润空气里的公路,音箱放着堪称幼稚的迪士尼动画电影插曲。在红灯下他松开方向盘,再握住伊蒙德的右手,指肚摩擦着他的指甲。伊蒙德转过头时,路斯里斯便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和他接吻。那时候他想起《白雪公主》里的白鸽替一见钟情的男女传吻,但公园里的鸽子只会索要面包屑。他想要我爱他吗?路斯里斯试图在他紧闭的眼中找到答案,还是说他仅仅想要一个能够忍受他所有怪癖的伙伴、至少让他的生活不再单调得令人恼火?他热切地回吻他的时候,又会想到什么呢?
路斯里斯下意识地想给他打电话,但回想起来已经把伊蒙德从联系人里删除了,即使那一串数字现在依旧了然于心,他还是关闭了手机,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对着屏幕发呆。直到下午雷妮娅打给她:“路斯里斯,我听说你们的事情了。”
“哦……”他说,“我现在很好,真的。”
“这周末是我们的生日聚会,如果你愿意来的话那当然很好。”雷妮娅说,“贝妮拉也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新朋友。”
“我有朋友。”路斯里斯说,“我有我的兄弟们,还有你和贝妮拉。”
“贝妮拉希望你能来,你的兄弟也是一样。”
“好的,我会来。”他叹了口气,耐心地等待雷妮娅终止对话,然后开始数地毯的图案上有几朵白色的花,感觉依旧醉得不轻。
路斯里斯已经忘掉伊蒙德上一次溜走的时候究竟是几月了,但那好像是个春天,有会令乔佛里过敏的法国梧桐棉絮一样的花朵。他却还记得自己当时惊慌失措地二十四小时都守在电话边,甚至是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路斯里斯下定决心要去找他,第一步就是在他家附近的公共电话亭里主动拨通了伊蒙德的号码。他紧张地不断用手指抠着打成卷的电话线。如果伊蒙德拒绝,或者是辱骂他,他应该回答什么?或许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过去。
线路接通的时候伊蒙德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只是说:“路斯里斯·瓦列利安。”
“我只是想问问,”路斯里斯说,“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伊蒙德开口时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没什么大问题。除了……噢,该死的,我被不长眼的司机撞到了。”他听起来不太愿意承认,“骨折而已。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我来见你。”路斯里斯说。还没等伊蒙德来得及拒绝就挂了电话。他气喘吁吁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一直坐到伊蒙德的母亲阿莉森·海塔尔家。那时候他还没有自己的车。路斯里斯在停车道上被一块凸起的地砖绊倒在地,膝盖上被刮出了两道伤痕。阿莉森出来开门的时候,路斯里斯发现自己还在发抖。她的下巴轮廓陡然缩紧,但还是侧过身体给他留出了通过的空间。
伊蒙德躺在他原来的卧室里,右腿上打了白色的石膏,手里拿着一包还未拆封的歌帝梵巧克力。路斯里斯跪倒在他身旁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满怀歉意地拼命亲吻他。伊蒙德用右手的食指用力顶开路斯里斯的下巴,然后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又不是我养的一条狗,���伊蒙德说,声音促狭又不悦“没必要时刻都跟着我。”
“回来。“路斯里斯无力地回答说,“回到我身边。”
伊蒙德·坦格利安离开的第四个星期,路斯里斯开始频繁地被约出去。大多数时候邀请他的都是贝妮拉在大学里的同学。他猜想事实上是杰卡里斯授意她们这么做的。不过路斯里斯没有拒绝。他不喜欢参加酒会,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更符合他的意愿。第六次被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约会的时候也在不知不觉地走神。当他注视着她们金色、褐色,或者是黑色的头发时,他就会联想到伊蒙德的头发,银色的,还有他使用的那种像是混合着薄荷与生姜的气味古怪的洗发水。有时连路斯里斯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将他们互相比较,直到他发现自己开始不断回忆他们在大学复合时的那次做爱,并且为此感到羞赧又窘迫。
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他们在冬季游泳池旁的更衣室里跌跌撞撞地热烈接吻,路斯里斯的背几次撞到了身后的金属衣钩。伊蒙德跨坐在他的身上,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引导他进行扩张,一边为他戴上“特洛伊”牌子的安全套。显然他有备而来。即便他明白伊蒙德不会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他还是伸出了左手去按住对方的臀部,皮肤又湿又冷。伊蒙德战栗着将他的手指抽离后开始调整姿势,直到他猛地向下一沉时,路斯里斯的性器终于进入他的后穴。特洛伊的蓝色包装盒掉在一边。
“你想要我吗?”伊蒙德呻吟着逼问他,在他的下体深入时弓起了腰背。路斯里斯又摸到了他轮廓分明的脊椎,他发现自己为此一颤,转而局促地把手掌放在了伊蒙德的腰边,觉得伊蒙德像是一艘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的帆船。他也已经开始兴奋地喘息。就算他知道伊蒙德并不喜欢他在做爱时盯着自己看,但他依旧没法忽略伊蒙德颧骨的线条、锁骨间的凹陷,还有他两腿之间炽热的温度——这些东西那时候都令路斯里斯感激不已。“我要你。”路斯里斯低声说。而伊蒙德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加大了动作的力度,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令双方都振奋不已的位置。他低下头狠狠吻他,最后在高潮时狠狠抓伤了路斯里斯的后背。路斯里斯听到他发出一声称不上是满意或是疲倦的叹息,但它听起来如释重负。好像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同时随之凭空消失。伊蒙德短暂地将脸搁置在他的胸口。至少在那一刻,他觉得他们已经和解了。一直到毕业为止他们一直在一起,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如一开始那样理想了。路斯里斯每天晚上都需要喝一杯牛奶助睡——这个习惯从他十五岁后中断了六年。其实他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效果。
“你又在走神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抱怨说。路斯里斯一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玛丽莲,还是玛丽安?他为忘掉这件事感到自责,又因为令人恼火的不断下降的记忆力闷闷不乐。路斯里斯努力丢开不愉快的回忆,却发现那些东西像是垃圾一样粘在他的脑海里。它们像是蒙太奇一样不断播放。
“你有过前任,是吗?”她追问说。接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自顾自地开口,大谈她的前男友有多么糟糕多么令人无法忍受。他装作正在认真听,再把手机里九十九条未读的广告和验证短信全都删除,再是电子邮箱和社交软件的红点蓝点。他把它们默默清理干净,然后喝完桌上加了冰的杜松子酒。他之前从不喝酒。
在冗长的约会结束后路斯里斯开着那辆红色的野马去餐厅见他母亲。雷妮拉·坦格利安四十出头,她穿着一条低胸的黑裙子。他们的位置紧挨着窗户,路斯里斯不喜欢从外面透进来的霓虹灯光,因此他向后推了椅子。雷妮拉对此不满地眨眼。她总是那样用眼神来暗示自己的感受。路斯里斯低下头,就像他上小学时为了好玩在泥坑里蹦跳弄得浑身脏兮兮回家后那样。只不过现在他的鞋子上没有干涸结块的泥巴,而雷妮拉也不会命令他去洗完澡后再来吃晚饭。
“你不愿意看我,路斯里斯。”她说。
“我……我很抱歉。”路斯里斯回答。
“你应该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而不是到现在和我说抱歉。”雷妮拉说,“我之前就问过你了,你在想什么啊,小路?伊蒙德是你舅舅,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你们曾经都想要掐死对方。”
“我不确定。”他说,“因为后来我发现他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坏。”
“他在报复你。他一直都在报复你。他想要摧毁你。”雷妮拉说,“他就和他母亲阿莉森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只想要你外公的遗产。”
“别那么说。”
“你还是在偏袒伊蒙德。但他从来都没有原谅你。我说过这都是他对你的报复。报复你弄瞎了他的右眼。”
“我不想聊这个,拜托。”路斯里斯回答说。
饭后甜点是布朗尼蛋糕。路斯里斯依旧为雷妮拉刚才说的话耿耿于怀,尽管她说的全是事实。伊蒙德嘲笑他和他的兄弟并非他们父亲的亲生儿子。一开始只有乔佛里在,因此他被伊蒙德推下了桥跌进码头的湖里。他确实是个混蛋。路斯里斯对此再清楚不过,甚至也并不后悔当时在还手时不小心刺伤了伊蒙德的眼睛。他不应该试图补偿他的。路斯里斯不满地想。他这辈子在伊蒙德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路斯里斯又开始怨恨起了外祖父,如果不是他坚持,他们不会那么频繁地见面,或许他就不会发现伊蒙德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可理喻,也不会不由自主地渴望他。
“你已经走出第一步了。这很好。”
路斯里斯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面对母亲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他一直没能对她坦白自己在十四岁在泳池里时就开始对伊蒙德产生欲望。几年后路斯里斯就学会了在夜里想着他自慰。他凭借夏季在泳池里的记忆拼命想象伊蒙德的模样来宣泄。清醒后他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游泳池里,身上粘着肮脏的树叶,还有混淆着汗液和消毒粉的冷水,感到沮丧又不甘。十八岁那年路斯里斯几乎是满怀恶意地将一只深蓝色的义眼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伊蒙德。结果两个月后他们就开始恋爱。直到两个人搬进公寓开始同居,路斯里斯才发现伊蒙德每周都会抽一支万宝路。他觉得他抽烟时的姿势出奇地慵懒又优雅。那也是他唯一勉强能够称得上“镇定”的时刻。“男人只因浪漫铭记爱情。¹”伊蒙德告诉他,“但我们没有浪漫或者爱情。我和你之间就只有性欲和乱伦。你享受这一切吗,小路·斯壮?”那时候他感觉伊蒙德像是被一根细绳拴着的风筝被关在玻璃罩下面。那根绳子好像随时会断掉。路斯里斯能做的只有默默听他暴跳如雷地诅咒阿莉森和他的兄弟,他抱怨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把自己扯进为了财产毫无意义的斗争里。有时候伊蒙德则对着路斯里斯发火,之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故意把腿放在路斯里斯身上。
路斯里斯再次见到伊蒙德是在他不辞而别的第十个星期后。他几乎每晚都在梦到他。真正令路斯里斯感到惊慌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法再清楚地回忆起伊蒙德身体的细节了。他想不起来伊蒙德肩膀的凹陷程度、想不起来他小拇指指尖的触感、想不起来他膝盖的形状,甚至没法准确地拼凑他的五官,即便他试图在自慰的快感中寻找它们也无济于事。路斯里斯绝望地蹲在盥洗室里,几乎想要哭泣。他感觉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像是在海上漂流一样急速地离他远去。他在剃掉嘴唇上新冒出来的胡茬时发现自己眼窝凹陷。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
在花了点时间镇定下来之后他以尽可能客套的语气打电话给伊蒙德的弟弟戴伦。对方迟疑着表示伊蒙德根本没在他们家出现过。“他不应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戴伦说,“最近妈妈一直在催促他和你分手。”路斯里斯声音颤抖地向他道谢。他不自觉地开始在阳台上抽烟,直到地上铺的瓷砖上多出了一堆烟蒂。就像伊蒙德头一次把万宝路塞进他嘴里的时候那样,路斯里斯觉得自己的肺部在灼烧,但这让他稍稍坚定了些。他跪在床边,将脸埋进毯子里,那上面已经没有伊蒙德的气息了。接着他又走到书架边,用指头划过书脊,将它们一本接一本地拨出书柜落在地上。直到最后一本,粉红的的封面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路斯里斯将《茶花女》小心翼翼地抽出,它自动打开到了某一页,他发现纸张上有指甲刮划的痕迹。“而我应该教会你怎样去生活。²”路斯里斯默念。他是对的,没有前半句也没有爱。他用背德的叛逆来激怒阿莉森,并且乐在其中。伊蒙德·坦格利安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杳无音讯。路斯里斯只在圣诞节时收到了一张匿名的卡片,那是一张简朴的折叠过的绿色硬卡纸,用蓝色的油性圆珠笔潦草地写着“节日快乐”的字样。他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发现它静静地矗立在他的名片夹上。然而路斯里斯根据字母“M”和“h”末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弯钩辨认出它来自伊蒙德。那一整天他都在反复思考这件事。伊蒙德来过他的办公室吗?还是他只是拜托别人把它留在那上面?他是为了告诉路斯里斯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还是已经把它当做了一次简洁的告别?
他整夜都没睡,反复地在打开电视、切换频道、关掉电视之间犹豫不决。他不会承认他其实在害怕过于安静的房间,因为它好像不断提醒着他被厌倦了的事实。第二天凌晨的时候路斯里斯听见门铃声。他去开门后发现伊蒙德站在门口。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重新留长了头发又把它绑在脑后,身后还有他的行李箱。路斯里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我把天杀的钥匙弄丢了。”伊蒙德说。
“钥匙可以再配一把。”路斯里斯说,“没关系。”
“我又没和你道歉。”
“我知道。”
“你想和我上床了,是吗?”
“我爱你。”
“显而易见。”伊蒙德说。他开始脱掉衬衫。路斯里斯拦住他。“我不是为了这个。”
“把灯关上,我不想看见你。”
路斯里斯在黑暗中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呼吸,试探着去亲吻伊蒙德的嘴唇,轻而易举地在脑海中重新描摹他身体的形状。舌头碰到牙齿,又碰到另一条舌头。他用指尖夹住伊蒙德的乳首,直到它们逐渐变硬,又抚摸过他的肋骨和腹部。就像他成年的那个晚上他们在潮湿的夜晚里头一次小心翼翼地互相触摸。他的舅舅握住他的手腕,缓缓舔舐他的每根手指。路斯里斯尝出了烟味和蓝莓口香糖的味道。他突然发觉房间里太冷了,但没有起身去打开暖气扇。寒冷和兴奋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清醒,而不是陷入了又一个淫荡的梦境。他正跪在从日本进口的拼布地毯上,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将伊蒙德压倒在身下,接着将右手的食指探入他的后穴开始不断进出。伊蒙德将头转到一边。路斯里斯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紧紧地吸附着向内推搡。他就像火一样滚烫。而人被灼烧时除了痛苦还会感到愉悦。路斯里斯小的时候曾经试着触摸生日蛋糕上点燃的蜡烛,但他立马就被烫得缩回了手。伊蒙德不一样,他想,我一直都在享受燃烧自己的感觉。
“你他妈的哭什么?”伊蒙德突然惊讶地问他。“被操的又不是你。你想和我做爱想疯了?”
于是他用手背抹过眼睛下方的部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它们无可抑制地流淌着,然后掉在伊蒙德的身上。他开始啜泣。伊蒙德犹豫了一下,以路斯里斯从未感受过的温和动作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们身后的窗户透出了微弱的光芒,这让他能够看清伊蒙德的脸。路斯里斯观察着他眨眼时右眼僵硬的停顿。那只义眼戴在他脸上很漂亮,蓝色的。路斯里斯想起他们已经七十四天没有见面了。七十四天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以为没有伊蒙德自己就会过得更好。事实却证明失去了他一切只会变得更糟。他们某次发生争吵的时候路斯里斯称他为“令我神魂颠倒的混蛋伊蒙德·坦格利安”,伊蒙德只是鄙夷地微笑。“我他妈的当然清楚这一点。”他抓住路斯里斯的肩膀,“暴力狂小路·斯壮。”结果他们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最后路斯里斯将他抱在怀里,鼻尖碰着伊蒙德左边的脸颊。伊蒙德咕哝着捏了一把路斯里斯的肚子。“我应该走的。”他当时这么告诉路斯里斯,“我应该去费城,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要命的地方,看你像一条落水狗那样苦苦挣扎。”
路斯里斯在进入伊蒙德体内时决定闭上酸痛不已的双眼,至少那样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伊蒙德马上又要求他睁开眼睛。路斯里斯开始缓缓移动自己的腰身,伊蒙德闷哼一声,双腿夹得更紧。他握住了伊蒙德又湿又黏的手。伊蒙德很少出汗。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手从来没有像这样热过。他有的时候简直冷得像一条蛇,或者说他就是冷血动物。但是当路斯里斯凭借直觉找到他的制高点时他还是愉悦地呻吟出声。路斯里斯将伊蒙德的头发掀到一边,他抓紧他的手,好像那是是一艘暴风雨下的船上最后的一根缆绳。他们在高潮来临时再度热吻。然后在沉默中有些尴尬地分开。伊蒙德宣布他要去洗澡。路斯里斯找出了冰箱里��龙舌兰,又从碗橱里拿下两只玻璃杯。
“我不应该回来的。”伊蒙德把浴巾披在肩膀上。他啜了一口酒。
“我们可以一起去科罗拉多,只要你愿意。”路斯里斯说,“明天就可以出发。你也可以一个人走,但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问题不在这里。”他恼火地拍了拍桌面。毛巾向下滑了一截。“我以为你知道我也爱你,路斯里斯,你可真他妈的奢侈,这还不够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路斯里斯也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所以说你蠢得令我发疯。”伊蒙德一次性喝完龙舌兰,又倒满一杯,“我也想走。但很不幸,我发现我办不到。”
“我该说谢谢是吗?”路斯里斯想打他。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想过了。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们还狠狠打过一架:伊蒙德对准他的鼻梁来了一拳,路斯里斯则狠狠用手肘撞了他的下巴,他们从前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会哈哈大笑着互相指责,那种时候路斯里斯会觉得释然。现在他只对伊蒙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路斯里斯想。伊蒙德从来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真见鬼,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他早该认清事实。如果伊蒙德不是他的舅舅,并且是个女人的话这一切就会简单得多。说不定那样他们早就结婚了,又说不定那样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现在他开始分不清哪种会是更好的情况了。
天亮了之后的两个小时他开始数数,一直到大致过了一个小时。路斯里斯起床后用冷牛奶冲了一碗快要过期的麦片——红色的纸盒上印着戴白色头巾的微笑女人,路斯里斯觉得她更适合出现在清洁剂的封面上。他又用肉桂、豆蔻、柑橘和迷迭香做了用来热红酒的香料。雷妮拉曾经建议过他在睡前喝一杯红酒助眠,现在他决定听取这个建议。伊蒙德坐在他对面,用汤勺反复戳着碗里的麦片。
“我们应该养一条狗。”路斯里斯说。
“我讨厌狗。”伊蒙德说,“吵闹又浪费钱。”
“你从来没觉得什么东西不值得花钱过。”
“我现在不一样了。”
“你什么都没变。”
“那是你无足轻重的判断。”
“我们需要一条狗。一条那种牧羊犬。”
“它毫无用处。”伊蒙德抿紧嘴唇,表示不想继续吵下去。
路斯里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和他争论下去。下午他们开着野马去了商场。去买明天的早餐,比如全麦吐司和橘子果酱。他提前列好了购物清单,出发之前还在最后一栏补充了咖啡豆。却发现那张纸不见了。伊蒙德嘲弄他的粗心大意,路斯里斯竭力克制自己的懊丧。过去他有时会觉得和伊蒙德一起生活令人神经紧绷,现在他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雷妮拉在傍晚给他打来电话。那时候他和伊蒙德在审视牛排馆里的菜单,刚刚决定要一份龙虾浓汤。
“我看到你和伊蒙德在一起了。”雷妮拉的声音听起来担忧又伤心,“你上次怎么说来着,你信誓旦旦地说会放弃他的。路斯里斯,你选择了他,而不是你的家人。”
“伊蒙德也是我的家人。他是我舅舅。”
“那也只是'一半'的家人。”
“他昨天才回来。”
“杰卡里斯说得对。你已经没法离开他了。”雷妮拉叹了口气。路斯里斯用手摩擦着红色天鹅绒装饰的墙壁。我在腐烂,他想,伊蒙德就像是大麻,有毒又能够让人成瘾。他突然悲哀得几乎要窒息了,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在雷妮拉·坦格利安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之后路斯里斯也曾经和她大吵一架。其实他一直习惯扮演乖孩子的角色。那是路斯里斯第一次反抗她。他循规蹈矩地在雷妮拉的期望下读了她认为好的学校、参加了她认为好的社团、申请了她认为好的专业,却找了个令她最抓狂的男友。路斯里斯承认他当时从她的震惊和愤怒中得到了快乐,但那也没有持续太久。
“我要挂了。”他说。
“不管怎么说,你永远是我儿子,我也永远是你母亲。”她最后说。
“我知道。”紧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在纠结良久之后路斯里斯选了肋眼牛排,伊蒙德要了一样的。他知道伊蒙德憎恨菠菜,因此只点了鹅油土豆,尽管路斯里斯自己也并不喜欢。吃完饭后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游荡。路斯里斯看到柜台里的戒指,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寓意着“无穷的爱”,他觉得那很滑稽可笑,却还是买了一对。
回去的路上他们遭遇了严重的堵车。伊蒙德不断用手按着唱片机的快进快退键。路斯里斯把他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抓着他的手。皮肉的感觉格外真实。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科罗拉多?”路斯里斯问伊蒙德。
“我没说过我要去他妈的科罗拉多。”
“不,你必须去。而且要我们一起。”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这些话都是自动从他胸腔里蹦出了喉咙开成的一大片花朵。你还不明白吗?路斯里斯想问他。他知道伊蒙德从来不会在乎他身边发生的一切,但没有想到他连他们关系里最浅显的本质都没法觉察出来。就连我们对彼此的爱所剩无几了。他数着座椅皮革上的纹路时想。尽管它曾经短暂地燃烧得那么旺盛。
“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回到起点。”路斯里斯继续说。
伊蒙德狐疑地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确定这不是又一个恶意的玩笑。路斯里斯过去喜欢过他这种辛辣的眼神,但现在这只表现出了他的迷惑和愚昧。“回到什么?”
“回到这里,回到最初的地方。”路斯里斯突然想要放声大笑。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嘲笑某样东西、某个人。在想到那或许是他自己时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但他马上又感到了清醒的愉悦。他曾经对着自己假装他和伊蒙德的关系一切正常,问题只是在于伊蒙德的任性顽固,包括他不愿意原谅路斯里斯这件事。根本的原因却从来不会在这里。他们早就注定如此,因为他们是坦格利安和瓦列利安。路斯里斯总是能从别的方面找到借口,但他也心知肚明这不管用。伊蒙德比他更傻,他甚至还没有一点意识——他那点可怜的眼光总是放在不到几里长的地方。现在路斯里斯下定决心要挑明真相,至少让他们两个都清楚他们的现状。
“我们会重蹈覆辙的,就像过去那样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地重复,就像这该死的莫比乌斯环,换个方式又回到开端。”路斯里斯·瓦列利安对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大声说出了事实,他抬起手给伊蒙德看他刚刚套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一枚闪烁的银色金属圆环——伊蒙德手上也有一只——然后筋疲力竭地趴在方向盘上等待着由汽车排列而成的长队重新启动。
1.有说法品牌名称来自“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的缩写。
2.原文为,"Who are you, tell me how to love, and who am I tell you how to live.",译作“是你教会我怎样去爱,而我应该教会你怎样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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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auke0509 · 1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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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爆RPG 2
也许是马修透露的个人信息终于让伊万和娜塔莉亚确定牠不是美国派来的间谍,且牠和阿尔弗雷德也无法同美国联络向美国传递苏联——假使这片废土上盘踞的大大小小的势力还愿意承认苏联的存在与统治的话——现状,娜塔莉亚似乎对牠完全失去了兴趣,她问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其语气比起疑问更像是告诉牠最好尽快滚蛋的暗示和威胁。马修在认真的衡量了娜塔莉亚的威胁与以无武器无干粮的状态在废土中独自踏上两、三日的路程这两种选择哪一种生还率更低后,牠强行无视了娜塔莉亚的冷脸冷眼询问伊万牠今夜能否留下。
“你干嘛这么问呢?”伊万责怪地瞅了眼马修,“难道你想趁夜赶路,还是说你认为我们会赶走你?我正想提议你和我们同行,毕竟孤身一人行走在废土上过于危险了,而我和娜塔申卡本就有去弗捷勒夫伽的计划。若你不急着回家,你可先跟我们一同去东南方的那个农场,我们得尽可能卖掉那堆战利品,”伊万用下巴指了指堆叠在一起的皮甲和各类武器,“否则行李太累赘,之后我们可沿着公路往弗捷勒夫伽走,不过若战利品剩得太多,中途得去一趟K城把杂物全卖掉。如果你急着回去,那至少等明早再启程吧。”牠顿了顿,接着说:“无论你是否和我们同行,都得去那堆战利品里挑把好用的武器与合身的护甲。”
马修愣了数秒才意识到伊万并非在开玩笑,“可——这————”牠略结巴地说,无法相信真有人会这么慷慨,甚至用慷慨一词来形容伊万的行为都太过轻描淡写了,以结果来说这等同于间接救了牠一命,“但……我、我没什么可回报你们的……”
“艰难的日子里人们就该互相帮助,不是吗?”伊万耸耸肩说,“别为这些明日才需做的事烦恼了,马修同志,聊聊你和你兄弟住的地方吧,听科瓦廖夫同志说那儿没怎么受核辐射的影响?”
虽然确定马修的身份后伊万不再使用半诱导半审问的交谈方式,不过在闲聊中牠依旧像仓鼠把坚果藏在自己的颊囊里那样把牠和娜塔莉亚的过去紧紧藏在嘴里,仅透露些完全无法依其推测牠和娜塔莉亚的身份以及来自何处的信息,例如牠们也是孤儿,由父母的朋友们养大,牠们还有一个姐姐等。相对的,伊万似乎对这片废土区域里的人们的生活水平很好奇,可惜由于长相,居住在森林中的马修对此了解不深。
“我说不上这里的生活如何,人们很容易在佩雷刚里找到工作,商队总是缺人手来运货和保卫商品。K城的生活对外来者而言更艰难些,要成为那儿的合法公民——”伊万闻言眯了眯眼,不过牠没打断马修,马修便继续说:“——需要不少麻烦的手续,但成为合法公民后能获得养老金,且就算失业K城的政府也会帮你找一份工作。这里的农场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经营,所以收留外来者的可能性很小,村子要好些,无论是弗捷勒夫伽还是奥特拉德诺耶,只要愿意干活就会被村民接纳。”
“所以人们都能吃饱穿暖是吗?”伊万问。
“……要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恐怕有些难。”马修迟疑地说,“你们已经和这里商队或村子里的商店交易过了对吗?”伊万点点头,“虽然各商队给出的价格不同,但通常一根胡萝卜就能卖七至九卢布,一只野兔加上略处理过的兔皮能卖三十近四十卢布,所以理论上,一个人只要肯种田以及偶尔去打打猎,那么那人肯定不会缺钱。然而你瞧,其它商品的价格也不低,人们需要日用品,一块肥皂都能卖上二十多卢布。何况如弗捷勒夫伽这样的地方还好,如奥���拉德诺耶那样土地被核辐射污染的地方,作物产量相对较少,单靠种田根本无法获得养活大家的食物。至于去废土中狩猎,由于容易受到群聚的变异动物的攻击,故对大部分人来说不是个有吸引力的选项。且即便杀掉这些变异动物,人们也不知该如何利用昆虫的尸体,倒是变异到和野兔差不多大小的老鼠可以成为食物来源。只是并非每次都能恰巧遇见老鼠或野兔,而饲养的鸡则得留着下蛋,牛得留着耕地,难以获得令肉变得很珍贵,只有足够富裕的人、例如佩雷刚和K城的高层和大型商队的人才会奢侈到把肉当作普通的食材来烹饪,大部分人都选择把肉保存下来当作补充营养的‘药物’吃掉。”说到“药物”时马修抬手比划出单引号,“然而想要防止肉腐坏就得用盐来腌制,一盒盐的份量刚好够腌制一只野兔使其整个夏季都不腐坏,可一盒盐的价格是二十卢布……”马修用一声叹息概括了剩下的话。
“你和你兄弟的日子应该好过些吧?你说你是在追寻鹿群时迷的路,瞧上去你像个精于打猎的人。”伊万打量着马修说。
“我的确是。”马修带着微有些羞涩的微笑肯定了伊万的推测,“可也没好上多少,毕竟如你所见,我们的长相给我们增添了一些额外的困难,其中之一就是交易,商队总会针对我们压低收货价格并提高卖价。”马修语气平静地说,牠早已过了为此愤怒不平的年龄而将这种歧视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来接纳和忍受,“村子里的人们倒还好,我们十三、四岁时就来到这里了,经过十余年,人们已把我们当成这里的一份子,只是村民们通常没多少余钱买野味。”
之后马修和伊万又聊了些别的,由此马修意外地发现除去都喜欢诗歌外牠和伊万竟还有别的相似之处,牠们都坚守着一些在末日里显得愚蠢可笑的准则,并在情况允许的时候倾向于无偿为人们提供帮助,仿佛这样的行为能一点点改善核战后人们整体性骤降的道德标准似的——马修分不清伊万这样做的动机是出于对‘扮演一个传说中的、典型的苏联人’的兴趣还是出于本心,马修懒得深究,无论如何伊万的实质行动符合牠的理念——且尽管牠们对核战后的生活适应良好,但皆认为若生在另一个没有核战的世界里,牠们会从事别的工作。
“我想我会成为画家。”伊万望着篝火,不知是因摇曳的火焰在牠脸上印下的火光还是怎的,牠神色显出份朦胧的憧憬,“你听说过位于列宁格勒的苏联艺术学院[1]吗?那是一所传承了两个多世纪的艺术大学。若没有这场战争,我现在一定都从苏联艺术学院里毕业并加入了艺术工厂开始完成来自疗养院和文化馆[2]的订单了,还有艺术沙龙,我相信我的绘画水平好到足以让收藏家们买下我的画。”伊万说着,突然拉过背包从内掏出个略显破旧但边角平整的素描本,“你瞧,”牠挪动几步把翻开的素描本递在马修眼前,右膝抵着马修的左膝,“这些都是我画的沿途的景色。”
马修低头看向素描本,牠观察着纸页上由深浅不一的色块和线条组成的荒野、抛弃在公路边的汽车与车内的人类骨架、枯树和树根处的蘑菇等绘画,“这很——精致。”马修呢喃道,最初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下意识说出这个评价,这只是素描,除去其中几幅用的是铅笔而画得细致逼真如黑白照片外,其余的、大约是以木炭为画笔的素描都以光影为主而隐去了详细的细节。可马修越看越喜爱这些素描,觉得它们有着激发牠想象力和观察欲望的魅力,使牠的双眼被无形的力量粘在纸页上舍不得移开,“你画得很好,伊万,我很喜欢你的——”马修认真地说,牠抬眼瞧向伊万,最后几个音节尚未吐出就戛然而止,牠呆愣地望着伊万,伊万也像是被牠突然抬头导致的意料之外的对视给吓住了般呆愣地回望牠。
几秒后,伊万仓皇垂眼打断了和马修的对视,“嗯……谢谢夸奖……”牠的声音小到快融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里,右手不自觉半掩着脸颊。而马修仍愣着回不过神来,牠的心神留在几秒前双眼传递到大脑的画面上,被画面中因自己的作品被人肯定而面露纯粹的、极富感染力的喜悦的伊万所吸引,伊万那双在篝火的照射下仿若发光的眼睛如一梭箭般钉在牠心脏内,使牠生出些微弱但绵长的、难以用具体词句形容的心绪。
“……咳,其实有几幅我画得挺粗糙的。”伊万的声音唤回马修的神智,牠眨眨眼,发觉伊万神态中的喜悦和羞赧已消失,‘……又或者,像冬雪下的春芽那样藏在平静之下。’马修强迫自己忽略伊万脸颊上浮现的浅红想,牠自己的脸颊如受到伊万感染般莫名开始发烫,脑子也被一股找不出来处的热源烤得晕乎乎的,牠再次眨眨眼,低头让自己的视线追随伊万的手指移向伊万指下的那幅素描。这幅素描画的是废弃的工厂,其线条比其它素描更为凌乱,右下角的灌木内更是杵着几根不连贯的、显眼且不协调的、能明显瞧出绘画时用力过度的粗线,马修用了一瞬才认出那大约是灌木的枝干。“比如这张,”伊万解释说,“我刚画完框架,工厂里就冒出些充满敌意的,有几分似人可没长头发和眉毛、只会张着嘴嚎叫的怪物,我不得不匆忙画完最后几笔好应对它们的攻击。”
伊万的话让马修又愣住了,马修不知是自己错误理解了伊万的话,还是伊万真的在说比起立刻逃走或拿起武器在怪物的攻击下保护自己,牠认为先画完手中的素描更重要,牠再次显现出砍掉猎奴人成员脑袋时的那种略带幽默的、与废土颇有些格格不入的疯狂,然而或许是受到那碗免费的土豆煮罐头肉和一套即将属于自己的、免费的防具和武器的影响,马修不但没像上次那样产生正常人面对疯子时会有的警惕和畏惧,还觉得这份疯狂放在伊万身上变成了一种独特的、令牠心跳加速的气质。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马修想同伊万发生点儿什么。尽管战后危险莫测的自然环境、不算低但也不算高的生存率和难以预料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在自己与旁人身上的死亡迫使人们放弃矜持,省略大部分无用的、在过去代表着文明和礼节的求偶步骤,但马修一直无法想象某日自己会向某个刚认识的女孩儿或男孩儿提出性爱邀约,牠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对某个人产生性冲动。即便在牠和阿尔弗雷德肢体交缠着蜷缩在被褥中或是懒洋洋或是急切地撸动着对方和自己的阴茎时,相比阿尔弗雷德让牠产生性欲,流窜在牠体内的更像是肉体在吃饱喝足后因其年龄而自然出现的生理欲望。
马修认为自己只是对伊万产生了兴趣,也许包含一些性欲,但那性欲并未多到牠选择此地此刻向伊万提出邀约的地步,牠想更深入的了解这名性格少见的、有着奇怪却又与自己相合的行事准则的陌生人,而同样的爱好与相近的道德观也使牠对伊万生出几分亲昵。不过伊万似乎拥有别的、更进一步的想法。在马修和伊万躲至帐篷后洗漱时——马修曾提议作为免费的晚餐和武器防具的回报,今晚全由牠来守夜,不过这一提议尚未说完就被娜塔莉亚的冷哼声打断,随后伊万友好的谢绝了牠的提议,牠推测牠们是为了避免牠在牠们睡着后趁机杀人劫货——伊万靠近马修悄声说:“你一直在看我,马修同志。当然,由于娜塔申卡没怎么参与闲聊,都是你与我对话,而聊天时看着对方的双眼是基本礼仪,但你的眼神……”伊万顿了顿,牠靠的更近了。马修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月光的照射,牠总觉得伊万的眼眸像拥有夜视能力的动物的眼睛那般发着光。
伊万轻笑一声,“马修同志,你又在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伊万的话化作一股热流自马修的胸腔朝头颅喷涌,牠的脑子被冲得晕乎乎的,脸颊也变得又热又胀,“对不起……”牠一面匆忙移开视线一面喃喃道歉说。
“实话实说,我不介意你的眼神,也对你有着相同的想法,马修。”伊万忽然省去‘同志’一词,这一人称改变使马修忍不住再次看向伊万,身处夜色中,牠只看见模糊的人影与可以被解释为因反射月光或火光而发亮的紫眸,“甚至我希望能待会儿就与你发生点儿什么,毕竟废土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天亮后仍活着,得紧紧抓住一切机会不是吗?”伊万的音调缱绻绵长仿若生活在森林深处湖泊中的水女[3]的低语,而马修也如被诱惑的行人般情不自禁点点头,“很高兴我们意见相同。”伊万说着向马修又靠近了些,马修产生了伊万的体温和吐息像墙根处的苔藓般沿着牠体表生长的错觉,“那么,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健康吗,马修?”
马修用了几秒才意识到伊万口中的“健康”另有所指,伊万的暗示成为窜进牠体内的第二股热流,使牠原本就发热的脸颊猛然再次提升温度,牠几乎开始担心那高温时候会烧坏牠脸部的皮肤,“我、我没病——”牠略结巴地回答到,“我是说,我很健康——”牠因自己局促的反应发出道挫败的叹息,“事实上,除了自助或与阿尔互相帮助外我还从未,嗯,你知道的,同另一人发生点儿什么……”牠坦白道,庆幸此刻是深夜且牠们已远离篝火故黑暗能遮掩自牠的神色和肢体语言中透出的羞赧尴尬,可相对的,牠也无法观察伊万得知此消息后的第一反应,牠只知道伊万如牠那般没立即接话,而是停顿几秒后才用混着笑意的安抚语气说:“别担心,马修,我知道该怎么做以及做什么,况且我想由于地点和明日行程的缘故,我们也并不会做多少超出你知识范围的事。”
闻言马修既送了口气,又莫名感到遗憾,同时牠即将与伊万做的事也让牠期待、激动且有些害怕,这害怕一部分源于那超出牠知识范围的未知——伊万说的是“不会做多少”,那么显然就是在说牠们的确会做些牠不曾了解过的事——一部分源于坐在篝火边守夜的娜塔莉亚。是的,牠俩肯定会进入帐篷才开始做,嗯,伊万打算引导牠做的任何事,但一顶薄帐篷不可能具备隔音功能,更别提直到方才娜塔莉亚瞥看牠时眼神依旧冰冷锋利犹如实体的刀刃,牠总觉得在一个虽不知具体程度但切实敌视牠的对象附近同此对象的亲人进行亲密接触不是个特别安全的做法。
洗漱完后马修跟着伊万钻进帐篷——进帐篷前牠偷偷瞧了眼娜塔莉亚,意料之中又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伊万拉上帐篷拉链,而马修傻傻半蹲在伊万身旁,牠不知牠和伊万如何开始,牠该躺下吗?还是如牠和阿尔弗雷德有时那样面对面坐着?牠是该脱掉所有衣服或仅将裤子褪至大腿处?
“不需紧张,马修,”伊万像是、或也许牠真的能在黑暗中不受阻碍得视物般安慰马修说,“让我们躺下吧。”牠轻推马修引着马修侧躺在两个并列放置的睡袋上,“我得先承认我最近一次洗澡还是在奥特拉德诺耶时,即一日多两日前,所以在经过一日多高温下的步行及战斗后我身上的气味并不处于最佳状态。”随着牠说话,湿热的气流吹拂至马修脸上,除去最明显的薄荷牙膏味儿以外,马修还嗅到一股找不出类比物的、应是伊万体味的气味。这气味与阿尔弗雷德身上的气味全然不同,也不像伊万警告的那样能用‘难闻’或‘臭’来形容,那闻上去有些像熟透了的浆果发酵后的酸甜,令马修不由自主深呼吸以吸入更多的这种气味,“不,你很好闻……”牠喃喃说。
“我就当这是你真实的想法而非奉承了。”伊万的手抚上马修的肩,“这种时候本应用行动代替言语,不过既然你不曾有经验,我想我最好在每个步骤前先提醒你,若你不愿继续就告诉我。”牠的手摩挲着马修的臂膀下移牵起马修的手引着马修伸手环住牠的腰,“你介意接吻吗?”牠问。
“不。”马修的回答声接近气音,牠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即使仅能看见伊万横躺着的轮廓和印在帐篷上摇晃的火光,在紧张、期待和无措的影响下牠仍止不住眨眼。牠看见面前灰黑的人形轮廓逐渐放大几欲占满牠的全部视野,伊万那只原本握住牠手腕的手沿着牠的前臂跃至牠后腰处顺着牠的背脊向上攀爬,同时那股混入了湿热吐息的薄荷味儿变得愈发浓烈,随着一块干燥的、有褶皱的曲面贴在牠唇上,那股薄荷味儿同牠鼻腔与嘴里的薄荷味儿融为一体。
马修忍不住攥住伊万的上衣,并不是说牠没有亲吻的经验,除去妈妈给牠的代表亲情的吻以外,当牠和阿尔弗雷德处于对性充满好奇的十五、六岁的年龄时牠们也尝试着接过吻,甚至直到不久前,牠们互相抚慰时也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嘴贴在对方的身体任意一部位上。但再次的,与伊万的吻,或者也许和伊万做的一切都与以及都将与和阿尔弗雷德做时不同,只凭这个吻马修的阴茎就硬得像刚拨过柴火的铁棍一样,牠匆匆解开裤子纽扣并将内裤拉至大腿处,张嘴伸舌舔舐伊万的下唇。
“看来你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毫无经验,马修。”伊万饶有兴致地低喃,牠张嘴回应马修,舌尖如有自主意识的刷子般灵活地扫过马修的牙龈和唇系带,滞留在马修后背的手则指尖施力压着马修背部的皮肤描摹其下肌肉起伏的轮廓。马修觉得自己变成了气球,伊万的每一下摩挲和每一次舔舐都在往气球里输送名为‘性欲’的气体,牠以急切到慌乱的姿态试图解开伊万的裤子,数秒后拨动纽扣的动作就转变成不耐烦的拉扯,牠从未如此迫切得想触碰某人,具体而言是让自己的肌肤不受阻碍得接触另一人的肌肤,可伊万显然比牠更加耐心。“别这么着急。”伊万将话吹进马修嘴里,牠的舌探入马修嘴中,勾缠马修的舌头又后撤引诱马修伸舌追进牠嘴里,于间隙时喘息着说:“耐心些,马修,耐心能带来更多愉悦。”
这句话直白又暧昧,令马修的心和正被伊万爱抚的背脊一同生出股混着刺痒的酥麻,伊万用另一只手辅助马修解开自己裤子纽扣,但下一刻牠拂开马修伸向两人阴茎的手,“耐心。”牠的舌尖戳着马修的舌尖含糊重复道。在马修的血管和神经里肆虐的欲火竟也真的被这一单词安抚,于是牠控制那只手探向伊万的腰,学着伊万那样指尖稍用力地按在肌肤上移动着感知伊万的身体曲线,牠的动作似乎弄痒了伊万,因伊万猛然瑟缩一下,一面发出分不清是笑声还是呻吟的喉音一面偏头打断吻。
伊万的反应使马修产生几分挫败,毕竟牠的目的并不是给伊万饶痒。伊万仿佛能看见马修脸上的挫败似的解释说:“比起大部分人,我的感觉系统更加敏锐一些。”
马修看着大约是伊万的双眼的位置,和方才洗漱时不同,此刻伊万的双眼一点儿发亮的迹象都没有,可拥有夜视能力的猫的眸子在黑暗里也不会发光。牠好奇伊万是否能在黑暗中视物,更担心若伊万能,那么伊万便能看清牠之前那些略失态的、本以为已被夜色遮掩的表现。况且假如伊万能看见这次性爱中牠神色的每一分变化而牠不能,这既不公平,也会让牠失望且对伊万沉溺于快感中的表情无比好奇。然而询问他人身体是否产生了变异以及具体是何种变异是一种比性爱更加亲密的、需要更多信任的行为——当然,这条废土默认规则显然对阿尔弗雷德不适用,好几次牠们被暴怒的商队、雇佣兵和走私贩追杀就是因为阿尔弗雷德非得打探出对方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变异,或按照阿尔弗雷德的话说是“产生了什么好玩儿的变化”——即便是马修自己也是出于对性命的担忧才在伊万和娜塔莉亚的诱导及逼迫下坦白自身也许是变异的异常的。
左侧乳头被夹住转扭的触感拉回马修的神智,“你是在分心吗?”伊万贴着马修的唇问,牠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和不满,仅有一丝对马修分神原因的好奇。
“抱歉,我——我只是————”马修认为自己的推测毫无根据,自己的担忧则无比可笑,故牠用无意义的哼哼将话含混过去。所幸伊万并不执着于从马修嘴里挖出答案,牠的头靠在与马修将吻未吻的位置上,左手以略别扭的姿势揉搓马修的乳头和乳晕,抚摸着马修后背的右手在马修的腰臀至肩胛骨处来回盘旋,牠的右腿则不知何时弯曲着顶入马修双腿之间。马修觉得伊万的手指仿佛有着将麻痒传递进被触碰者的皮肤的能力,要么就是伊万的手指能像牠在百科全书里看过的那些拥有自体发电天赋的鱼类般能释放微弱的电流,否则如何解释牠体表每一处被伊万手指掠过的地方都冒出丝让牠脚趾紧蜷的、舒适的麻痹感呢?
这些丝缕状的麻痹感钻入马修的毛孔,闯进牠的神经末梢并于中枢神经聚集融合成一团搅乱牠脑子的迷雾,这团迷雾让牠的感知同时变得更加迟钝和敏锐。牠的视线仅集中在面前的人形黑影上而看不见人影后被火光染上层橘红的帐篷壁,牠只能听见近在咫尺的、被伊万压低的喘息而听不见数米外的木头燃烧声,牠甚至忘了不远处的篝火旁还坐着能听见从这顶帐篷内传出的、任何音量超过喘息的声响的娜塔莉亚。马修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伊万身上,也许是因为夏夜温度高且牠俩又呆在一个狭小封闭的帐篷里,牠不仅能清晰感知到随着伊万的喘息和呼吸而吹拂至牠的脸与脖颈上的热气,还觉得牠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雪人般快被这接连不断的热气吹化了,牠忍不住挪动着贴近伊万,被伊万顶开的左腿勾缠住伊万的右腿,鼓胀的阴茎戳蹭向伊万的腿根和腹部时也感到有根又热又硬的条状物抵着自己的下腹,直到牠的手再次被拂开,牠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又伸手试图握住牠俩的阴茎。
“等等,”伊万制止道,牠一面收回摩挲马修后背的右手一面说:“把裤子脱掉。”没等马修的意识反应过来,牠的身体就擅自听从伊万的指令拽下并将裤子扔至身后。而伊万的动作比马修慢上一拍,当马修屈起光裸的左腿试图插入伊万腿间时皮肤所传来的触感告诉牠伊万尚在与膝弯处的裤子搏斗。“我得……”伊万略撑起自己嘟囔着,大约是由于伊万姿势的缘故,马修在看见面前的人形黑影上抬的下一秒就感到自己的脸被某种东西——应该是伊万的发尾——搔得发痒,牠偏头躲开,接着一道几乎被牠们的喘息声盖过的、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传入牠耳道中。
不等马修心中冒出对撕裂声产生原因的好奇,伊万就拉过牠的手,摸索着将某个略松垮的、薄膜口袋状的东西套在牠并拢的食指和中指上。“是时候进入下一阶段了。”伊万侧头吻向马修说,牠的唇落在马修的鬓发上,随后一吻接着一吻向马修的嘴角移动——马修脑中那根因担忧伊万拥有夜视能力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下下啄在牠脸上的、使牠的脸和心一同发痒的吻证明了伊万如牠一样只能看见面前有个模糊的人��黑影——牠抬起右腿将腿搁在马修的腰胯上,握着马修的手腕将马修的手朝自己的胯间拉,不过中途牠突然停了下来。
“我忘记提醒你了,”伊万的语气里含着几分不情愿,“我说的下一阶段,是指你的这两根手指,嗯,若我们接着做下去的话会再加上你的无名指,戴着安全套从我的肛门进入我的肠道进行指交,你愿意吗?”
马修没立即弄明白伊万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伊万的话拽住了牠的听觉和触觉,明明伊万并不是用调情的方式说出此话,但也许是详细的描述加之此话出现的地点和时机,马修依旧被伊万的预告撩拨得头晕目眩,牠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预告而是征求牠意愿的询问,随即牠想起在牠们开始这场性爱时,伊万的确说过由于牠缺乏经验,伊万会在每个步骤前提醒牠,于是牠匆忙答道:“我愿意。”
“很高兴你愿意继续。”伊万又啄了一下马修的嘴角,马修仍不明白为何伊万会作出牠不愿继续的假设,不过显然此刻牠没有找出答案的欲望和余力,牠的手再次被伊万拉着前伸,蹭过某个泛着湿意的、又热又胀的部位——牠猜那是伊万的阴囊——停在一片柔软丰厚的肉之间,这些肉像某种具有自主意识的活物般颤抖着,随着伊万推了下牠的手背,牠那两根裹在安全套里的手指嵌入颤抖的肉之间,抵在一小圈蠕动着的皱褶上。
“别急着插进去,”伊万半趴在马修身上,牠左手撑着睡袋,右手放开马修的手腕沿着马修的上臂朝马修的胸与肩前进,“先揉一揉外面,”这些话被牠吹至马修嘴边,“这儿能用来润滑的只有安全套外层自带的润滑油。”
马修分不清伊万的话是指引还是诱惑,也可能两者皆有,牠依言将两指按在伊万的股缝底部轻揉以将安全套表层的润滑油涂抹在伊万的肛门上——坦白说,马修头一次知道安全套表层有润滑油,过去牠以为那只是个用来预防性病传播和避孕的橡胶套子,牠甚至不曾见过实物,毕竟牠和阿尔弗雷德没有余钱买这类生活中用不上的东西——牠能感到那圈皱褶被牠揉得不停开合,而伊万也随之哼出黏糊糊的鼻音。伊万哼了几声后一面拨弄着马修的乳头一面说:“你可以把手指插进去了,马修,”牠左手扶着马修的下颌偏头吻咬马修的下巴,“慢些,温柔些。”牠补充道。
马修不知具体怎样做才算温柔,不过至少伊万给出了另一个清楚的指示,于是牠小心翼翼屈指挤开那圈皱褶,双指像跨过一片埋着不少未爆弹的废墟那样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前进。然而和在埋着未爆弹的废墟中寻找物资不同的是,此刻某个干扰牠使牠无法专注的原因正同牠胸对胸、胯对胯得贴在一起,非但如此,这原因的双手也不愿闲着,不是捏刮牠的乳头,就是摩挲牠的腰臀,时不时还摆动腰胯让两人的阴茎互相挨挤着被两人绷紧的腹部摩擦。
这些动作快将马修逼疯了,牠体内的性欲逼迫牠去做点儿更进一步的事,不幸的是牠不知‘更进一步的事’具体是什么以及该怎么做,妈妈曾给牠和阿尔弗雷德大致讲解过男女的生理结构的区别以及交媾、怀孕、生产和哺育是怎么回事儿,但这些讲解的重点从不是性爱。马修从妈妈的讲解以及商队里佣兵的下流话中得知‘更进一步的事’与阴道、阴茎有关——当然,由于伊万不是女人没有阴道,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是与肠道、阴茎有关——可之后的步骤是什么?牠把阴茎插入伊万的直肠里然后抽插吗?听上去并不像牠正做的事那样使牠兴致高涨,故牠只好努力忍耐流窜在骨骼里的、催促牠做点儿什么的发痒感,跟着伊万的命令在双指进入到某个深度后停下并用指腹戳着肠壁前后来回按压。
“很好,马修,你做得很好。”伊万小声说,马修能从牠含糊的吐词中听出牠正为了避免自己大声呻吟而咬着唇,“现在,你可以把无名指加上。”
马修撤出手指的速度似乎过快以至于伊万猛地将头埋在牠颈根处发出道压抑的哭喘,仿佛是报复牠般,下一刻伊万就握住了牠的阴茎并轻搔牠的冠状沟,令牠攥紧伊万的大腿惊呼出声,所幸随后伊万就下移转而揉撸牠的阴茎海绵体,这才使牠得以集中精力并拢三根手指再次朝伊万的后穴探。与之前不同,增添一根手指后马修能明显感到手指血管被挤压所带来的胀感,当牠推蹭伊万的前列腺时,本有余力用娴熟的技巧抚慰牠龟头和阴囊的伊万被牠操得只剩有一搭没一搭撸动牠阴茎的力气,牠忍下挺胯在伊万的掌中戳刺的冲动,既想对伊万礼尚往来也套弄伊万的阴茎,又觉得牠那只正掐着伊万左大腿的手着实不方便挤进两人紧贴的胸腹间,伊万的那只手已经够碍事的了。
“你不……嗯,你的阴茎————”喘息与对具体描述的羞耻让马修很难连贯地说出自己的疑问,不过伊万莫名领悟了马修想问什么,“若同时刺激我的前列腺和阴茎的话,”伊万那只被马修压住的、穿过马修的腰抚摸着马修腰臀的手揉了把马修的右臀,“我会完全失去爱抚你的力气。”
“我不介意……”马修喃喃说,牠很高兴牠首次与阿尔弗雷德以外的对象做这事儿时遇见的是伊万这种经验丰富且性爱中会考虑对方感受的人,但伊万的话也把牠的想象力引向别处。‘可惜帐篷里光线太暗了。’牠想着,埋怨起于今夜数次遮掩牠失态和窘迫的夜色来,牠很想瞧一瞧前后被同时刺激的、力气全失的伊万会流露出怎样的神态。
“你是认真的?”伊万问,“我可没品德高尚到拒绝这个让我专注享受快感的提议。”
“我不介意。”马修重复道,一方面牠的确不介意伊万停止抚慰牠,另一方面,伊万对着牠阴茎和腰臀的爱抚令牠不知该全神贯注去追随在牠神经中不断炸裂的愉悦还是该凝神继续用手指操弄伊万。也许等马修对性爱更加熟稔后,牠能从容的同时做这两件事,可现在牠宁愿专注于其中一项,而考虑到每次高潮后牠得用上不少时间才回神,牠认为把精力分配给伊万是更合理的选择,为了证明自己的确不介意,牠拉着伊万那只正撸动牠阴茎的手并引着那只手落在伊万自个儿的阴茎上。
“好吧……”伊万舔咬着马修的下唇,“以及,你的动作幅度可以变大些。”伊万的另一只手上抬搂握住马修的肩脖,如给猫顺毛那样揉捏马修的后颈,一股既像针刺又像电击的刺痒感随之自马修的颈椎上窜至马修的头皮与大脑中,令马修错觉自己的头发都被电得直立翘起。大约没发觉马修一瞬间的失神,伊万仍指示马修说:“撤出你的手指,再对准我的前列腺用力插进来。”
马修依言后撤自己的手指并狠狠朝伊万后穴深处捅,换来伊万一声闷哼与一下对着牠后颈的紧捏,“不,马修,这样戳我的前列腺只会让我疼,”伊万虽说着疼,马修却感到指周的肠肉绞住牠的手指一下一下颤抖,“你得蹭着那块区域压按过去————”伊万的尾音被马修的又一次捅入操成了变调的呻吟,牠的头重重砸在睡袋上,左腿在睡袋上蹬划出刷拉声,体液与空气摩擦后产生的咕啾声也从牠胯腹间飘升至马修耳边。‘真想看啊……’马修再次为帐篷内昏暗的光线遗憾,牠的手指在伊万的肠道里快速进出着,每一下都用力蹭过伊万的前列腺,牠分不清过了多久,总之在牠的感官中只过了一小会儿,伊万就猛得抬起身死死搂住牠,肠肉裹着牠的手指规律得抽搐数下后又骤然摔回睡袋上,同时牠也感到有微凉的几滴液体溅在牠的胸腹表面。
伊万急促喘息着,原本握着马修后颈的手下移抚摸马修的上臂,牠的肠肉仍绞着马修的手指不停收缩,“你可以退出去了,马修,”牠的呼吸逐渐平复,“轻些,慢些。”牠一面伸手轻推马修一面说:“很好,现在————”马修顺着力道仰躺在睡袋上,牠瞧见那个代表着伊万的人形黑影挪动着压向牠,随即牠那根一直热且胀得翘在牠下腹前的阴茎再次被伊万的手握住撸动。伊万撸动的速度很快,以至于马修想不明白在这样的速度下,伊万是怎么做到在经过牠的阴茎顶端时摩挲牠的冠状沟和尿道四周的。同时伊万的另一只手在牠的胸腹和腰臀等敏感区域徘徊,牠觉得自己热得快融化了,牠的脑子和神智也被这种热度烧得如沸水般蒸发。等伊万以唇贴上牠的唇并呢喃说“嘘,小声点儿”,牠才发觉自己正以较大的、肯定能被坐在篝火边的娜塔莉亚听见的音量呻吟,不过牠还来不及为此生出羞耻或担忧快感就再次占据了牠大脑的所有空间,不需多久牠就射在了伊万掌中。
直到马修的呼吸恢复平静,伊万仍半趴在牠身上,“如果我们身处一个更安全和更有隐私的环境中的话,我会想同你做更多步骤的。”伊万吻着牠用遗憾的语气说。马修也抱有相同的想法,牠欲赞同伊万,但跟随高潮后的余韵席卷牠神经的困倦只允许牠发出道昏昏欲睡的附和声。
“听上去你很困,马修同志,睡吧。”伊万又吻了吻马修的鼻尖,随后翻身撑坐在牠身旁,瞧起来似乎在寻找自己不知被扔在何处的裤子。马修奇怪于伊万为何又在牠的名字后添上‘同志’一词,也想问难道伊万不打算睡上一会儿吗?可如过去每一次高潮后一样,睡意总是以与闪电相同的速度将牠拉入梦乡,牠盯着那道坐着的、正把裤子套上一条抬起的腿的人形黑影,在自己未察觉之时就闭上了双眼。
[1]苏联艺术学院
[2]文化馆
[3]斯拉夫精怪,虽然机翻是美人鱼但根据描述我觉得更像是水女
露观察加:
不对自己和妹妹构成威胁
性格友善、礼貌且不会把别人的善意视作理所应当
身上无异味、无性病,根据洗漱动作来看保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不是苏联公民所以即便发生性关系也不违背军人道德
喜欢并能背诵苏联诗歌(加分项)
露:嗯,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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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xiaojing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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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在一年之前我正式接触了frank ocean,看到了他那张用被Chirs Brown打伤的手捂脸的《blonde》专辑图,水珠滴落,滑下,水迹慢慢延伸到他的绿寸头,纹身,手肘。(也爱上Wolfgang Tillmans,改变对摄影的看法,以此不再随意发自以为好看的摄影作品)我时常幻想下辈子成为他那样的双性恋艺术家,体验他的双向混乱思绪,也想学着他用复古录像机拍摄一部高中的最后一天,摇摆模糊掉帧画面与嘈杂爆音的笑声,也是用着Running Around的配乐,给一切出现在任何一帧画面的人物唤起一切各种喜或忧的情绪。
frank的音乐对我影响很深,每天恍惚一瞬间会想起随机任何一首音乐。Be yourself里的话让我有了写出这些文字的想法,写下成长历程,写下对待身边人事物看法的变化。在此之后我似乎向往的有很多,有一切荒唐的想法,难以得到实现的事,如享受亮光却不敢去正视太阳。我梦想接触多元文化和人种,在多元聚集地像纽约东京伦敦香港巴黎柏林去提升自己,知识和精神思想的提升比流媒体时代上装逼酷了不知多少倍。我享受美景,我认为景色是上帝无私给予全体生命体一种爱的表现形式(也许跟我的名有些许的关联),��眼与美景的邂逅,现实凝固剂为其提供无限的时长。可只是凭着个人的意愿不去努力尝试,看着别人沉浸在自我欣赏的同时活在网络上追随流媒体上所谓的潮流。彻底疯了,该怎样努力,姑且不谈努力,获得一切,能做到“Be yourself and know that that’s good enough.”就好了。这是首frank母亲拒绝黄赌毒且不要尝试成为任何人的训诫。确实欧美人从观念,经历,社会环境,文化,压力来源的不同,与中国父母差别也大,但对子女不现实想法而产生的掌控欲都来源于爱的压力感,分成一份爱和一份掌控欲,我怎样去处理这份掌控欲,更加理性去看待,不该盲目的服从和拒绝。我关乎的大部分是自己,人格在不同环境或是洒脱或是拘谨,个人态度跟与《blonde》相似,像white ferrari末尾抒情的嘀咕,也像lvy里末声怒吼的宣泄。
frank ocean花了四年换来的是成熟,不再是对自己逃避的偏执男孩。Futura free在复杂和声和钢琴的氛围后,一段他已故弟弟的采访,在结束前抛出问题:“How far is a light year”,一光年到底有多远,整张专辑在嘈杂采访,对时间的进程和对生命有限的思考中朦胧结束。生命的思考,对我个人而言,对一个即将成年的小伙来讲,谈论时间人生生命完全不适合这个幼稚年纪的话题,简直让人忍俊不禁,这不是网络上所嘲笑的emo青少年吗?可当我十多年甚至几十年后回头看看这些稚嫩的文字,应该会感激当初写下的这些杂乱文字。也许未来会像这张专辑般支离破碎可是依然充满着私人化情绪和天马行空风格,当我在未来产生的一个细微的意图,不断叠加下,能否成为非现在所期待,而是成为的那一刻所向往的”男孩“。时间短暂下考虑生命价值,价值是否为活得更有意义。意义是什么,钞票还是地位,“These bitches want Nikes”我是否会去接触或成为像这些“bitches”的人(非异性)。我想应该几率挺大。以现在的想法打包票说不会更不会成为,肯定是缺乏了对以后未知下思想观念的改变,未接触真正的社会性,在脱离自我的个体的保护套成为非我的个体下,我不敢狂言妄语。钞票真的是意义吗?对我来说取悦自己成为价值意义的条件下,钞票会成为意义的一半,回归现实,脱离艺术性,钞票取悦自己占大多数。如果我取悦自己多数以精神而非物质,钞票就变成百分之十了。nikes的mv中的画面,赤裸躺在铺满地面的美钞上,是艺术与金钱的矛盾,没有过多的选择下,可以试着去两者接纳。钞票肯定有用,可以多延长换取多数病人的寿命线,生命的意义建立在能够拥有足够长时间去实现价值,实现价值永远是道路且永远没有尽头,只有最大化的接近实现。一个月前我翻开Wolfgang Tillmans的摄影集,有张摆满医疗设备与杂乱电线的icu病房照。我想象我自己处于病床位置并让其画面在我脑海中播放(不是自我诅咒),带着氧气罩昏迷的身体,冰冷药液从管道输送到全身,我无法呼吸和动弹,类似于被绑架的同时正被窒息处死的时刻。死去的瞬间我会播放一生回忆,假如没有取悦自己全是冰冷的桥段,生的欲望可能会愈加强烈,我想挣脱,我想走出病房去取悦自己!
此时的我坚持自由,热爱开放,置身于迷失中。在成年前,我愿意大胆在这个环境下去谈论爱,性,跨性别,同双性恋。Self Control一发入魂,一句“I came to visit cause you see me like a UFO”的失落直击心灵,将私人性里爱在夏夜中的卑微如排山倒海般涌入听者产生共鸣的心里,他越发深情叙事手法越发变强。frank没有教任何人在爱欲与性欲要怎样去平衡,专辑每首歌隐藏对应不同问题的种种回答。我在某些片段被触动,又在整体的统一性下释怀,如何去爱,表达它,我会视为另外的一个生命。这个生命诞生初期到结束,对个人而言是死亡,站在自身看他人,也许是死亡也许是无关自己的新生命的诞生。这个生命是一场泡沫梦幻的回忆录,充满激情 抛弃 平淡 争执和死亡。假如和frank一样把艺术和爱欲性欲融合,一切都会变得合乎道理,成为真正艺术的一部分,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爱欲艺术世界!
丑陋不堪的那面我该面对他人隐藏得更好,男孩真的会哭,因为至今我的生活都是好的,frank在夏日夜里做一个感性人,何时能成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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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树芳
香樟树芳
——阿落
 二十九岁的脚步踏着满地落叶,干焦响脆,每一声伴随记忆的鸣笛,瞳孔湿润而猛然放下背包的淡然微笑也许是十年前认为的成长。青涩的岁月中,情窦开时的美好经过岁月的涤洗,不会像那时贪爱。成熟后没太多想法,唯有相拥的记忆,纯粹的相顾无言,简单的畅谈心声。很多年后,我想自己还爱着某人,记忆轻唤,泪水如樱花飘落脸颊,又在三月绽放微笑。
“你许了什么愿望?”在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杨皑云将脸凑到我面前,温柔绅士地问。
我简简单单地告诉他我的愿望:“我想拥有一份爱,简简单单生活,一起奋斗努力,过上幸福的生活,一起在工作之余游览景胜。”
他听到回答后,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时候倾国倾城,如此印刻在脑海中。
与阿布相处的八年时光中,我一直将他当做杨皑云的存在,当他四月离开的时候,无论我身在何地,无处不在是那个人身影。
“阿落,你确定爱着的人也爱你,不离不弃?”阿布总是呆呆地坐在床沿或者沙发边,8月的周末,离开时调皮问我,一下子记忆纷飞,雨打花瓣,有着深度思索的问让我瞬间发觉阿布的微笑和背影似曾相识。
“我想我们不会在一起,脸色憔悴,全是胡渣,注定那么多没有结果的故事让我老了。”我回了他一句。
“好艺术的回答,你刮胡子的时候很迷人,我很喜欢瘦下来的你,很帅!你认为我不会爱你,樱花飞舞是你的季节,我不在的日子愿你保重!”他说完这句话,手指捋着刘海,提着手包快步离去,我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今年,已然2020年。长江边,清澈的水让我倍感亲切,我脱下鞋,将袜子放在衣服兜里,试探着将脚丫放入水中,有些冰,春季的江水捎带着喜马拉雅山脉的温度,感知到遥远地方的存在犹如感知着远方某人的亲昵。“那个人还好吗?”我内心问着自己,没有答案的疑问让我觉得可笑。
站起身,走向前,江水漫过脚踝,踢着清澈透明的水花,孤独与夕阳的相互呼应让我越发思念起时光中遥远的人儿。拿出手机,为自己的水花拍一张纪念。小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失去了许多可能的快乐,一张照片足够,再回到原位看看视频。有同感的视频都是一份自作多情的代入,他不会用超能力让许多人舞蹈、歌唱出现在我手机屏幕上与我对话,仔细想来,说的话,跳的舞,唱的歌,与我没太多关联。想念一个人总会以为他会出现在街道下一个拐角。
继续向前走,来到遗忘词汇的熟悉地点,满地的落叶,我白色的休闲鞋轻轻地走进,香樟树的芬芳馥郁,戴着口罩依旧可以嗅到淡淡的香味,一阵风吹拂我的刘海,树叶沙沙作响,往事云烟婆娑起舞。
眼角湿润些许,我静静地慢慢地围着香樟转了一圈,轻轻地离开,走在小时候与朋友一同放学的道路上,许多人的模样浮现眼前,微微一笑,那是回到情窦初开、小鹿乱撞怦然心动的年岁。
在15岁那年,我遇见一个人。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我喜爱的棕色,浓浓的眉毛像家乡山脉的曲线,眼眸看着前方,坚定的眼神让人觉得英气十足。他的步子迈得很开,我凝视着他的帅,走神撞在电线杆上,书本滑落一地。他听见声音,转向我,我顾着捡拾书本,他的双手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触电般地看向他。他为我捡起书本,没有什么表情,落���递给我离开了。
干���持续很长时间,八月我很爱去阿布的泳池冲凉。
阿布喜欢潜泳,他说:“完全在水里游动听不见外界除了水流的其他声音,会感觉自己像一条自由自在的鱼,我希望一直像儿时一样安闲随意。”
阿布钻出水面,将湿漉漉的头发捋后、挤干,双手擦拭脸庞,他靠在对面的池壁,我端起一旁的饮料走过去。他捂着额头笑着说:“在泳池里面走来走去很奇怪!”
“也许有一天我遇见一位愿意教授我游泳的人,我们会前往许许多多地方,在清澈的水中畅游。”我走到阿布面前,倒了一杯果汁给他。
阿布拿着果汁,咬着吸管,看向他处,然后看向我,我吸吮着果汁看着水面发呆,他说:“欧落,过一段时间我要走了,这里会卖掉,以后你没有地方游泳了。”
我微笑着放下果汁,说:“要前往哪里?”
他摇着头,说:“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我随口回了句。
“你不问我们还会见面吗?”他滑动着水面。
“很久很久以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现在认为很幼稚,为什么要问,你要找我玩就电话我咯。”
阿布双手拍打着水面,激起一阵水花,说:“没有泳池,夏季你难熬炎热。”
“像以前一样,每天自来水冲凉。”
阿布怔了一下,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说:“你还要回到那个肮脏的房间?”
我把手放在水中,让水逐渐浸着果汁杯,杯子的一半浸在水中闪烁着阳光的星星点点,我说:“那是我从小的工作,至少我的房间很干净。等我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有一份好工作,离开这儿追逐我想要的人生。等我有钱了返回故土,那间房打扫装修,会很好看!”
“我看着你说话的时候,你处于迷茫中,”阿布突然哈哈大笑,他说,“挺不错的房子,却像猪窝,每天活在担忧中,满地的灰尘,一堆的杂物。”
“我没有地方可去……”
阿布打断我的话,将杯子扔到泳池中,双手放在我的脸颊,眼神坚定地告诉我:“追逐自己的梦想,我在华灯初上的地方等你!”
我迅速蹲下,让水浸没全身,再从水中站起,水花四溢。摇动的水滴溅在阿布的身上,我也捋干头发,将脸庞的水抹掉。
阿布躲避着,欢笑着说:“我恋爱了。”
我惊喜着,眼睛睁大,问:“什么时候结婚?”
他的微笑沉浸在恋爱的蜜罐里,眼神中洋溢着爱情的甜美。我扭着脖子,嘟着嘴巴说:“她一定是个好姑娘!”
“以后一定会有个爱你的人陪伴你春秋冬夏!”
“哦,最近遇见一个人,他的脸庞帅气美丽,衣着得体,与他擦肩而过,好迷人!”我陶醉着回忆。
“你想拥有与他一样的品位,努力吧!再过五六年,你也会很帅气,很迷人!”阿布握着拳头为我加油。
往后的周末,我在射击场练习打靶。大致训练了半年,又遇见了邂逅的人,我呆呆地看着他练习。
他摘下隔音耳机,看着我,一同去隔壁,请我喝一杯饮料,他说:“四五个月了,你总是看着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吸吮着果汁,歪着头,想了想说:“杨凯云,我喜欢你!”
“哦!”他往后靠着,语气字拖得很长,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只眨了一次眼睛。
我看着杨皑云的眼睛,将双腿曲在凳子上,双手抱着膝盖,说:“你的眼神……请称呼我阿落。”
他的眼睛快速眨一次,微笑凝结,继而叹了一口气,露出整齐的牙齿:“升原来叫阿落!”
杨皑云捂着嘴巴,他迅速转过头,问:“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你喜欢我干嘛?”
我喝了一口果汁,迎上他的眼神,伪装着自己的悲伤,说:“没人喜欢我!”
他摇着头,问:“暑假你想去哪里?”
“最近蛮悲伤,我想去遥远的地方放松心情。”我低着头看着果汁杯子。
杨皑云站起身,我抬起头仰视着他,听他说:“过几天我要出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旅行?”
我乐不可支地从椅子上跳下,说:“好的!”
一周后,我和杨皑云坐上飞机,他坐在我的右手边。
我看着飞机缓缓升空,感觉飞得慢,窗外的机翼在城市中穿行,我担心飞机与城市的电线亲密接触,祈祷飞机快些到达云层。
杨皑云觉察到我的担心,问我:“你在怀疑飞行员的驾驶能力吗?”
我马上鼓着嘴巴,说:“没有没有,我……我只是从来没坐过这种飞机,觉得有点特别。”
“哦!”杨皑云将眼罩放下,躺在位置上,很快,呼吸均匀起来。
他睡着之后,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觉得无聊,走到驾驶室。
驾驶室里面的飞行员英俊帅气,瘦瘦的身材似乎比我高很多,我坐在一旁,看着前方的星空。
黑色幕布一样的天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辰,隐约看见银河的绸带,这般奇丽的景色我从未见过,不由痴痴地望着远方的天空。我惊叹着天空的美丽:“哇!”
飞行员微笑着说:“长大后你最想做什么?”
我看向他的侧脸,想了很久,说:“我想的是让生活好起来,没什么愿望,希翼着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努力挣钱,然后去体验人生的意义。”
“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他问。
我感喟着说:“还没遇见,有一天遇见那个很爱我的人,我们一起前往魅力之都。”
“到达目的地后,多出去转一转。”
稍久,我离开驾驶舱,拿了两床被巾回到杨皑云身旁,夜晚有些凉,为他盖上。我自己喝了一杯豆浆,搽干净嘴巴,将被巾盖住他的左手,我窝在被巾中,握着他的手入梦。
广播把我叫醒,窗外的天空依旧黑夜,我前往驾驶舱,看着飞机缓缓降落在路面。
前面有两个人,他们在闲聊。我和飞行员一块儿下了飞机,他比我高出很多,我们聊着天,等着杨皑云。
我对飞行员说:“我们一同逛逛街?”
飞行员拿出手机说:“明天下午我要上班,需要好好休息。”
我拿出手机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杨皑云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给了一张地图和宾馆的信息,和飞机前面的人驱车离开了。
我向远方招了手,一辆车载着我离开。前往宾馆,走进房间,精致的装修让我惊叹不已。
我很喜爱房间给我的静谧体验,墙上的绘画别有风趣,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轻唤着:“愿我有一天挣到许多钱,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中,非常安然,有一个爱我的人,一块儿享受生命的繁荣。”
我前往浴室冲澡,换了一身睡衣,蹦到床上,很快入睡。
我醒来去浴室冲了澡,穿好衣服,看着电视节目,过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出门逛游。我戴上帽子,戴好口罩,包里放好辣椒水,衬衫、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我在镜子面前左右看着,觉得俊俏出了门。
大都市里面没有像家乡那样打招呼,走在商场附近逛着街。来来往往不同肤色的人,让我觉得惊奇,他们的打扮都不一样。我走到贩卖果汁的地方,钱包里面有杨皑云给的几百元。摘下口罩,喝着果汁,忽地觉得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许多人回头看着我,我忙把帽子戴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湿巾擦拭脸颊和额头,拿出唇膏润泽嘴唇。我照着地图走向公园,那儿许多人坐在草地上休闲。我也坐在草坪上,看着大家跑步和玩耍。我躺在地上,想到一句话:和你在国际大都,体验着公园的阳光,绿色的树叶和风轻轻摇动,光线斑驳,你在我身旁。
广场的屏幕轮播着广告,我漫步在人潮涌动的大街,孤独的感觉让我想起陪伴了一段时间的人,我有些落寞。
转转悠悠到了傍晚,回到宾馆,杨皑云头发湿漉漉地坐在沙发看电视,他问我:“吃了吗?”
我看着他的脸,说:“刚刚吃了一个汉堡包,嘴巴里面还有味道。”
“快去洗漱。”
我忙脱掉衣物,把一整天的汗渍清洗,洗漱完毕,我穿着睡衣来到杨皑云身旁。
他说:“以后用过的睡衣和毛巾要让酒店及时更换,要干干净净的!”
我连忙点头,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你遥不可及,而你现在就坐在我身旁,像做梦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我,说:“现在你还小,愿意受着你的邋遢,要我一直在你身旁要看你配不配了,要别人不离开你,要看你多爱自己!”
我眨巴着眼睛说:“我没想过你说的,你要教我爱自己。”
“你头发湿湿的,我妈妈说头发如果不吹干睡觉容易脑中风,不吹干吗?”我询问着他的意见。
他嘴角向上弯成弧线,说:“你和我的关系不太生疏,麻烦你帮我吹干头发。”
我去浴室把吹风机拿出来,生疏地为他吹头发。
“你第一次用吹风机吗?”他温柔地问。
“洗完头发,我都会吹干头发,我担心为你吹得不好,让你的头发乱糟糟。”
“我很享受你为我吹头发,很久没有体验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他轻轻摇着头,笑而不答。为他吹干了头发,我把吹风机还到原位。
“我今天出去逛街,很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世界一条街,一个市,那么大的都市让我觉得很新颖,好多不同人种的人,他们的长相跟我们的不一样,而且穿得衣服也不一样,我觉得以后我可以在这里居住。”我坐在沙发上,拉着他的右手说。
“你要赚很多钱!我挺担心你这个路痴找不到返回的路。”杨皑云放松着,慵懒地躺着。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毕业礼物!”
“我们只停留三天,你要抓紧时间去游玩,不要留下遗憾。愿这一次的旅行治愈你心里的伤痕,快乐起来。”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伤心,可能是吃了什么毒药让胸口难受,眼泪流出,我自己误以为是友谊导致的。”
他紧紧捏住我的手,对我说:“你只有一个女朋友,只有一个男朋友,两个人是你多年来不曾拥有的友谊,你珍惜过了,你爱过了,再多的阻力是无可奈何,未来的路虽然孤独,但是你要学会面对!”
“你是我朋友吗?”我皱着眉头问。
“你如果经常皱着眉头,你的眉角会出现肌肉块,会像恶魔一样的脸。我不想欺骗一个小孩子,你我不是朋友,我早晚要离开你。你最近大脑思维混乱,我看得出来,希望你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会一直爱你,一直喜欢你,我会留在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不会离开你!”我抓紧他的手,放在心脏附近。
“你是被我的长相吸引还是被我的穿着吸引?”
“都有!而且我羡慕你的身高,可惜身边人给的毒药让我不可能再长高,一米六五的个子算是一辈子的难堪了,以后我会学着打扮自己,让自己美美的!”
“现在的你也不丑!”
“最近我开始失眠了,不知道未来我会不会一直失眠下去。”
“我陪陪你,上床去,我给你讲个故事。”杨皑云把我公主抱到床上,我躺在他右侧,听他讲故事。
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当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方才明白其中哲理。
“从前有一只小猫和一只小兔子,他们是要好的朋友,小猫总是在河边钓鱼,小兔子总是在土里挖萝卜。他们的关系要好,每次都在一起吃饭。可惜小兔子不吃鱼,小猫不吃萝卜,所以当鱼没了或者萝卜挖完了,他们就要一起前往别的地方。”杨皑云喝了一口水,继续讲:“有一天,他们前往新的地点,看见一只小黑兔和一只小黑猫,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住在舒服的大房子里面,过着幸福的生活。小白兔和小猫咪瞬间被美好的生活吸引着。每一天小黑兔不仅仅在挖萝卜,还在勤劳地种萝卜,小黑猫打理着一个池塘,如此他们的食物就源源不断,不用像小白兔和小猫咪那样四处迁徙。不用把更多时间花费在寻找食物和迁徙道路上,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修建房屋、篱笆草园,还有各种各样的家具。”
杨皑云看着我,对我继续讲:“小白兔和小猫咪很害怕他们不接受自己,但也很希望他们接纳,于是鼓起勇气。小白兔和小猫咪很高兴地接纳了他们。几年之后,他们修建了一个城堡,有了更多的伙伴。他们过得无比快乐!”
杨皑云说:“故事讲完了,你要睡觉了。”
“在你面前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孩子。有你讲故事,我觉得好开心!本座马上睡觉,今晚你陪着我可以吗?”
“嗯。”他肯定着,我很快进入了香甜的美梦中。
每一天我都出去逛,坐着车观看窗外的城市风光。夜晚我和杨皑云逛夜景,我看见美丽的城市,说:“我有的时候想,在自己青春年少的时候戴着口罩,有一天我的美丽脸蛋不再好看,不是很可惜吗?”
杨皑云听到我的这一声感叹,不禁大笑起来,说:“也许真的有一天你会变成丑八怪!”
“那样子会太糟糕的!但我不怕,只要我赚到足够的钱,应该可以让自己的脸蛋恢复美丽。”
“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你皮肤那么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而且有我在,你害怕什么呢?”
听他说完,我也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于是摘下口罩,路人总是转过头看着我,我有些害羞。那个年代还没有“回头率”一类的网络语言,他在身旁我觉得很安心。
那一天夜晚我们去吃了牛排,去更远的地方逛了一会儿,回到宾馆,我问他:“好不容易外出一趟,只停留短短几日吗?”
杨皑云摸着我的头说:“我已经把事情完成了,如果你还有新鲜感,我可以多陪你几天。”
“你的意思是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陪伴着我吗?”
杨皑云点点头。我扑进他的怀里,说:“有个大哥哥宠着真好!”
杨皑云将我抱在怀里,问:“你什么时候回到你自己住的房间呢?”
“什么?”我有些疑惑。
“你的房子虽然很小,但那儿是你的房间,你不能总赖在父母家里。”
我看着杨皑云,回答:“我没有经济独立,我不住在父母那儿,我怎么穿衣吃饭,就连读书的学费,你觉得我自己挣得了吗?你觉得我可以找你要,也许在这座陌生的国际大都市里面,陌生人会觉得你我关系要好,我年纪小,可以依靠你。你只是出差,顺便带我出来见识世面。”
“听到你说的话我很欣慰,我也不瞒着你,相处完这几天我就要离开了。”杨皑云表情有些尴尬。
“我明白你的工作,我依旧很爱你!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
“那就一切随缘吧!与你相处这么久,还没有问你多大。”
“我以为你知道。”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今年二十二三岁。”
“好棒的年龄!愿我在你的年龄时候,会很幸福!”
“返回重庆之后,有什么打算?”杨皑云搂着我问。
“继续着我的工作,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我年龄还小。原本希望去做公务员,不过我这个样子,所有人似乎都希望我很差劲,基础也毁了,应该是不可能了。愿我读书考个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把我的小房子装修装修,自己买套大一点的房间,开店,办企业。有不错的稳定收入,到处逛一逛,我还没看过世界,我需要去瞧瞧。享乐余生,简简单单却舒舒服服地度过美好的日子。”
杨皑云慎重地看着我,说:“你想要的是钟鸣鼎食的生活!”
“没错!”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到了,你会拉我吗?”
“我想,我尽量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完成目标,每年盈利一两百万,再尽量每年盈利增长,当我有一千万的时候,如果你愿意来,我会很欢迎你的到来。那时候这笔钱足够我们生活开销。不过,要我真的做到才行,否则你要跟我一起过穷苦日子。”
“小落,为什么你要我在你身上索取,可是你却不向我索要?”
我轻轻地说:“现在的你能帮我什么?等你羽翼丰满的时候,如果我要办到我想到的目标,你要帮助我,启动资金赚起来很不容易,我很难做到短期崛起。”
“如果我帮不了你呢?”杨皑云谨慎地问。
“那就算了,我也不是你什么重要的人。你有什么打算?”
“很感谢你的体贴,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会保守你的秘密,绝对不会说出去!”
“谢谢你!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我已经习惯了。”
“我的打算很简单,找一个漂亮老婆,这就这样度过了。”
“挺好的打算,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还在追。”
“希望你追求成功!”
“也希望你未来能够把企业办成功!以后你还会回到家乡吗?”
“他们还在那儿,我总要回去,老了之后也会留在重庆。江津的冬天很冷,也许我会在南岸居住。”
“有钱了之后,装上供暖��备,有保姆照顾你,你还会留在那儿吗?”
“当然会,每天简简单单地度过挺好的。不过我看见大都市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家乡的那种‘清淡’人生。”
“所以,未来是不确定的,你应该会回去,在那儿小居,陪陪亲人什么的。我感觉你离开后,会很难返回。”
“我明白你说的,也是对的,像我这样的小毛孩,从小如此,到哪里都是家。毕业之后,我会去广州,赚到钱,逐渐发展,希望有一天,我的公司在深圳甲级写字楼里,我在那儿办公。”
我们多停留了两天,这两天有杨皑云的陪伴我很幸福,我们逛了更远的旅游景区,可惜没有拍照。
杨皑云说:“有一天你写作成功了,把我们走过的地方和快乐变成文字。”
年少的我还不懂照片的纪念意义,如果当初拍了照,如今拿出来也觉得是一种怀念。
回程飞机上,我端着一杯豆浆,说:“谢谢这一年陪伴着我!”我从背包里面拿出两个棒棒糖,我递给他一个,说:“对我而言,棒棒糖是最好的糖果,甜甜蜜蜜的,很幸福,愿你未来也像品尝着棒棒糖一样,甜甜蜜蜜的。”
他拿过棒棒糖,我把自己的棒棒糖包装撕开,放进嘴巴。杨皑云品尝着棒棒糖,说:“被一个人喜欢着是很好的感觉!”他把行李打开,里面有一个铝金属箱,递给我,说:“我没有什么礼物给你,你七岁时候枪法就很好,这里面是一把仿真模型枪,你留着做个纪念。”
我接过他所谓的礼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小巧玲珑的美国柯尔特M1911模型,我将模型枪的皮带解开,摸着枪身,问:“这是全金属的?”
杨皑云儒雅的口吻说:“金属制品保存会久一些。”
“谢谢你���我礼物,小小年纪的我,不懂。”我把枪放好,铝制金属箱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我继续说:“我第一次看见你,那种感觉真棒!”
杨皑云愣住,没有再说话。
飞机落地后,已经是凌晨,我把杨皑云送的礼物转交给他人,说:“回家带着这个东西不方便,以后再给我。”我送杨皑云转机离开,看着飞机的灯逐渐升空,渐渐消失。
我叹了一口气,前往渝中区,买了个蛋糕,进入房间。
我将蜡烛拿出来,一共16根,插在蛋糕上,点燃蜡烛,许了个愿望,再猛地吸一口气,将蜡烛吹灭,我对自己说:“今年16岁,祝我生日快乐!”
我走到镜子面前,对自己说:“以后再愁苦也不要喝那么多烈酒!”
我取出酒柜的一瓶葡萄酒,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却闻着酒气突然干呕,我忙把酒杯的酒水倒掉。
“糟糕,胃部出问题了,要调养身体,可惜这一瓶拉菲。”我将木塞紧紧堵住瓶口:“但愿以后还能喝,我太傻了,这可是我半年的工资呢!”
我将蛋糕分好,自己吃了一份,没吃多少就饱肚了。
躺着休息了三个多钟头,驱车前往江津周边,一架直升机等着我,我系好绳子,降落在楼顶。
下楼,开门,躺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我累得够呛,夜晚父母回家我也不知道,随意吃了点东西,又继续倒头大睡。
午夜醒来,我将柜子里面的小灵通充好电,没有什么人联系我。
坐在床沿,这座城市似乎很悲伤,突然间难以入眠。于是打开电视,听着音乐节目的榜单音乐,渐渐地心态平复。
那几日一大早去老妈工作的地方,每天都有几十斤辣椒要碾碎给客户,我正好放假,在那儿帮忙,每一次举起铁板碾碎辣椒的时候,我都想念着井山哥哥和天蕊。
我花了一百多元在车店买了辆单车,下午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在广场练习。
妈妈皱着眉头却有笑着说:“这么便宜很容易坏。”
“我先学会吧,坏了之后扔掉,反正也不贵。”我安慰着她说。
第一天很难上手,怎么样也平衡不了,第二天在叔叔阿姨的帮助下,学会了单车,能够骑出去四五米。
学会单车后,我很喜欢在江边骑车,风吹拂着衣襟,我迎接着自己新的一年际遇,那些美好的记忆就此告一段落。
我站在江边,看着夕阳,对瑰丽的落日说:“能够邂逅你与你紧紧相拥,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一晃眼,二十九岁,走过大树,轻轻比个心,愿你安好。
 完毕:2020年5月18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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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huablog · 4 mont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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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出国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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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阳光明媚,还没到早上九点,南京路上已经是非常热闹,有穿着短袖短裤,趿着拖鞋买早点的居民,有杖尺而行的晨锻的老人,还有撑着阳伞,穿着花裙的姑娘行走在路上。大部分商店都已开门营业,一家家店铺的大门敞开着。淑君坐在电车上,瞧着一闪而过的铺面,觉得它们就像是张着的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嘴巴。空荡荡的店铺,里面的店员比进店的客人,有几个店员在门口扫着地。
27路电车在过了成都路,行驶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上车上的乘客很多,大都是拖家带口的逛南京路,逛外滩的。电车驰过了上海图书馆,淑君还抬起头看了看图书馆钟楼,时钟正好九点一刻,淑君心里庆幸今天肯定要比佳丽早到。过去每次碰面,佳丽总是捷足先登,早早来到约会地点,见到淑君姗姗来迟,总要数落对方一番,说什么:"你就是伺候老公儿子的命,只有等他们舒坦了,才会想到我。"说得淑君有口难辩。
淑君在江西中路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突然淑君像是要撞上一个人,猛然收住脚步,抬头一看是佳丽,真是喜出望外。见到了佳丽,淑君一下子挽住她的手臂,亲热的说:"你真吓了我一大跳,我紧赶慢赶的还是落在你的后面,真是服了你了。"淑君停了一停,看了看佳丽,继续说:"你为什么每次都要那样的性急?非要拔个头彩。"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不早点来,就觉得坐立不安。"
淑君咯咯一笑,说:"还是我替你回答吧。完全是心胸不够开阔,容不得一点事,你说是吧?"她见佳丽不作声的点点头,又接着说:"说说看你最近怎么样?约我出来准没好事。"
佳丽卟哧一笑说:"对你来说,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你不要再说笑了,跟着冯子健,这辈子我算是完了,今天可把我气死了。"淑君回答道
"不是我说你男人坏话,他这种人小气的使人脸红,嘴碎的让人心烦,磨叽的叫人发急,你嫁冯子健完全是屈嫁。至于说你的人生是不是完了,那我可说不准。"
"不说他了,说说你在澳洲的那位心上人。"
"现在我懒得去想他,只想快快把钱拿回来。"
正说着,我们刚好来到东海咖啡馆门口,我用手指了指大门,说:"今天我请客,我们进去吃点什么?"
"这还差不多。"
推门走进店内,然后沿着旋转楼梯走到二楼,店内的客人不多,环境布置颇有美国乡村风格,原木的桌子、靠背椅、沙发、杏银叶图案的窗帘,白、红镶嵌的墙壁,淡黄色的吊灯,让人置身于宁静雅致的环境中,我们俩点了二杯奶咖,一份水果pie,一伤蛋糕cheese。佳丽环顾一下四周,然后细声的说:"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你怎么这样大方。"
"又不是第一请你来这里,那来的小气和大方一说。"淑君又用指点了一下佳丽的前额。我接着说:"说正经的,今天为什么要约我出来。"
佳丽收起调皮的样子,低头盯着眼前的奶咖,寻思了一会,喃喃的说:"前几天,我收到澳洲学校的学费退款,这段留学公案总算是彻底的了结了。"
"那不是件好事吗?总算损失不算太大。人生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办什么事都不要冒冒失失。"溆君觉得这话有点欠考虑,赶忙补充说:"这次不成,以后还可以曲线去澳洲,去会你的心上人。"
"淑君,我真没有心思开玩笑,这二天的事把我给愁死了。"
"早先你为没收到学校退款而发愁,这好理解。可我真搞不懂,如今你收到了学校的退款,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件事现在弄得无了无休,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佳丽,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像今天阳光灿烂的天气一样。"
佳丽好像对我的话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这第一步根本就不该走。劳燕分飞事小,鸡飞蛋打才让人心有不甘呢!"说罢,她端起了奶咖喝了一口,像是在镇定一下自己纷乱的情绪,然后又接着说:"我还是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说了罢。"
那还要回溯到一年以前,有一天贾东杰忽然来找佳丽,说现在去澳洲留学,门槛很低,只要去学语言就行,我们俩何不乘这么好的机会去澳洲闯闯。佳丽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国,虽然哥哥在日本多年,也经常给家里寄些外币,时髦紧俏商品,但哥哥不在身边,佳丽反而更觉得自由自在,出国无疑是自找苦吃。她与贾东杰恋爱多年,但哥哥一直对这场恋爱颇有微词,总觉得贾东杰这个人能言善辩,人品不好,与妹妹交往,并非出自真心,反而妹妹对他一往情深,处处护着他,所以兄妹俩只要提起贾东杰,一定话不投想,不欢而散。
贾东杰出生一般,家里肯定拿不出这笔费用。佳丽自己的学费可以向她哥哥借,但贾东杰的学费又从何而来呢?后来还是贾东杰想出"狸猫换太子"招术,他建议佳丽这样开口向哥哥借钱,说是和淑君二人结伴去澳洲留学,这样开口相对容易些。因为佳丽的哥哥知道我们俩情同姐妹,而且他对我一直十分信任,���誉有加。后来佳丽果然借到了俩人的留学费用,只是二个人中的一个由淑君换成了贾东杰。
很多时候,女人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肯讲真话。淑君静静的听着佳丽的述说,心里觉得五味杂陈,佳丽好糊涂,不该用这套谎话来欺骗自己的哥哥,天下女人都有这个弱点,盲目信任所带来的恶果难道她们不知道?被居心叵测的男人玩弄难道她们不明白?其实都不是,她们用感情来否定自己的理性,用信誓旦旦的假说来替代言之凿凿的真话,直到一败涂地,亏输大败为止,所以很多时候女人就是自讨苦吃,自己害自己。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现在事已至此,再去指责当初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淑君说:"不要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你要着眼于当下,怎样尽快的让贾东杰多寄些钱回来,早日弥补这个亏空,贾东杰要是真爱你,怎么能让你忍受这种煎熬。"
对她的打击蛮大的,性情大变,说话也沉默寡言,不再是咄咄逼人,而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俩人碰面也变成淑君唱主角。
佳丽神情黯然的说:"贾东杰我是指望不了了,他现在很少来信,通常我写五封信,他最多回一封,而且来信也决不提还钱一事。我也尽量避免提还钱的事,这样再拖下去,恐怕与他的关系真的完了。"说完,佳丽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淑君连忙从包里拿出块手绢,递给她,佳丽用手绢捂住双眼,暗自啜泣。
淑君坐到佳丽的身边,用二臂紧紧的拥搅着她。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淑君能说什么呢?虚情假意说一大堆建议,对她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当初在上海时俩人的关系就已经磕磕碰碰,现在这一南一北的,更加没有改善的余地,看来这段感情是追不回来了,现在要紧的是能把钱追回来就不错的啦:。贾东杰这个人还真够缺德的,在人面前总是摆出人五人六的样子,背底里竟干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去澳洲前先让佳丽怀孕,现在又是绝口不提还钱,一个人有多卑鄙,才会有这种德性。淑君从来就对他没有好感,碍于佳丽这层关系,才与他友好相处。但淑君常常提醒佳丽,与贾东杰交往,脑子要清爽些,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影响自己的判断力。然而事与愿违,碰上这种男人,女人的"指南针"常常失灵,判断力大打折扣。
房间里非常安静,灯光柔和,几扇大玻璃窗把南京东路上的车水马龙声挡在了屋外,里里外外简直判若两个世界。我们俩面对面静静坐着,但二颗心却犹如楼下杂沓的马路,纷乱无序。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淑君忽然觉的佳丽的心绪有点平抚,便用左手推了推她的手臂,说:"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佳丽用手绢把泪痕檫干,尴尬的冲着淑君笑了笑,说:"我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我也有这个样子,只是你没有瞧见吧了。"淑君把水果派推到佳丽面前,又接着说:"这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甜食可以帮助改善人的情绪。"
佳丽吃了几口,然后转而把勺子放下,淑君看了连忙问道:"又怎么了,吃东西都那么费劲,跟你平时风风火火的样子判若两人。你再不吃,我可要抢着吃了。"
佳丽放下手中的调羹,二眼直直的盯着淑君,说:"淑君,我想把我退回来的学费借给你,让你去澳洲留学,一来你是医生,获取签证容易,二来去那里看看贾东杰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干脆帮我借给他的钱要回来。"
淑君先是一惊,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连连说道:"你不要吓我,我在医院里干得好好的,出去又能干什么呢?其实我早在大学还未毕业的时候,早早就歇了这个念头。"
"你说你早已意兴阑珊,这话我可不信。结婚之前你决不是那样的人,世上没什么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惦量过自己,我这个人一心只想过安静的日子,再加上牵牵绊绊的人和事又多,所以我选择知难而退,就在上海凑合着过日子吧。"
"淑君,你呆在这里可是一眼看得见三十年后的你自己,住院医师、主治医师、混个主任算是到头了。不是现在流行一句'搞导弹的不如买茶叶蛋,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在这种社会环境下,你会有什么出息?"
淑君确实无力反驳这些话,自己从小到大,为人做事总是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处事哲学只能保一个平平安安的人生,要想更上一层楼,一定得环拱着炙手可热的领导身边,供他们差遣,供他们享乐,甚至供他们玩弄,否则的话就有穿不尽的小鞋,听不完的流言,受无完的窝囊气,这是活生生的事实。但出国表面上看很光鲜,实质自己也是二眼一摸黑,画报上,影视里的外国生活真的反映实际状况,你也毫无头偖诸,充其量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一家之言。淑君内心挣扎着,一时竟陷入长久的沉默。
"其实哥哥一直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未来,就像是希望我一样,所以我一提出我们俩一起申请出国,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汇给我。"佳丽看到淑君不好所动的样子,接着又说:"虽然你有了家,但哥哥依然还爱着你,他是为你去了日本。从哥哥身上我读懂了毛姆的那句话,最持久的爱是永远得不到回报的爱。"
淑君猛然把双手捂住眼睛,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她不住的摇头,嘴里不停的说:"佳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这是她俩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对话,走出东海咖啡馆,俩人都像生了一场大病,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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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dongxier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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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166 期):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这里记录每周值得分享的科技内容,周五发布。
本杂志开源(GitHub: ruanyf/weekly),欢迎提交 issue,投稿或推荐科技内容。
周刊讨论区的帖子《谁在招人?》,提供大量程序员就业信息,欢迎访问或发布工作/实习岗位。
封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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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临港新城的上海天文馆,将于7月17日启用,普及天文知识,据说是世界最大的天文馆。(via)
本周话题:视频学习胜过读书吗?
现在,网上的课程视频和讲座视频,越来越多。同样的内容,可以读书学习,也可以视频学习,大家喜欢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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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较喜欢读书,实在没耐心视频学习。
书籍只要随手一翻,就知道大概的内容了,哪些章节需要重点阅读。视频行吗?不行,只能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视频。看完才发现,10分钟的视频,只有1分钟是想听的。读书读到精彩之处,可以停下来慢慢琢磨,反复读上几遍。视频行吗?很麻烦,如果要回到10秒前,多拖几次播放轴,保证让你心情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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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我发现, 很多人宁愿看视频,也不想读书。
举例来说,我遇到过同学跟我说:老师,我想学习 React,你有好的视频教程推荐吗?你可以看文档啊,官方文档写得不错。老师,我觉得视频学起来更快,文档不好懂,看起来太慢了。
我感到很困惑,明明是读书的学习效率比较高,为什么别人不这样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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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视频学习。
文章说, 人类学习效率最高的方式,不是“读书 + 思考”,而是“观察 + 模仿”。 前者需要较长时间的注意力投入,后者只需要短时间注意力,更符合人类的天性。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有些知识,读书读半天也不一定明白,但是亲眼看别人做一遍,马上就能懂。即使不完全懂,至少知道怎么模仿。所以才会有“百闻(文)不如一见”,人们更容易接受形象的东西,而不是抽象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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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领域的入门方式,都是“观察和模仿”,所以视频学习更有效。 对于深入学习,文字和书籍的效果可能好于视频,因为入门以后再往上走,“理解 + 思考”的作用越来越大,“观察 + 模仿”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大多数人需要的只是入门,成为专业工作者毕竟是少数。
所以,视频学习才是初学者更好的方式,或者说,视频是大众学习的主流,读书更适用于某个主题的进阶学习。
以前没条件视频学习,现在不一样了。智能手机的普及,使得以前没人拍的知识,现在都有人拍;宽带互联网的普及,又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消费视频。我们已经进了视频学习的时代,视频网站可能是新时代的图书馆和印刷机。
前端工程化实战
正在学习前端的同学,有没有听说过 “前端工程化” 这个词?近几年,这是一个热门的领域,大厂的招聘往往都有这方面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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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到底什么是“前端工程化”呢?
简单说,一个前端项目实践“软件工程”的思想和原则,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叫做“前端工程化” ,比如优化开发流程、提高项目可维护性、自动化测试、自动化构建、发布管理等等。
“软件工程”的做法移植到前端项目,就是前端工程,对于多人参与的大型项目尤其有用。 这就是大厂都要求前端工程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可以大大提升项目可维护性,降低维护成本。但是,大部分的新手程序员,对于前端工程化的概念和实践都非常陌生,这不利于正规化开发和冲击大厂。
本周的课程资料就是一个 《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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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老师通过视频讲课,带大家动手构建一个自己的组件库,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前端工程化实战,并且穿插讲解一些新的前端技术( 比如 Vite),帮助你对前端工程化有系统性认识,了解前端进阶中的一些工程化难题。
课程的主要内容如下,由开课吧制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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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希望掌握“前端工程化”知识的同学,可以听听看这门课程。
微信长按图片,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0元就能领取 这份详细的《前端工程化实战》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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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报名后记得添加助教老师微信领取!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科技动态
1、癌症疫苗
德国公司 BioNTech 在新冠疫苗的基础上,正在将 mRNA 技术用于癌症疫苗。mRNA 皮肤癌疫苗第一阶段的试验效果非常理想,很多皮肤癌患者得到缓解,已经开��了第二阶段试验。
明年还有两种癌症疫苗,将投入临床试验。未来,疫苗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行业,成年人每年都要注射许多种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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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加拿大和美国最近出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许多城市达到40多度。更糟的是,这些地区平时夏季气温不高,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没装空调。
一项研究称,这种千年一遇的气温,如果不是全球气候变暖,几乎不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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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腾讯游戏推出“零点巡航”功能,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只要夜间游戏超过一定时长,系统就会要求对你进行人脸识别,看看是否跟身份证上是同一个人。
如果识别失败,表明你是冒用成年人的身份证,就会把你踢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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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线互联网资源库
美国加州大学的“离线互联网”(Internet in a box)迎来了8周年的纪念。
这个项目收集了互联网主要的免费资源,维基百科、可汗学院课程、OpenStreetMap 地图、电子书……,把它们放进一个移动硬盘,容量可达 1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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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只需要使用一个树莓派,就能在没有网络的条件下,浏览和使用这些资源。这些设备赠送给不发达国家的学校,让没有上网条件的学生,也能使用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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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使用树莓派的 Zero W 迷你板,还可以把它封装成一个鼠标大小的主机,便携性就更好了,价格只要3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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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意大利的美第奇教堂聘请科学家,为珍贵的大理石雕塑涂上细菌培养液,让细菌去吃污垢,达到清洁雕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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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江苏建成全国首条“未来高速”,高速公路的两旁设置了许多传感器,使用 5G 与车辆通信,实现车路协同,比如大雾天气时,道路可以为车辆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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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美国科学家发现,提早入睡可以减轻罹患忧郁症的风险。平时半夜1点钟入睡的人,如果提早到11点入睡,忧郁症发病率可以减少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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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猜测,原因可能是,早睡早起有助于照到更多的阳光,改变体内荷尔蒙分泌,进而影响情绪变化。
8、
苹果公司据报道将大量iCloud 数据,存储在谷歌云,总量达到 800万 TB,单单今年的费用就是3亿美元,是谷歌云最大客户。
这表明,苹果自己的数据中心可能规模很小,根本存储不了它的所有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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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1、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月宫一号(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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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建了一个全封闭的“月宫一号”实验舱,探索人类在外空环境中,如何自给自足地生存一年。四名志愿者在舱内依赖内部循环的空气和水生存,并种植各种植物。
现在,中国的空间站上天了,宇航员将在太空逗留3个月到半年,以后还会前往火星,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2、一场欧洲杯转播总共有多少个机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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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顶级的足球比赛,电视转播需要多少台摄像机?答案是至少36台。
3、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记录(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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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为一名大四学生在暑假学习并通过 Tensorflow 开发者认证的经历。(@jerrylususu 投稿)
4、Oxygen OS 的兴衰(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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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xygen OS 是一加手机定制的 Android 系统,初期得到广泛好评。但是,随着一加改变产品定位,Oxygen OS 似乎失去了特色,前景变得很不明朗,可能会与 Oppo 的 ColorOS 合并。
5、ES2021 新语法点(英文)
ES2021 标准已经正式通过了,本文简要介绍了 JavaScript 今年新加了哪些语法,还好不是很多。
6、z-index 和堆栈上下文(英文)
本文详细介绍 CSS 里面的 z-index 属性,以及它生效所必需的堆栈上下文(stacking context)是怎么形成的。
7、SQL 查询顺序(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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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QL 的 select 查询语句有很多组成部分,本文介绍内部执行时���据库引擎的处理顺序(上图)。
8、如何使用 systemd 架设一个开机启动的网站(英文)
本文讲解怎么设置 Systemd,将网站做成一个服务,开机启动。
9、安卓应用的 .aab 格式(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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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最近宣布,从8月开始,提交到 Play 商店的安卓应用,一律必须是 .aab 的打包格式,而不是传统的 .apk 格式。
以后,谷歌会根据用户的机型,生成专用的 apk 下载包。这样的话,很可能造成 apk 安装包不再通用。
工具
1、kc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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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开源的 Web 应用,用户可以记录每天摄入的各种食品的热量,有很好的资料库,只可惜没有中文版。
2、Fl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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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款卡片式笔记软件,界面非常清爽,有跨平台多种客户端,支持多端自动同步。(@RangeChoi 投稿)
3、Animi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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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网页 CSS 动画工具,可自由配置各种动画特效,并生成代码。(@fish-404 投稿)
4、Torren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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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工具是 BT 下载的种子文件(torrent)的本地搜索引擎。它的最大特点是不用下载整个索引数据库,就可以实现搜索。
5、Nuit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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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用 Python 语言写的 Python 编译器,可以取代 CPython。
6、Deno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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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 Deno 专用的数据库 ORM 库,支持 MySQL、SQLite、MariaDB、PostgreSQL 和 MongoDB。
7、Fluid Pa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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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网页画板工具,可以定制笔刷,产生刷油漆的流体效果,非常精美,值得一玩。
8、成都市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202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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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市2021年7月6日公布了《城市轨道交通线网规划图》,但是不方便缩放操作。作者写了一个静态页面将其和百度地图结合,方便查看未来地铁是否经过了你的家门。(@cmoseses 投稿)
资源
1、 写给 Node.js 程序员的 Rust 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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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英文的长篇教程,帮助 Node.js 开发者学习 Rust 语言,让你学会怎样写出能在 Node.js 运行的从 Rust 编译的 WebAssembly 代码。
2、五笔输入法7天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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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结合自身学习经历,收集整理了五笔输入法相关知识,按照每天2-3小时的时间,结合五笔练习小游戏,预计一周时间即可掌握五笔输入法。(@yhf7952 投稿)
3、Zsh 的最佳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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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的热门 Zsh 主题的排名,更新及时。(@PeakJ 投稿)
4、古怪的 Java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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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网站给出了25道选择题,测试你对 JavaScript 的古怪语法点了解多少。
图片
1、发光轮胎
上个世纪60年代初,美国轮胎公司固特异尝试不使用橡胶,而使用一种叫做氨基甲酸乙酯的化合物,来制造轮胎。
这种新材料更易于获得、成本更低、可塑性更好,而且它是半透明的,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固特异公司为了推广这种新轮胎,甚至将灯泡放入轮胎使其发光。轮胎内部安装了 18 个小灯泡,驾驶员通过按钮来打开它们。灯泡由汽车电池供电,有一根电线会连入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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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轮胎的一大问题是,其它驾驶员会盯着它们看,从而分心,将视线从道路上移开,很容易导致车祸。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氨基甲酸乙酯这种化合物无法抗高温,到250度就会软化,这意味着不能高速行驶,避免跟地面剧烈摩擦。
最终,固特异决定放弃这种轮胎,不再推向市场了。
2、伪装大师毛毛虫
东南亚有一种叫做 Common Baron Caterpillar 的毛毛虫,堪称伪装大师。
它趴在芒果叶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下面照片中,叶子上都有一条毛毛虫,你能看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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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1、Linus 谈美国
Linux 操作系统的创始人 Linus Torvalds,最近在一次访谈里面,谈到了他为什么会移居美国,以及对美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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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什么来美国?
我1997年离开芬兰,搬家到了美国。
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家创业公司邀请我来美国。该公司从事的就是在 80386 体系上面开发 Linux 系统,这正是我非常熟悉的领域。他们做的事情也非常有趣,所以我就来了。
当时的芬兰非常注重高科技,但以手机技术为主。诺基亚就是芬兰的公司,那时是世界最大的手机公司,也是芬兰最大的公司。
我对手机不感兴趣,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变成小型计算机,人们只能用它打电话。美国看起来似乎很有趣,我和妻子以及我们当时10 周大的女儿搬到了这里。
当你刚有第一个孩子,就搬家到另一个国家,并且周围没有家人朋友,这可能不太明智。但是,我们那时还年轻,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切就都很顺利。
我还记得那年二月份搬家时的情景,离开时赫尔辛基很冷,大约零下 20°C,当我们达到旧金山机场,天气晴朗温暖宜人,气温是零上20°C。
(2)美国是怎样的国家?
美国的生活很有趣,这些年我已经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念芬兰的一些地方。美国的问题是,它的教育系统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搬到正确的地区,才能进入好的小学或中学,如果你要上一所好大学,就要支付多到疯狂的钱。这是美国的一种耻辱。美国的医疗系统也有问题。另外,美国的政治已经从“有点奇怪”,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可怕。芬兰都没有这些问题。
美国也有很多优势,不仅仅是天气。我们后来从加州搬到了俄勒冈州波特兰,这里的天气不像湾区那么好,但还是比芬兰好很多。我们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孩子不会说芬兰语,我和我妻子都来自芬兰的讲瑞典语的少数民族,所以我们在家里说瑞典语。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朋友和各种社会关系。在美国,只要你有一份好工作,你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美国社会的失败。
我们考虑过搬回芬兰吗?有那么几次确实想搬。首先是孩子们小学开学的时候。然后是孩子们开始上中学时,接着是上大学时。你看到里面的规律了吗?、
要是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统,我大概也会考虑搬走。总的来说,美国的政治让我感到担忧,美国至上论和民族主义的兴起,令人感到悲伤和可怕。尤其是那些拥护者从来没有国外生活经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可爱的国家,也是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国家,拥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和人群,以及自然风光。我喜欢这一点。事实上,如果我要搬回芬兰,对我来说最困难的部分可能就是这个。芬兰是一个非常友善、理智和安全的国家,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而且非常单一化。
特朗普当总统时,你经常可以看到挂着美国国旗的巨大卡车,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高喊着“美国第一”、“美国伟大”,这让人很困扰。
有时甚至是受过教育的人,也相信这点。我的家庭医生坚信美国的医疗制度是世界最好的,但他从来没在其他国家生活的,拒绝承认其他国家实际上拥有更好的医疗制度。是的,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民族主义无处不在,包括欧洲,甚至包括芬兰,但它的美国版本似乎确实有毒。
老实说,这也是我住在西海岸的原因之一。俄勒冈州基本上非常自由,你肯定不会经常看到那些支持特朗普的旗帜。
(3)家庭生活
我的家庭生活相当正常。我有三个女儿,但她们年纪大了,大部分都飞走了。最小的还在上大学,暑假回家。二女儿正在读研究生,暑假不回家。大女儿在东海岸工作。我们仍然尝试全家一起度假,但去年的疫情让这一切没法实现。
所以这些天,家里主要就是我和妻子,还有两只狗和一只猫。我已经接种了第一剂疫苗,离第二次疫苗接种还有几周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会再次去潜水,期待着恢复稍微正常一点的生活。
言论
1、
公司不喜欢员工远程工作,因为觉得员工像在兼职,而公司却支付了全职的薪水。
公司的想法是,既然我支付了全职薪水,那么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我对你的所有时间、注意力和精力,拥有所有权。这种所有权的体现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到我指定的办公场所,让我看着你在工作。
-- 《远程工作会摧毁老板》
2、
为了让毕业生和 Java 程序员对 JavaScript 更满意,标准委员会不断改造这种语言的语法,先添加了类(class),又在那些人的不断要求下,添加了私有属性,因为那些人一旦离开了 OOP(面向对象编程),就不知道怎么编程。
-- Hacker News 读者
3、
欧洲的问题是,人们几乎完全使用美国开发的软件平台,以及中国生产的硬件。
--《欧洲的软件问题》
4、
我从第三世界国家搬到欧洲,发现欧洲人都被宠坏了。西欧国家的生活质量非常高,国家提供各种福利,生活轻松到让你丧失抱负。更不要提拖拖拉拉的官僚主义,以及各种要求严格的法规,只会把小公司赶出市场。
一个创新和竞争的社会,需要非常灵活的工作法规、追求高速增长的企业家、不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具有抱负的劳动者。
-- Hacker News 读者对《欧洲的软件问题》一文的留言
5、
雇用聪明人并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雇用聪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
-- 史蒂夫·乔布斯
历史上的本周
2020年(第 115 期):保护你的 DNA,不要泄漏
2019年(第 63 期):互联网市场的集中化趋势
2018年(第 12 期):人口老龄化,养老金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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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2 notes · View notes
Text
【EC】你情我愿
大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痛哭起来。男孩握紧了拳头,丢下一句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话语——假如哽咽没有降低它的威力——“你不要太得意!”
Charles该庆幸对方还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没有学小言电视剧主角将鸡尾酒泼在他脸上,让他得以保住了身上这件真丝衬衫。不用看也知道Logan正在毫不留情地用目光嘲笑他,而他甚至不记得刚才那名情绪激动跑出去的男孩叫什么名字。
“又一朵烂桃花,哈?”
Charles无辜地耸耸肩。“人生多半都是这样,善始不能善终。”
Charles当然有得意的资本。他刚成为大学里最年轻的教授,家境优渥到把攻读一个接一个的学位作为兴趣爱好,另外他还是个万人迷。Charles的长相非常具有欺骗性,令人看不出他其实已经三十二岁。尤其是他的蓝眼睛,里面装的是苏格兰的天和北大西洋的海水,是让人无法自拔的美妙梦境。Logan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人被Charles迷得神魂颠倒,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而结局无一例外不是心碎离去。
Logan是少有的能抵御Charles Xavier魔咒的人。
“出来浪,早晚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Charles微微一哂,“今晚你调的酒没有平常的水准。那个可爱的小男生没来?”
“跟他没有关系。”
“我早就看出来了,还嘴硬。”
“我是不会对未成年下手的。”
“Scott已经十九岁了。”
“他还是个学生。”
“啧。真是冥顽不灵。可怜的小家伙,一定躲在宿舍里暗自伤神吧。”
Logan竖起眉毛,“两杯马提尼还堵不住你的嘴?”
Charles大笑,“至少要再来十杯。”
更多酒精下肚,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Charles也开始寻找晚上的猎艳对象。
还真是一秒都不浪费。Logan看他早就已经把上一位对象——也就是不久前哭着跑出去那个男孩子——抛在了脑后,假如有“前男友地狱”这种地方的话,Charles的一定拥堵不堪。
“那个金发帅哥如何?”Charles兴致勃勃地指给Logan看。
“啧,胸大无脑。”
“那个黑头发的高个子呢?”
“太阴沉了吧。”
Charles哪会没看出Logan根本是在敷衍他,仍然让不耐烦的调酒师逐一点评酒吧里的男人,这恰好是他的恶趣好之一。
“那个穿黑色毛领毛衣的男人呢?他像是新来的,我以前从没见过他。”
Logan定睛瞧了一会儿,“那是个直男。”
“不可能,”Charles断然否决,“我的直觉从不会有错。”
“凡事总有第一次。更何况,他带了女伴。”
“一定是普通朋友。”
Logan不耐烦道,“那你去勾搭啊。”
“我正要去。”Charles又喝了半杯酒,用手指向后理了理自己的深褐色卷发,见目标桌的女士起身去洗手间了,他朝Logan眨了眨眼,“机不可失”,便朝那边走过去。
“晚上好。”Charles的上半身斜倚在桌面上,他很清楚哪个角度能让自己的轮廓线条看起来更动人,“我和我的朋友正在打赌你是不是新来的教授,我猜是。”
靠近了看Charles才发现这位英俊的陌生人有着周正的眉骨和禁欲感十足的薄唇,比他在远处看到的更性感火辣。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Charles暗叹一声,这发音简直不要更迷人。
“是……他珍藏的白兰地。”Charles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像是羞于启齿似的,天知道他早就是红尘老手——但这招几乎百试百灵。带着些许纯真的性感诱惑,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
通常他这么说了之后,可预料的答案有以下几种——
“你已经到了合法喝酒的年龄了吗?”——那么离诱惑成功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但如果你让我分享那瓶白兰地的话,我可以是。”——说明对方也是花丛老手,接下来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陌生人礼貌地摇头,“不,我不是。”
Charles反而绽开笑容,他有一百种有趣的回答可以把话题延续下去,不料陌生人说道,“我是陪我的女朋友来的,她是牛津的访问学者。”
他看向Charles身后,“Alisa,这位是……”
Charles转过身,连忙道:“Charles Xavier,就职于牛津大学生物系。”
那名叫Alisa的女士十分热情,“幸会幸运,”她转向自己的男伴,“我就说来大学旁边的酒吧坐坐会有惊喜。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迷人的男士的?”
Charles生怕这个耿直的有点过分的男人把那个一听就知道是搭讪借口的愚蠢赌注说出去,连忙把话题岔开,假装热情地问起两人在牛津的行程。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好了。”
“Charles你真是太棒了,我来之前听说英国人不那么容易相处,要是未来同事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Charles俏皮地眨了眨眼:“假如有人心情不好的话,那一定是天气的错。”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结束了攀谈,Charles回到吧台,尽量不去看Logan那一脸‘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
“他叫Erik Lensherr,是陪他女朋友来的。他们只会在这里待两个月。”
Logan早就把全程看在眼里,戏谑道:“你是冲着那个男人去的,却和他的女伴聊了半小时。难道你刚刚决定改变性取向?”
Charles没好气地说,“闭嘴。”
“我就说他是个直男。”Logan乐不可支,“Charles Xavier也有今天。”
“不,我不相信。”Charles痛苦地把脸埋在臂弯里,又忍不出抬起头偷偷看向那桌。Erik Lensherr无疑是一名理想男伴,外形高大英俊不说,重点是他的谈吐既有内涵和修养,又有不过分卖弄的理性和克制。而他旁边那个女人,Charles忍不住用挑剔的眼光去��判,手袋和鞋子搭错了,裙子的花纹过于艳俗。头发太干枯,小腿线条不够好看,笑的时候露出太多牙床……
他呜咽一声,把脸重新埋进手臂里。
“夜还长,再找过一个就是了。”
“不,”Charles恹恹地站起来,“今晚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我要回去了。”
第二天下课后他又跑去孤狼酒吧,时间还早,没到正式开门营业的时候。但他老远就看到Logan正在和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小男生讲话,见到他走近,男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Charles不可思议地望着男孩离开的背影。“Scott这是怎么了?”
Logan的心情看起来也没有很好。“我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真是无情。”
“我才不像你那么没有节操。”Logan白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Charles长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
“早知道应该问他要电话的。”
“谁?”
“Erik Lensherr,昨晚那个男人。”Charles无比懊悔。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连他的族谱都问清楚了。”
“并没有,”Charles正色道,“我只是尽了地主之谊,把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们,让他们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找我帮忙。”
“重点是他,不是他们吧。”Logan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你打算撬墙角?我以为不碰有妇之夫是你最后的节操底线。”
“不,有妇之夫对我来说就像要彻夜排队购买的限量版唱片,买不买要看它值不值得我豪掷青春。”
“结果你不在有购买资格的VIP名单上。”
Charles唉声叹气,又喝了许多酒。Logan看他那种喝法不免肉疼,“喂,你去糟蹋别人好不好,别浪费我的好酒。”
Charles懒洋洋地说,“要有个金发美少年我就去糟蹋。”
正巧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走进来,Logan朝那边努努嘴,“喏,你的金发美少年来了。”
“教授。”果然有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唔,”Charles直起身,“是你啊。”
来人是他的得意门生,Alex Summers. Charles浪天浪地,唯一的原则就是不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开学生的玩笑——他把一条胳膊挂在Alex的肩膀上,偏偏学生比他这位没正形的老师还要高半个头,不得不微微俯下身来屈就。Charles却勾起他的下巴,一副纨绔子弟样:“你也勉强算是金发美少年了,要不就从了我吧?”
Alex最熟知他这位导师的劣根性,明白他不过是酒后闹着玩,便也笑道:“早就等你这句话。那我们还等什么?”
不是没有学生暗恋Charles、向他告白,但等他酒劲过了,躲的比谁都快。
你来我往正闹得开心,突然有个人走过来吧台对Logan说道,“一杯黑啤,谢谢。”
看清楚那人的脸后,Charles顿时酒吓醒了一半。他讪讪地放开Alex,却也没有勇气上前去打招呼。Erik却率先转过头来,“晚上好,Xavier教授。”
“晚上好。”
Alex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乖觉地同Charles和Logan打了声招呼,就去和他的朋友们厮混了。
Charles面上热辣辣的,刚才一定全被Erik看到了。虽然他不在意被人看成是风流成性,可不知怎么,在这个严肃又性感的德国男人面前,他还是想维持那么一点并没有的个人形象。
他走也不舍得、留下来也尴尬,左右看了看,只见Erik是一个人来的,便厚着脸皮问道:“Alisa呢?没一起来吗?”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耳光,晚上的表现太失常了吧!不符合他一贯的水准啊!明明在意的不是那个,可别被误会是自己对那个女人感兴趣。
Erik看起来倒是没想那么多,淡淡答道:“新同事给她开了个欢迎派对。”
“你没一起去吗?”
“让她多和未来的同事接触吧。再说,我也不太习惯那种热闹场合。”Erik呷了一口啤酒,Charles难以抑制地注意到他的手修长又骨感,很好看。
啊啊啊——!
Charles以往喜欢的都是身材火辣性格纯真的美少年,但他如今正为这个沉默冷峻的成熟男人心跳个不停。
“但是,”他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过于迫不及待的心情,“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抽时间陪女友来参观访问。”
“过去我总是花太长时间在工作上。”Erik有些歉疚,而Charles则在不以为然之余,还有点小高兴。建立在内疚上的感情?必然不会长久。
他很巧妙地避免把刚才的话题继续谈下去,不想让不在场的第三人太多掺和进来。他看了看手表,假装惊讶道:“你不像是从下午六点开始就泡在酒吧里的人。”
Erik无奈道:“我对附近不太熟,逛了半天也没看到餐厅,干脆先来喝一杯。”
机会!Charles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假装不经意道:“附近的餐厅嘛……我倒是可以推荐。”
“不用那么麻烦,告诉我附近的麦当劳在哪里就好了。”
Charles瞪大双眼:“那怎么行?你是对我们英国菜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
“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菜色相当不错。今天就让我充当东道主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英国菜吧!”
他的热情让Erik无从拒绝,他无奈点头:“那就打扰了。”
他放下空酒杯站起来,Charles狡黠地冲着Logan眨了眨眼,Logan朝他竖起大拇指。
两人走到门外,Charles举起自己的公文包:“我家就在附近,不介意的话让我先回去把这东西放下?”
Erik没有异议。“当然。”
打开门的时候,Charles庆幸钟点工昨天才来收拾过,一天的工夫屋子还没有被自己搞得很乱。他把客人领了进来,“随便坐,冰箱里有喝的请自取,我很快就好。”
然后自己就一头钻进了卧室,把公文包一丢,打开了衣柜。
假如时间允许的话他很想冲个澡,但不好让客人在外面等太久。纠结了一会儿后Charles还是没换衣服,只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别太刻意吧,显得自己太急色似的。
他洗了把脸,又撩了撩头发让它看起来更柔软蓬松,确保自己没有什么纰漏之后,Charles拉开门走了出来。
客人正对着书橱出神,走近一点儿Charles发现他在看的是自己珍藏的西洋棋。
“你会下西洋棋?”
“知道一点儿,谈不上会。”
“要是你愿意的话,欢迎来找我下棋,我好久没遇到对手了。学生们都嫌这玩意儿过时,他们宁可打一整天的电动游戏。”
Erik莞尔。
不知怎么,虽然才第二次见面,Charles无端端就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常展露笑容的男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Charles轻快地说道:“我们走吧。”
约会很顺利,假如这也能称之为是一个约会的话。
怎么说,菜色无可挑剔,餐厅气氛也很好,两人的共同话题出乎意料的多,但Charles明白有邪念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于是在用餐完毕后,Erik说:“和你共进晚餐很愉快。”Charles也明白这就是等同于一句再见了。
他没有强求,潇洒地挥手告别。本来想再去孤狼酒吧转转,走了几步突然意兴阑珊起来,就打道回府了。
他打开客厅的落地灯,把封存已久的西洋棋取了出来,逐个摆好,就像有人在和他对弈一般。然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好酒,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Charles晃着杯中酒,心想,这回是真的又恋爱了。
“你真是太太太太……可爱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不喜欢你的人吧?!”
“当然会有了。”Charles为这天真的恭维不禁失笑,接着又感到一阵心酸。如果是过去,他铁定会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呢。
Logan眼看Charles已经打发掉了晚上第N个过来搭讪的人,独自埋头在哪里喝了好长时间的闷酒,不禁为老友担心起来。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懒得敷衍他们。劳驾再给我杯酒。”
Logan这回递了杯柠檬水过去。
“和那个德国佬进展如何?”
“没有��展。”Charles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不是吧?都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你还在玩你猜我猜的游戏?我怎么记得某人曾经夸下过海口,没有他三天搞不定的男人。”
“那不一样。”Charles摆摆手。
其实他没跟Logan说的是,不是他还在迂回,是他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现在不过是厚着脸皮还在缠着人家而已。
“你和Alisa相处的时间好像不多啊。”
是有一次Charles开玩笑地说起了这个。在Erik已经成了他的下午茶常客之后,两人固定每周三天或四天在Charles的公寓里喝点下酒,下一下棋。
“大概是报复我过去也常常这么对她。”
熟稔之后,Charles发现严肃的德国男人开起玩笑来绝不逊于其他民族,甚至在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是有种特别的反差萌。
“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相处反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可能我天生不太擅长和女性打交道吧。与其让我陪她去逛街什么的,我宁可躲在这里下棋。”
“就算是访问学者也不至于有这么满的行程。你看我,还不是整天跟你泡在一起。”
Erik看了他一眼,Charles顿时觉得面颊如火烧,仿佛被人看穿了一样。他掩饰地低下头佯装仔细看棋盘,却听到Erik说:“她有她的社交圈,我比较孤僻。”
“孤僻?才不,在我看来,你知道有点慢热而已。上次是谁跑到台上去非要抢过麦克风来献上一曲?”
Erik也想到了那次喝高之后的疯狂,笑了起来。
“和你在一起时总会有一些特别的举动,都不像我自己了。”
“那你是承认我有特殊魔力咯。”Charles骄傲地扬起下巴。
“当然。你是最特别的。”
Charles心中一动,也就接着玩笑的口吻道:“那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Erik笑笑,并不作答。
Charles也并不像往常一样转移话题,而是注视着他。Erik突然意识到这话恐怕不是百分百的玩笑。
“Alisa是个好姑娘,我没有理由伤害她。”
“当然。”Charles掩饰地喝了口酒,“我不过是说笑。”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但Erik没有笑,于是Charles的笑容也留不住了。他们都知道这恐怕不是玩笑。
Charles的心笔直地往下坠落,他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Erik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那之后他们的下午茶时间很自然地就消失了,Erik也很少再来酒吧,就算来的话也不是独自一人。
“好像我会吃了他似的。”Charles嘟囔道,但他还是满面笑容地走过去和两人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
“Charles!”Alisa还是那么热情,但Charles却觉得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一个人吗?来和我们一起吧!”
“不,我约了人,在那边。”Charles手一指,一个金发美少年笑吟吟地朝这边打招呼。
Charles不知道Erik看到他的男伴没有,但Erik没有露出半分不自在。他还是像过去一样,话不多,偶尔会附和Alisa几句,虽然她说的话在Charles听来大部分都是傻话。
随便找了个借口,Charles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他不知道Erik会怎么看他,一时兴起还是风流成性,他都不在乎,反正他再过十来天就要走了。
他此刻只是迫切想挽回自尊而已,对方虽然没有践踏,但也没有要。
“我失恋了。”
Charles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浑身酒气。
Raven嘲笑他,“我以为你会去非洲支教。”
“我喜欢英国的天气。”Charles不甘心道。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
才打开页面,手机突然被Raven抢去。
“你在看什么?”嘴上这么客气地问了一下,Raven已经毫不客气地翻看起了当前页面。
“你暗恋的就是这个人?Erik Lensherr……看起来很无聊嘛。发的都是房子的照片和设计图,还没加滤镜……” Charles反驳道:“他本来就是建筑设计师,那些都是他的作品。”
“睹物思人?Charles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又翻了两页,实在是没有任何照片或内容能满足Raven那颗熊熊八卦的心,她把手机丢回给Charles.
“我也在唾弃自己。”Charles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点开Erik的Fackbook上最新发布的消息。
Erik是个很低调的人,在全民网络社交的时代,他这种低调显得尤为稀少。Charles偷偷关注了他的Facebook账户和Instagram,Erik很少更新,很久才发一条,大多是作品发布之类的官方消息,但Charles每条都能看上百遍。 他也觉得奇怪,以前从没试过对一个人这么长情。Raven说他是因为被拒绝了于是心有不甘,还介绍《飘》给他看。
Charles才不会把她的揶揄放在心上。从小一起长大,他对Raven的毒舌早就免疫了。
“我记得你有个前男友是外语系的,学的是希腊语?”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你要把魔爪伸向我的前男友了?!”Raven故作惊恐状。
Charles没理会她后一句垃圾话,自顾自地盯着手机:“我要恶补一下希腊语。”
“干嘛?你要研究古希腊的文献吗。”
“不告诉你。”Charles收起手机,突然精神抖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扬长而去。
Raven还以为Charles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过了几天她真的在他书桌上看到一摞希腊语论文草稿。
“这么快就能写论文了?!你还是不是人!”
“我以前学过嘛,就是忘得差不多了,再复习一下。”
Raven差点忘了她最大的童年阴影就是有个学霸哥哥,精通十二国语言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你学希腊语干嘛?打算去希腊泡帅哥?”Raven只是开玩笑,没想到Charles点点头,“对啊。”
Raven大为震惊,“你要去希腊?!骗人的吧?!”
“我申���了那边大学发布的一个课题,准备过去做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
“不是你突发奇想去希腊干嘛?!”
“去工作啊。”
Raven一看Charles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露出狰狞神色:“快点如实交代!不然……嘿嘿嘿……”
她一边说着一边挠Charles痒痒,Charles从小到大最怕这一招,连忙求饶:“别!我说!”
Raven放开了他,然后Charles递过来他的手机。
Raven接过一看,诧异道:“这我不是看过了吗。”
“你仔细看。”
还是Erik Lensherr的社交主页,上面发布的最新一条消息是一个新合作的建立,而工作地点则是在希腊。
“你就为了这个?!”Raven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我有正当理由的。”Charles点开评论,“他在找翻译。”
“……没救了。”Raven抡起包准备走人。
“果然你也觉得我不该去吗?”Charles愁眉苦脸道。
Raven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数数自己多少个学位,去给人当翻译?!不会太大材小用了吗!”
“当翻译只是顺便啦……我有申请项目的……”
“别找借口,你自己都不信。”
“反正也就是三个月,要是不成我以后也不再想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吧,那你要怎么去跟他毛遂自荐当他的翻译?”
“这个嘛……还没想好……”
“我来帮你好了!”Raven不顾反对,点开了给Erik发送私信的页面。
【这么巧,你也去希腊?】
【嗯,有个新项目。】
【正好我要去希腊的大学访问几个月,地址是XXXX】
【呵呵,那很近。】
“这个男人简直是话题终结者嘛。”Raven瞪着手机屏幕。
Charles不以为意。“他就是这样的。”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Raven抱怨道,正准备接着输入,没想到电话就响了起来。
“啊,他打电话来了!”Raven把电话交回给他,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不顾Raven的目光,走到卧室里才接了起来。
“嗨。”
“你好吗,Charles.”
再次听到Erik的声音让Charles有点目眩神迷。他定了定神,胸膛里回荡着一种微酸的惆怅。
“……我需要一个翻译,最好是英语、德语和希腊语都精通的……”
“眼前就有一个合适人选。”
“谁?你?”
“对啊,”Charles笑道,“我不合适吗?”
“不,那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你有空?”
“���怕帮你翻译点资料占用不了我多少时间。”
Erik沉默了片刻,Charles知道他想要找个翻译不难,难的是找个能了解他的翻译。否则设计师的意图不能贯彻彻底的话,对最后成品的伤害可是很大的。
看来他的确挺看重这个新项目。
“我会付你薪酬的。”最后Erik终于松口了。
“当然,”Charles笑,“我会收的。”
手机突然亮起,是Raven打来的电话。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Raven快活又八卦的声音。
Charles没好气地说道:“完全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嘿嘿,在干嘛?希腊之旅如何?”
说起这个,Charles更加没精打采了。
“我今天还没出过酒店大门,就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打开,一直在房间里翻译文献。”
“同一个房间?”
“不,我们各自在各自的房间。”
“都到同一个酒店开房了,为什么不把握机会?”Raven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Charles正色道,“假如没有告白的话就可以,既然已经挑明了,再借机独处就很是明摆着居心不良了。”
Raven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所以你大老远去给人打杂,连一点福利都没捞到?我认识的Charles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不会是被附身了吧?*&%……&%邪灵退散!”
Charles被她气笑,挂了电话。
理由当然不是那么单纯啦,如果这么点小事也要介意的话,那真的不是Charles Xavier了。
其实Erik有提过,因为资料里有很多专业术语,面对面沟通起来是方便一些。但Charles拒绝了,义正言辞:“没问题的,我可以自己搞定”——完全是因为Erik认真工作的模样太性感了嘛!让他心猿意马,完全没办法专心工作。这样下去,任务完成不了,丢脸还是小事,要是害得Erik的项目出了问题,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Charles带着那份资料和誓不回头的决心,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房间,“砰”得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把脸埋在枕头里懊恼了半小时。
胡思乱想唉声叹气了一番,Charles打开了那一沓资料开始正经工作起来。Erik说的没错,专业术语、专有名词太多,他只能一个个去查,让翻译的进度变得很慢。
Erik大概是个工作狂。面对厚厚一沓必须在今天之内翻译完的资料,Charles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信任自己的能力,还是该哀叹摊上了一个虐待狂老板。要知道Charles在大学里是以名士风范闻名的,他布置论文作业,从不定死线——“把你最优秀的作品交给我,无论何时,修改到你自己认为满意为止”,虽然这也让很多学生借机偷懒什么的,但要是不交作业就拿不到学分,下一学期就不能再修Xavier教授的课了!学生们权衡利弊之下都变得勤快起来,没有人是为了混学分来修Xavier教授的课,谁不是冲着能得到教授亲自、单独、面对面指导的机会啊!
因为Charles自己本身就是个懒散的人,他的博导曾经说过,要是Charles把那些浪荡的时间统统用来研究学术,他至少可以提前三年拿到学位。而如今,在工作狂Erik的迫害下,拖延癌晚期患者Charles竟然也哼哧哼哧地麻利了许多,这要是让他以前的导师看到了一定很欣慰。
总而言之,尽管没浪费什么时间——甚至牺牲了和Erik共处一室密切交流的大好机会——翻译的进度仍比Charles预想的要慢很多,他甚至连外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叫了个汉堡外卖随便充饥,然后又捋起袖子工作。就算是这样,等Charles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符,也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Charles伸了个懒腰,正想把翻译好的文稿发到Erik的邮箱,踌躇了一下设了个定时发送。怎么也不想显得自己这么逊,区区一份资料搞到大半夜。
等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的字样,Charles这才放心地打了个哈欠,胡乱洗了把脸,一头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Erik穿西装打领带的冷峻侧脸实在是性感到不行啊……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八点Erik去健身房晨练回来收到邮件,以为Charles已经起床,想去叫他一起吃早餐,结果Charles还在呼呼大睡。等Charles醒过来看到留言,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之后懊恼极了。
Erik很忙。
除了去和客户开会协定方案、去实地测量和考察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待在酒店里构思或随手画一些草稿。Charles申请的大学有为访问学者提供宿舍,是很漂亮的墙壁刷成蓝色的小房子,阳台上种满藤蔓鲜花,一直垂下来。房子分上下两层,有客厅书房和卧室,一个人住绰绰有余。Charles有心邀请Erik来当室友,又不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冒昧。花言巧语·Charles竟然也有没招的时候。最后他还是用了笨办法——
“朋友从伦敦寄来的茶叶到了,要不要来舍下喝杯茶?”
Erik欣然赴约。
和Charles对比起来,Erik完全是个工科男,除了工作之外并无特别爱好,假如散步算一个的话。他的作息像机器人一样规律,每天按时起床,到健身房晨练、吃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下午要午睡半个小时,晚饭后散步一个小时,晚上的时间用来阅读,最后按时就寝。
对Erik来说,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记挂和烦恼,Charles甚至怀疑他早就忘了自己那个带着暗示的玩笑,纯粹把自己当做工作伙伴来相处,坦坦荡荡,毫无私人情绪。
Charles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茶很好。
装在洁白的骨瓷杯里,沸水一冲就充盈着芳香。Charles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希腊的阳光太不羞涩,每天都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初时觉得新鲜,久了就开始怀念阴沉沉雾蒙蒙的牛津。英国人讲究仪表,讲究茶点,讲究含蓄的美德,话总说三分,哪怕是讽刺也一样,就像永远暧昧不明的天气。地中海的民族太热情直率,总让人觉得有点过了头。
两杯茶下肚,Charles放开了许多,开始融入自己扮演的“在异国共处的好友”角色,随意寒暄起来。
“你觉得这屋子的室内设计怎么样?”
“有些构思相当精巧,很有当地特色。”
早在进门的时候Erik就已经把全屋到处打量了一遍,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了。
“校方把这么漂亮的小房子光给我一个人住,也挺浪费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搬过来,反正客房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对起翻译稿来也比较方便。”
Charles半真半假地说。
Erik略一思忖,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也好,我接下来正要去参观一些当地民居,看看有哪些特色元素可以融入这次的设计方案里面去。”
Charles心中大乐,明知道Erik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也觉得十分开心。恋爱最棒的部分就是动心,比动心更棒的是对方竟然有积极回应。就算离目标还远,能进一步是一步……
他喜滋滋地想着,突然觉得手里的茶应该换成酒才好。
其实虽然住在一起,碰面的机会还是有限。Charles彻底改掉了夜里出去寻欢的习惯,每天一下课就回家,偶尔能碰到Erik一起散散步,聊一聊古希腊语的文法或是象形文字的演变。Charles知识面极其丰富,不论是什么话题都有一番高见,而Erik则是最惹人喜爱的那种观众——他听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快,还能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提出新论点。总而言之思想的交锋让人十分愉快,但毕竟不多。更多时候Erik去往别处考察,或是在书桌旁埋头画稿,这种时候Charles就会静静去厨房做一杯茶或者咖啡放到他旁边。相处时日虽然不算长,两人已有一定的默契。
Charles以前没想过自己也是可以静得下心来守在屋子里的人。尽管已经拿到好几个学位,发表了不少专著文献,他仍然愿意去酒吧和陌生人跳舞,喝掉足足一桶啤酒,尽情狂欢至天明。Erik显然不是同道中人,他比Charles更像一个严谨古板、一丝不苟的学者,Charles想或许是德国人的民族性格也不一定,可他以前遇见的德国男人没有一个像Erik这么合他心意的。同样的固执放在不同人身上可以是优点,也可以是缺点。Charles知道自己看待Erik的滤镜越发厚重了。
Erik在专心工作的时候,Charles也没有闲着。他原本只是为了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才申请的课题研究,如今真的实打实地研究起来了。借了不少书籍来参考,还准备动笔写一篇研究文献——原本他只打算拿个调查报告充数的。
日子过的飞快。
Erik邀请Charles去参观他设计的雏形时,Charles才惊觉两个月已经过去了。Erik的节奏和别人不同,他一开始就有框架,逐渐增加细节,因此工程可以同步动工,而Erik也偏好在现场得到更多灵感,将设计逐步修改到至善至美。
Charles到现场才知道Erik这次设计的是一个体育馆,融合了古希腊建筑的风格和现代化科技元素,虽然还是个雏形,工地也乱糟糟脏兮兮的一片,Charles也已经能从中看出不少美学概念。
他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喜欢Erik.
但Erik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整个项目周期大概需要耗时两年,我只介入前四分之一的世界。等到框架整个搭建起来,后续的工程只要按设计图走就行了,不需要我全程陪同。”
“我的访问期只有三个月,不过学校已经邀请我下学期开一门课。或许我会每半个月来上一次课。”
这样的安排已经让Charles觉得心满意足。
结果事情的后续发展并没有按计划进行。这个项目才做到一半,Erik就赶回柏林了。因为Alisa向他提出分手。
Charles没有跟着去。访问期满,他回了英国。
“为什么不跟去?!”
Charles就着瓶口喝香槟,满足地歪倒在沙发上。“还是这里舒服。就算天气总是阴恻恻的,我也爱牛津……”
恋爱专家Raven看到他这样一副不思进取的样子深感痛心。
“你懂不懂,这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啊。这种时候你陪在他身边,他一定会超感动,说不定就……”
Charles笑笑,“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去。”
Raven鄙视道,“‘很怂所以追不到心上人的单相思先生’,什么时候可以把你的自尊心收一收?”
Charles断然道:“我才不要心上人因为感激跟我在一起。再说这种特殊时期遇到的伴侣,也就是个填缝的,时过境迁就散了。”
虽然在Raven面前死鸭子嘴硬,但Charles也知道Erik这段时间一定很煎熬。他想飞到柏林去,出现在Erik面前,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安慰他说一切会好起来;想和Erik在昏暗的酒吧里喝到天昏地暗,大着舌头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更想和他在床上疯狂做爱疗伤……
但Charles克制住了。
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只是给Erik发了一个邮件,就像他们之前往来的那种简洁明了、直入主题的工作邮件一样。绝口不提Erik分手的事情,只分享有趣的事情给他,譬如邻居家的狗特别讨厌散步,每次出门都耍赖躺在地上不肯走;隔壁的讲师第十次炸了实验室,因为他想培育一朵特别的蓝色玫瑰送给女朋友;不知道哪个学生送了一套印度的据说具有某种特殊功效的神油给他,说是因为他太久没去酒吧猎艳大家都以为他得了某种功能性障碍的疾病……
都是吵吵闹闹的生活琐事。
欢乐或痛苦,大喜或大悲,归根到底全都来自于细枝末节,人类的情感能力说到底是很神奇的。
Erik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吗?会感受到他遮遮掩掩的爱意和慰藉吗?Charles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像在悬崖峭壁上一步步挪动,拼命想做点什么又必须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因为他害怕假如自己太直接、逼近地太急切,Erik或许会有两种反应。要么直接拒绝,从此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Erik,就连当朋友的幌子也不复存在;要么他成功趁虚而入,而等到了Erik清醒之后再后悔万分。要是真的能趁虚而入也好,Charles是不介意及时行乐的。但以他对那个古板的德国男人的了解,多半只会避他如蛇蝎,从此再也不联系。
那么他就连打开Erik心防的最后一个笨办法都失去了。
但Erik回了邮件。不管是不是礼节性的答复,他回了。简短而有礼貌。这并不妨碍让Charles一整天心情雀跃,笑容过于灿烂,怎么都没办法从脸上摘掉。
他仿佛受了某种鼓舞,日复一日地给Erik写信。Raven知道了嘲笑他说,写信求爱的人类早就绝种了,但Charles不为所动。他是有点老派、有点忐忑,因为他喜欢的对象身上有一具厚重的壳,他宁可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引诱蜗牛离开它的壳。
或许这不过是借口,他就是因为害怕被拒绝而缺乏一点勇往直前的勇气。
或许缺乏勇气的人只有他。
当秋天第一批黄叶落地的时候,Erik来了。
从曲折的校园小径穿行过来,Charles一眼就看到Erik站在一颗高大的栎树下,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与灰白细格纹外套,面色苍白。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清矍冷峻。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像具吝于流露情绪的雕像,只在老友带着快活的神情走近时嘴角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Erik,你最近好吗?”
两人肩并肩朝校外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路上不时有学生同Charles打召唤,他同样积极又快活地回应——太快活了一些,他的喜悦已经掩饰不住,全部流淌出来,在秋天懒洋洋的夕阳下全然袒露在这个男人面前了。
照例是不知名的私房菜晚餐。
在侍应生端上第三杯鸡尾酒时,Erik终于开口说道:“最难熬的时间过去了,谢谢你。”
Charles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至少要再多喝几杯才到推心置腹环节呢。”
Erik很清醒,也很冷静,这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面前这个男人呢。他毕竟不能读他的心。
“我是说真的,Charles. 有段时间我整个人一团糟。谢谢你一直以来……”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想措辞,但没再接下去,于是Charles就很自然地笑道:“噢那没什么。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他不想看到Erik一副重伤难愈的样子,有过去的男人的深沉和忧郁特别吸引人,但那也是柄双刃剑。沉重的故事无法承受的话就会变成枷锁。郑重其事的感谢当然没有必要,要是他的刻意逢迎、小心屈就被看出来了,岂不是太可悲。要是对方除了感谢之外再也无以为报呢?
Charles不想细想下去,于是很快提起了别的轻松话题,就像一个真正的老友一样:“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希腊的项目还继续吗?考虑去哪里发展?”
“还没想好,”Erik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酒杯杯缘摩挲,Charles分心留意到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希腊的工程已经移交给另外的设计师了,听说他们打算全盘推翻重做。”
“唔。”
只有Charles知道他在那个项目前期费了多少心血,就连他自己都突击学会了希腊语里不少建筑学术语,如今说放弃就放弃,恐怕Erik不太好受。
但他也只能说——“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嗯,只能尽快调整状态。”
他知道Erik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因为情绪低潮时期不受打扰的无止境的负面情绪十分折磨人,工作反而能帮助转移注意力。但Erik是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人,不愿将状态不佳时做出的作品交给客户。
“本来计划年底之前把一套房子竣工,现在也先搁下了。”
“嗯?客户着急要吗?”
“也不是。是我自己的房产,一年前置下的。”Erik的右手支在桌面上撑着头,看着桌面上模糊的烛光出神。
“设计方案做了十几套都没定下来,一直在推翻重做。原本……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向她求婚的,现在……”
Erik的话音越来越低,甚至于开始哽咽起来。他停顿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但却并不十分奏效:“现在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Charles震惊地看到他落泪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脏足够坚强,可以应付这种场景,但现实远比想象的杀伤力要大得多。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捏在手心里揉捏,又闷又痛,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可以感同身受,却又无能为力。
Charles一时冲动想,管不了那么多,填缝就填缝吧。
他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Erik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Charles没有忘记捕捉他脸上一��而逝的犹豫和挣扎。
Erik没有回答,Charles也不指望他回答。这种时候要是能正常地通过理智来判断和回答,那也不会令人如此纠结和难受了。
他换了一副轻松语气:“你不是要休假?这附近就不错,现在的季节有一年中最好的景色可以看。”
真有出息啊。他暗自唾弃自己。
但Erik泛红的眼眶真的很迷人。
那具像有钢铁意志一样的身躯,突然出现一丝脆弱时,他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说出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
“好。”
Erik在牛津待了一周。
Charles特意请了假陪他到处玩,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坐在校园的草地上,一起看红叶和落日,泛泛而谈,秋天的肃杀萧瑟也因为彼此的陪伴而染上一丝温情脉脉。
他们的聊天内容与其说是恋爱谈情,更像是多年默契老友在谈天说地。两人的性格其实相去甚远,但不同的观念却摩擦出更多火花。
最后Erik决定回柏林去处理掉那套房子,然后重新振作起来。
临走前他握了一下Charles的手,是对那个问题的回应。
“和你相处的时光总是愉快又短暂。”
Charles微笑道:“我也是。”
“我会再来。很快。我保证。”
Charles的笑容更大了:“幸好柏林不算太远。”
最后以一个拥抱作为结尾。Erik手心干燥、怀抱温暖,被拥入怀中的那一刻Charles感觉自己像是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得偿。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算交往了,但能明显觉得Erik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开启了一种全新的模式——Erik向他彻底打开了心扉。
两人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交集,又是在异地,可以谈论的话题并不多,但每天还是会抽时间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Charles知道他不能要求Erik来牛津,而他��己也不能追到柏林去,那既不现实,太热烈的情感或许还会让Erik会觉得喘不过气。
渐渐地Erik会有情感上的索求。他从受伤状态慢慢在好转。
这是好事。
于是有时候因为Erik的一句“想尽快见到你”,Charles就不远千里争分夺秒地飞去见他。
这很疯狂,但正是热恋举动。
“Xavier教授!”
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Charles转过身,见到Hank McCoy正大步朝他走来。
“嘿,Hank,好久不见了。有什么事吗?”
Hank看起来有点羞涩,但他一向就是很腼腆的样子,假如不是过于内向的性格和那架厚重的眼镜藏起了他的美色,Hank绝对是本校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最美的那个当然是Charles Xavier.
“是这样的……”Hank比平常更加吞吞吐吐,“我……Raven……我们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们共进晚餐?”
“你——们?”Charles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跟陌生人讲超过三句话就会脸红的家伙,竟然泡到了他那无法无天、狂拽酷炫的妹妹?!
“是什么时候的事?”
“呃,其实,有一阵子了……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但是……”
突然Charles的手机响了起来,Hank立刻噤了声。Charles看了屏幕一眼,就接起了电话。“喂……”
Raven爽朗的声音像倒豆子一般更快地从听筒里传出来:“你见到Hank了?” Charles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局促的Hank,不客气地说道:“他就在我旁边。”
“好极了,你别为难他,冲我来。”
“等等,Raven,你们交往多久了?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那要问你自己,多久没关心过你的空巢妹妹了。”
Raven这么一说,Charles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刚下课。Hank说你们想和我共进晚餐。今晚如何?”
“没问题,老地方见。”
Charles挂断电话,看到Hank还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站着,心情复杂道:“走吧。”
“——啊?好的。”
凭心而论Hank是个很优秀的同事,话说的少活干得多的那种,Charles一度挺欣赏他。但评价同事是一套标准,评价妹妹的男朋友又是另外一套标准。一路上Charles都高深莫测地没怎么开口,Hank也就怯生生地不太敢搭话。
老地方其实就是Raven打工的餐厅。他们到的时候,Raven已经在那儿了。她显然精心打扮过,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看到两人同时出现,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Charles张开双臂,却发现Raven投进了Hank的怀里。
他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得到这种待遇的可都是他。想到这里,他看向Hank的目光又平添了一丝愤恨,然而小两口光顾着甜蜜温存——天知道他们不过几个小时前才分开——然后把目光投向被遗忘的Charles.
Charles耸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计较这些。
Raven娴熟地点了餐,然后给Charles倒上酒。
“好了,别老瞪着Hank。”然后她又转向Hank,“Charles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凶其实根本不用怕他。”
Charles不满道,“喂,就算你结婚了我也还是你哥哥,这么快就在外人面前拆我的台。”
“Hank又不是外人。”
实在是太放肆了。
Charles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这小子好上的?”
Raven不客气地回嘴:“在你每周末忙着打飞的去柏林谈恋爱,完全不管亲妹妹死活的时候。”
Raven这话一出,Charles顿时哑口无言。他确实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疲于两地奔波,不曾好好关心过Raven的感情生活了。
虽然明知自己理亏,但一下子下不来台,Charles嘟囔道:“也不见你主动跟我说起。”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跟那个叫Erik的家伙交往大半年了,也不见你带他来一起见个面。”
“Erik他很忙的。再说了,他人在柏林,见面哪那么容易。”
“所以你才总是送上门去?”
“Raven——!”
眼看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Hank连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他轻轻拍了拍Raven的手,原本像只发怒的小狮子的Raven立刻偃旗息鼓。
“不要在意,我和Charles每次都这样,说话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说不定我们还没在娘胎里就不对盘了。”
Charles还没来得及回嘴,却听到Hank说:“可你们还是很关心对方啊。别耍脾气,好好聊天嘛。”
Raven乖巧道:“好——”
Charles顿时没了脾气。他费了几十年的工夫都没能做到的事,竟然让Hank轻而易举地搞定了。他简直想怀疑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女孩还是他那个打遍整条街无敌手、把所有男孩子都揍得哭爹喊娘的Raven吗?!
食物端上来了。
大家不再执着于口舌战,用餐气氛竟然也变得有点其乐融融起来。
抛开偏见,真要为Raven挑选一个男朋友的话,Hank其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至少Charles更乐于看到Raven和斯文的大学讲师待在一块儿,而不是酒吧里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小混混。他以前老担心Raven会学坏,现在总算是能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了。Charles冷眼旁观,只见Hank虽然说话声音不高,又慢条斯理的,但他的话Raven居然能听进去,比自己提着她的耳朵吼叫管用的多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对方的?”Charles好奇道。“算了我不想听——”
已经晚了。
Raven兴致勃勃地说道:“有天Hank拿材料来给你,正好是我开的门。”
原来自己还是牵线红娘。
“教授,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Raven闻言,转过头对Hank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小两口旁若无人调情,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电灯泡了。
看到他们这样,Charles不是不羡慕的。
尽管他和Erik都尽量抽时间见面,可毕竟还有工作要做,又有许多生活琐事要处理。就算已经牺牲了不少其他社交——像Charles已经有好久没去过孤狼酒吧了,要去也是匆匆喝一杯就走——两人大概也要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而这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两地跑并不轻松,更何况等最初的情感需要和依赖感过了之后,理智和逻辑会立刻重归彼此大脑,更多现实的顾虑就会出现。
Charles很担心Erik有天会突然跟他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我已经痊愈了,不再需要了’这一类的话,所以他也不止一次对Erik说过,只要你一觉得这样的感情不是你想要的,请你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停止。
他每次这样问的时候,得到的都是肯定答复。
Erik总是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现在这样,是介于好友与恋人之间,能亲密无间,彼此又有独立空间。
Charles希望让双方都觉得舒服,没有一丝勉强。
他当然也希望每天早上能一起醒来,能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呼吸同一片空气,任何时候想见到对方,都可以马上出现在眼前。
但他也会说服自己现在这样也不是不好。
只是偶尔才会觉得付出太多,收获太少,偶尔觉得情感需要不能完全被满足,会感觉寂寞和孤独。
尤其是现在。对面这对小情侣正毫无顾忌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而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念远在天边的Erik.
他借口去洗手间,然后拨了个电话给Erik。
“嘿。在干嘛?”
“加班改方案。你呢?”
“和Raven还有她的新男友吃饭呢。”Charles看了看表,“又忙到这么晚?”
“嗯,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了,我打算今天一口气做完。”
“加油。那你先忙。晚安。”
“晚安。”
Charles放下电话。
然后他走出来看到那对小情侣在肆无忌惮地接吻了。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去想抽烟,一摸口袋才记起来已经戒了。
分隔两地的异国恋让他最不担心的是对方的忠诚,Erik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多余的娱乐和社交。何况他们的关系多么松散而开放,就算分手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他在门口待了一会儿进去,看到Raven起身去洗手间补妆了。他在Hank对面坐了下来。Hank还有些拘谨,但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教授……”
“对她好点。”
Hank郑重点头,“我一定会的。”
周五的晚上Charles窝在沙发里,刚打开一罐啤酒,Raven的视频通话邀请就拨了过来。
“在哪呢?”
Charles拿起手机摄像头对着周围晃了晃,“在家。”
“我们打算去听交响乐,一起吗?”
Raven盛装打扮,还给Charles看她臂弯里挽着的Hank.
“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就好。”
Raven大笑:“半年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哥会在周五的晚上在家宅着。”
Charles微笑道:“半年前我也不相信你会和一个大学讲师交往,还去打算去听交响乐演奏。”
“Hank喜欢,我陪他去听听也无妨。但是像你这样谈恋爱还有什么趣味?”
“我乐在其中。”
“受虐狂。”Raven朝着摄像头飞吻,Charles笑笑:“玩的开心。”然后视频就挂断了。
其实如果要出去玩的话,也不是不行。这个点孤狼酒吧一定挤满了人。
但是Charles看了看时间,打开了电视。
他的时间掐的很准,一分多的广告播完之后,节目开始了。
Charles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主持人:“今天我们有幸请到的是著名建筑师——Erik Lensherr先生!”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屏幕上Erik微笑向镜头致意。
主持人:“Lensherr先生此前已经有很多优秀的作品,但这次的获奖作品堪称杰作。让我们先通过视频领略一下它的风采。”
Charles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主持人的问题很多,其中不乏犀利的提问,但Erik应对的很好,谈起作品时更是侃侃而谈,出口成章。
光从电视上看到他,Charles都要被迷住了。
最后主持人问到Erik的感情问题。这问题很可能是她临时起意加的,因为Erik明显有点惊讶。
“你从来没有对媒体透露过类似的私人问题,我很好奇,作为一名才华横溢、前路无量的设计师,你能不能让电视机和网络前的观众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主持人问得很幽默。
出人意料的是,Erik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落落大方地说道:“我有固定交往的对象。”
主持人做夸张表情。“真想知道那位幸运儿是谁。”
“不,幸运的是我才对。他为我付出很多。拥有他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现场一片粉丝的尖叫。
Charles不知不觉看得满脸泪。
主持人还在羡慕地说你们感情真好,Erik已经转了话题。
Charles知道对Erik来说这已经是太多。或许他永远没办法有纯粹的爱,没办法把Erik对他的感情中把感激剥离出去,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Erik Lensherr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公关兼助理Emma Frost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他很熟悉这种表情。每当Emma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而她要得逞了。谢天谢地,他是她的老板而不是对手。
但此时目光的对象是他。
“怎么了?”
“大家都在看你的节目访谈。”
顺着Emma的目光,他看到大办公室墙上的投影,正是半个月前他参与录制的一个节目。
“原来是今晚播出。”看着Emma的表情,Erik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你发挥的很好。比稿子更好。我毫不怀疑工作室的名气会和这个项目一起水涨船高,而你个人也将成为业内炙手可热的一流设计师。”
“那你为什么……” “说真的Lensherr,你有没有考虑稍微把生活重心从工作转移到别的方面?比如,感情生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个工作狂而大家都快受不了了。现在你终于承认恋情,大家都希望你快点去跟美艳的小教授卿卿我我,不要总是拖着所有人陪你没日没夜地加班。”
Erik哭笑不得。“最近确实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早点回去吧。奖金我会让财务另行发放,附赠三天带薪休假。”
“才三天?老娘要去加勒比海好好休息半个月。”Emma说着,已经拎起了她的包。“友情提醒,我要是你的话,就给小教授打个电话。”
“没准他根本没看节目。”
话是这么说,Erik还是拨通了国际长途。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是Charles周正的英腔:“Erik?”
“是我。在干嘛?”
“在看你的访谈。”
“镜头前的我是不是很傻。”
非常帅。心里这样想,Charles嘴上还是附和,“对,傻极了。尤其那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特别傻。”
“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我的毛衣。你除外。”
“我两样都关注。”Charles温柔说道。
口水话聊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双方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相比起煲电话粥,Charles更希望的是能在男友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带着热腾腾的夜宵去探班,或者两人一起喝喝小酒,跳跳贴面舞,再做点爱做的事情。
远水止不了近渴。
这才周五晚上。Charles想买机票,但又忍住了。
他刚决定要给自己留一点时间和空间。
正想着,Erik的���息发了过来。
【我以为你会来柏林。】
这算什么,心思差点就被猜到了。Charles可不想让这男人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他很快回了信息——
【这周末有个学术研讨会。】
【好的。下次见。】
Erik马上就接受了他的借口。并且毫无异议。
说不清是为什么,Charles总觉得有点失落。要是Erik会——哪怕一次——抛下工作不顾一切地来见他,或是命令自己不顾一切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就算是刚刚,要是Erik多坚持一下,再请求一次,或许自己就立刻买好了飞往柏林的机票。
他曾经爱Erik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
【下次见。】
Charles长长叹了一口气,丢开手机,躺倒在沙发上。
自怨自艾了片刻并且被孤独寂寞所包围,他突然又有点后悔,想见就去见好了,为什么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
就算再喝一瓶香槟也不能借酒消愁。
手机震了一下。
Charles的手指比他的心动的更快,他拿起手机。
现代社交工具让他失望了,并不是来自Erik的信息,而是一封邮件提醒。
Charles点开邮件,那是一封来自希腊大学的公事邮件。Charles匆匆略过前半部分大段的公式化恭维,直接跳到最后——
“诚挚地邀请Charles Xavier教授返校参加学术研讨会,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
原来是他上次的项目反响不错,大学邀请他回去再开个讲座。
Charles看了一眼日期,正好是一周后,他很快就回了邮件表示非常愿意再次前去交流访问。
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做。况且那算是他和Erik定情的地方,他也确实想再故地重游一番。
既然答应了对方,接下来的几天就在准备材料和讲稿中度过,时间倒是挥霍地很快。除了恋爱之外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可消磨,Charles想要是自己孤独终老的话,没准能拿很多个诺贝尔奖也不一定。他把写好的论文整理成册,准备带去作为交换资料,然后再次愉快地拒绝了Erik下一个周末约会的建议。
“另一个学术研讨会。”他说。并且有一种幼稚的、报复的小快感。
希腊比想象中凉快,大概是入了深秋的关系,至少Charles记忆里没完没了的日晒已经不再了。学术研讨会进行地很愉快,Charles一点都不意外,他在这里也同样大受欢迎。三天的行程排得很松散,Charles可以悠闲地把之前去过的地方逛个遍。他走到Erik之前带他去过的一个建筑展厅,这里算得上是他和Erik屈指可数的同游之地。
【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在哪儿】
他得意地给Erik发了简讯。
“您是……Xavier先生?!”
身后响起一个有点儿犹豫的声音。Charles愕然转过头,看到一名褐色头发、穿着深色套装的女郎正在对他说话:“真的是您!”
“您是……” “您一定对我没什么印象,事实上我们仅有过一面之缘。”
“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吧。”Charles笑道。他确信自己一点儿也不认识这个人。
“一年前!您来过这儿,对吗?和鼎鼎大名的Erik Lensherr先生。我记人的本领不算高明,但一般人也忘不了您那双蓝眼睛。”女郎似乎有点羞赧,但天性里的热情很快又占了上风,“您可以叫我Moira,我是这儿的策展人。”
“很高兴认识你。”Charles伸出手去。
“您和Erik Lensherr先生是合作伙伴吗?我看过您和他一起工作。”
“哦是的……也可以说不是,我其实并不是这一行的。”
“那您知道Erik Lensherr先生为什么中途放弃了这里的项目,离开了希腊吗?”
“因为一些……私事。”Charles含糊其辞,Sara立刻恍然大悟道:“如有冒犯的话,请您原谅。我是Lensherr先生的粉丝,收藏了很多他的作品的照片和资料,我只是对他未能完成这个作品表示非常遗憾。”
“不,我很乐意和你谈论他。”
Sara兴致勃勃道:“那您一定也关注过他的最新作品,就是刚刚获得普利兹克大奖的<left>.”
事实上Charles对Erik的作品一窍不通,正如Erik对他的论文也一无所知一样。不过他还是很乐于看到Erik的粉丝如此热情。“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对建筑设计一窍不通,根本是个门外汉。但或许你能替我讲解一二。”
“当然!乐意之至!我这里有一些资料,虽然不是实地拍摄的一手资料,但也足以清晰地把这个作品的伟大之处展现出来了……”她打开投影仪,墙上立刻出现了照片,“据说这是Lensherr先生为了纪念失去的挚爱而创作的作品。果然痛苦是永恒不变的灵感来源!您请看,这些精妙的构思、精彩的设计,无一不透露着设计师去逝去爱人深深的哀思……”
“……确实如此。”Charles违心道。
她还不愿意放过他,“您瞧这个角度,灰蓝色的纱帘后面放着一条玫瑰色的长椅,像不像女主人还坐在上面,而他永远凝视着她的背影?”
Charles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反驳的,便干脆利落地说:“像。”
“那您一定也认同这是Lensherr先生迄今为止最出色的作品了!真可惜他在最新的访谈里公布了新恋情,希望他的创作才华不要受到影响才好。”
Charles忍不住道:“你们宁可他忍受巨大痛苦而产出伟大的作品,也不愿意他享受庸常的幸福?”
他稍显愤怒的样子终于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狂迷妹冷静下来,Sara有些不安地说:“也并非如此……只是希望他能不断有好的作品出来。”
“或许幸福和安稳也能给人灵感。”Charles不甘心道。
“或许吧……但不可否认的是<left>是他迄今为止最棒的设计。你能一眼看出他在上面倾注的心力和感情。”
Charles不懂设计,没错,但他也知道Erik那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Sara走后,他独自留在原地对着墙上的照片发愣,他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就是突然觉得绝望又压抑,遏制不住的伤心。
这大概就是Erik那段时间的心境。
他怔怔地发呆,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他已经到了闭馆时间,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手机上还有Erik陆续发来的信息:
【抱歉,正在开会,晚点聊。】
【刚开完,供应商太难缠了。】
【才看到你的信息。】
【忘记告诉你我出差去了印度。你不会飞去柏林了吧?】
【可能要在这里派驻几个月。你有没有空来度假?】
……
Charles看着信息一条条闪过。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慢慢输入一条条回复。
【南亚?下次又会是哪,东非?】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法世界各地追着你的脚步跑。】
电话立刻响了起来。
Charles的手顿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Charles沉默。
“假如是因为飞行距离太长的话,我可以过来。”
从英国到南亚虽然远,但也就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
但Charles依旧维持缄默。他被脑海中无数个问题困扰,譬如你以前也是这样经常出差半年吗?你现在拼命工作,还是在疗伤吗?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分手?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但他没敢说出口。他怕一开口,就会被自己掩饰不住的妒意所淹没。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Erik叹了口气。
“Raven说你上个周末都待在家。”
“……睡过头。”
“根本没有什么学术研讨会对不对。”
“Raven那个臭丫头……”
“Charles.”
“嗯?”
“你是不是厌烦了。这种异地恋。”
Charles沉默。他最怕这个问题。“你呢?”
“我尊重你的想法。”
没有立场就是最大的立场,看起来随和,其实只是这件事并没有重要到可以被他放在心上。
“是的,”他听见自己故作轻快,“有点累了呢。”
“你在哪,要不要我来看你。”
“Erik,我们分手吧。”
Erik可能有点意外,沉默了好一阵子。Charles有点不想聊下去,没说一句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Erik打过来,Charles没有接。手机铃声响了很久,Charles一动不动瞪着发光的屏幕,最后终于不响了。
希腊行程的后半部分几乎全在酒店房间里度过,Charles把讲稿完全写了出来,又把每个停顿和标点符号都仔细修改了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走神而忘词。
最后一场讲座也同样收获了很多掌声。他朝台下鞠躬的时候,恍惚间仿佛看到了Erik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确定只是自己的幻觉。
主持人问他,“Xavier教授,是什么样的美妙契机促使您来到希腊呢?”
他的手指轻轻托着额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道:“希腊是个太美妙的国度。谁会不想来呢?”
但在讲座结束后,这位年轻又英俊的英国教授婉拒了宴会的邀请——“抱歉,我不太擅长社交。”
没有人会计较他的拒绝,尽管大家都对他充满好奇——毕竟他有一双那么美、清澈又哀伤的蓝眼睛。
Charles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一件行李。
没错,跟Erik说了分手之后,他仍然有条不紊地准备讲稿、参加讲座、收拾行李、退房、搭计程车去机场,准备回英国。
正常人的人生是这样子的。分手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直到飞机起飞的时候,腾空而起的失重感让他整颗心提起来又落下去,然后像永远无法落到实处般飘飘荡荡起起落落。仿佛失去了全部依托,变得一无所有。如同一架小小的飞机在广阔天地间孤苦无依。
一种骤然袭来的惊惧击中了他。
他弯下腰开始呕吐——但只有胃液,Charles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忘记,除了整整有三十个小时忘了吃饭。
空姐很担心地看着这名脸色十分糟糕且泪流不止的乘客——他非常难堪地解释说自己是因为晕机太厉害,不是别的。
回到英国让他觉得好受很多,与此同时又来了一通电话。
“你终于开机了。”
“是,飞机刚落地。”
“冷静一些了吗?”
“嗯。”
“愿意跟我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么,为什么要分手?”
不为什么。
“是因为异地吗?”
不,不是因为异地。Charles轻轻叹了口气。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们几乎没有共同爱好、重要的时刻都不在对方身边一起度过、性格也迥异。”
“你的陪伴曾经给我莫大的支持。”
“我已经厌倦了扮演你的心灵倾听者的角色。真实的我可能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Erik。”
“真实的你是怎么样?”
“在遇见你之前我和不同的人约会,寻欢作乐直到天明。从来没有人拒绝我,除了你。这大概就是我会对你持之以恒地感兴趣的原因。我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而你是一件属于别人的礼物,这种得不到让吸引力变得更强,让我忽视了我们可能并不适合。
——直到你在电视上说了那番话。游戏结束了,Erik. 这次我的耐心比以往久一点,但得到奖励的时候也并没有更满足。说到底,其实没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还不够清晰吗?我要的只是一夜情的对象。我不需要一个远在天边不能操的男朋友。我不能和自己的手机谈恋爱。光听着声音打飞机不能满足我。”
“是因为我表达的方式不符合你的预期吗?还是因为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以来忽视了你的需要?”
“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你了。”
Erik沉默了很久。
“我尊重你的想法。”
然后Charles听到“嘟嘟嘟”的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很合理,他想。
这是必然结果。
从理智上分析,分手是最明智的选择。
趁现在大家都还不算泥足深陷,及时抽身止损,多好。为什么Erik就是要从逻辑上去深究?他只是单纯想吵一架而已。
为什么连这种时候,Erik都能这么冷静又理智。
其实画展遇到的那件事真的只能算是根导火索,他无论如何不至于吃醋到为了一个献给前任的设计就提出分手。
只是那件事提醒了他,原来Erik也有另外一面啊。
Charles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他也想要有热烈的感情,想迫切地被需要、被爱。
假如说是Erik的性格如此,可他分明见过Erik更深爱的样子。那种隐而不现的暗潮汹涌,一样动人。
可他自觉自己已经出尽百宝,无法更进一步。
于是就突然觉得累了,决定放弃。感觉自己无论做什么,无论多努力,都走不进你心里。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再继续下去,只会变得难看。
他一直觉得两人之中自己的感情是比较浓烈的那个,太浓烈的往往不持久,或许很快就燃尽了。
抱歉无法让你更爱我。
Charles到家放下行李,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办公室。
“Xavier教授……”办公室助理看到他突然出现十分惊讶。
“帮我把接下来一个月的课程排到最满,谢谢。”
他急需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Raven不断传简讯过来。
【Erik说你和他分手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聊聊。】
【Charles,接电话】
【再不接电话我就冲去你家门口捶门】
……
Charles很无奈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我在上班呢。”
“上班?”Raven狐疑道,“你不是才从希腊回来吗?”
“嗯。”
“这么积极,不像你的作风啊……”
“最近事情比较多。”
“我本来还不太确定,你这么反常我就没一点怀疑了。跟Erik分手了?”
“……嗯。”
“晚上孤狼见,我调个班。”
“不用……”
话还没说完,Raven就挂了电话。Charles也很无奈,Raven一向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早就预料到他会说什么,根本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怯生生的脑袋。
“Xavier教授……”
是Hank.
Charles立马头痛起来:“是Raven叫你来抓我的?”
“嗯……您还不下班吗?”
Hank的语气虽然是小心翼翼的质询,但人已经走到旁边来坐着了,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Charles不忍心为难他,合上笔记本,抓起外套:“走吧。”
夜幕降临时分孤狼酒吧就开始热闹起来。
Charles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先到吧台跟Logan打招呼,看到一个戴着红色眼镜的男孩一直盯着他看。
“晚上好,Xavier教授。”
“晚上好,你是……”
“Alex的兄弟,Scott Summers.”
Charles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长相有点眼熟。
Logan此时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一眼看到Charles:“老位置?”
“不了,今天跟Raven还有Hank一起,我去角落待着。”趁着Scott转身去架子上取酒瓶,Charles低声道:“泡我学生的弟弟?真是禽兽。”
Logan报之以苦笑。
Raven还没有来,但她肯定事先对Hank有交待,于是这个腼腆的年轻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找话题跟Charles聊天——虽然他明显不精于此道。
跟妹妹的男朋友坐在酒吧里喝酒,自己又是个基佬,真够奇怪的。
直到Charles无意中提了几句正在做的项目,没想到却打开了Hank的话匣子。没想到这个在社交方面相当羞怯的年轻人谈论起学术问题却头头是道,简直判若两人。
Charles忍不住想问,你和我那个高中才毕业,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的妹妹到底聊些什么??你们到底相互看上对方哪一点?脸吗?!
不过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委婉很多,毕竟还是亲妹妹,在外人面前要给她撑足场面:“Hank你是怎么会和Raven交往的?我的意思是,毕竟你们两人爱好的领域差得……有点远。”
说起这种话题,Hank又露出羞涩的笑容。“Raven她……很可爱啊……”
果然是看脸吗。
“但你是个前途无量的科学研究员,而她只是个餐厅服务生——没有别的意思,我对Raven的职业没有任何不满。”
“她很直率……也很勇敢,有很多我缺乏的特质……我想或许人会被这些自己渴望却又不具备的东西吸引的吧……”
“你们平时都聊什么?”
“虽然像您说的,Raven她可能对专业领域的事情不太擅长……”
什么不太擅长,根本是一无所知吧。年轻人啊,太会说话。
“……但是她对任何事情都有独特的看法,有些观点很新奇、很有趣,为此深深地吸引着我……”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聊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包包丢在桌上,Raven毫不客气地挤进了两人中间。好在她这回良心发现,先给了Charles一个拥抱,然后才去亲吻男友。
“这算什么……安慰糖果吗。”Charles嘟囔道。
“我还真给你带了糖果。”Raven打开手包,掏出一捧五颜六色的软糖放在Charles面前。
“适当增加糖分的摄入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Hank告诉我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你们这虐狗方式也太让人防不胜防了吧。”话是这么说,Charles还是剥开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
“听Hank说你今天加班到八点?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吧……大概。”
“大概什么大概啊,忘了吧?!”
“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Raven你这么凶巴巴,会把Hank吓跑的。”
“他敢。你看你,双下巴都没了!”Raven作势去掐他腰上的肉,被Charles笑着躲开了。
“好啦,没事啦!今天回来事情太多,下次我会记得的。”
Raven笑意渐敛:“真的没事?”
“嗯。”Charles想假装不在意地补一句,不就是分手吗,又怕变成画蛇添足,遂默不作声。
“没事就好。”好在Raven 没有看穿他的伪装,很快又欢快起来:“明天开始我那个的餐厅会举行主题活动,有空的话都来参加吧?”
“好啊,有什么好吃的?”于是Charles也假装热络地参加到讨论里去。
三人并没有在酒吧流连到很晚,Charles率先用第二天上午有课的理由离席,于是Raven就说干脆散了吧。
在酒吧门口她结结实实地抱了Charles一下,没有说什么,也无需多言。Charles明白她的意思。
路边拦了辆车,让Hank送Raven回家,他一个人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回去。
很快,就要到冬天了。
“嘿。”
Charles抬起头,看到Raven站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朝外一指:“Hank在……”
“我是来找你的。”
“噢。”Charles默默垂下手。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呃,我没注意到手机,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忙。”
“圣诞节来和我们一起过吧,Charles. ”
“我……”
“我们可以坐在暖烘烘的壁炉旁边喝酒、玩填字游戏、相互猜礼物什么的,就像过去那样。”
“听起来不错。但我——我有安排了。”
Raven惊喜道:“你有约会?”
Charles知道她一定会误解,但他也不想顺着她的意思欺骗她。“就是……在家改改论文、翻译一些文献什么的。我打算趁假期把《遗传与变异》再看一遍。”
Raven顿时泄气。“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圣诞节。”
“我觉得那没什么问题。”
Raven叹了一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Charles,你很不对劲。这几个月一直如此。”
“……怎么会?我不是好好的吗。”
“别人或许会被你骗过去,但我是你妹妹,我从八岁时就认识你,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Charles举起双手投降,“如果是因为我没回信息的话,我道歉。”
“你确实故意对我的信息视而不见——但重点不是这个。Charles,如果你想发泄,那你就发泄;如果你要买醉,那就去买醉;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一直都在这儿。”
“这很贴心,Raven。”
“——但我不想看到你在拼命压抑自己,还总是假装一副‘我很好’的样子。你知道自从你和那人分手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吗!?”
“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
“可是你——你心不在焉,远离人群,逃避社交——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Charles.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Charles叹了口气。他开始看向窗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瑟的天空。入秋以来很难再看到晴天,大多时候色调都是冷郁的灰。
“……你必须要走出来,你必须要向前看,你必须重新振作起来。Charles,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Charles转过头:“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Raven等着他说完。
“我不想勉强自己对圣诞节这件事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不想假装很享受温馨的家庭聚会。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假如你真的是为了我着想,请让我一个人待着。”
Hank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Raven跑出去,他差点追上去,但想了一下还是走进了Charles的办公室。Charles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她哭了。”
“我很抱歉。”Charles干巴巴地说道。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特别冷。
最后一批学生也赶在大雪封路之前离校了,整个校园顿时冷清下来。Charles独自走在铺着一层厚厚落叶的校道上,干燥的落叶踏上去有脆响。
而他沉迷于此。
Raven这次真的被他惹毛了——不,不只是这次,是因为长久以来他都拒绝开放自己的内心。他没有和妹妹分享自己感情生活的爱好,何况这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要怎么说?——我爱上了一个家伙,但对方并不怎么把我当一回事。于是我提出了分手,毫不意外的,对方没有异议。
太糟糕了。
太尴尬了。
假如能潇洒地告别掉过去也很好,就像以往Raven每次失恋,他们都会到酒吧要一打啤酒,喝到昏天暗地,醒来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他不行。
他仍然每天刷新邮箱,仍然每天查看短信。
期待着不应该有的期待,并因为这种不被容许的期待而深深地唾弃自己。
他不想被别人知道,就算是Raven也不行,因为这太不Charles了。因此他假装努力工作,用繁重事务来填补日程表,让自己忙到没空去想别的。
可惜圣诞到了。
“Charles!”
Charles抬起头,老远看到Logan正拖着一棵小松树,在雪地里留下很长一条托痕。天气寒冷,Charles在风衣里面还穿了羊绒衫,但Logan却只穿着一件薄衬衣,还满头大汗。
他快步走过去,帮Logan抬起松树的另一端。
“多谢,前天卡车突然坏了,送圣诞树的快递又偷懒,我只好自己来。”
“酒吧里的其他人呢?”
“大部分都回家过圣诞了,其余的我放了他们半天假,都去玩了吧。”
“Scott呢?”
“他也回家了。他哥哥亲自来接他的。”
Logan说的轻描淡写,但Charles分明知道Scott那小家伙最近很迷恋他,不太可能乖乖跟着家里人回去,肯定有隐情。但Logan没有主动说,他也没再提。
两人好不容易把那棵小松树搬到酒吧门口,就连Charles也出了一身汗。
Logan丢给他一条干毛巾:“平安夜酒吧会有派对,全场酒水免费,你要是有空就来玩吧,往年都挺热闹的。”
Charles擦了擦额头,“再看吧。”
“对了,你好久没来,最近经常有人到酒吧来打听你。”
“什么人?”
“二十多岁的青年,之前没见过。红头发,是个美国佬。”
“哦。”
“不是你在等的人?”
“我并没有在等人。”
Raven果然是被他惹毛了,没有再联系。Charles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冷清的圣诞假期。
借来的书整整齐齐地堆在桌上,搬进门之后就没有再动过;摊开的笔记本上空无一字;电视机是打开的,正徒劳地制造色彩和声音。
Charles只看了远处五彩斑斓的灯光一眼,就拉上了窗帘。
他什么也不想干。
以往的爱好全都变得索然无味,让他提不起劲。最后他神差鬼使,把那副西洋棋摆了出来。
然后他躺在沙发上,酒瓶放在旁边,打算就这样度过一生。
Charles不是没有幻想过,一打开门Erik就站在门口,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亲吻,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离开。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Erik不是那种会为了个人私事抛开工作的人。
是的,他仍然频繁想念Erik,时间完全没有治愈他,反而让他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当时的决定。
假如不提出分手的话,或许现在会比较快乐;可分手后Erik与他长时间的失联又不断提醒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
叩叩叩。
是谁。
Charles不想起来开门。
他没有接待访客的心情。
叩叩叩。
别敲了,他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不想交流。
叩叩叩。
Charles有点烦了。
他翻了个身脸朝下埋在沙发里。
叩叩叩。
“走开。”他嘟囔着。“我不在家。”
“Xavier教授?”
一个陌生青年站在门口。他看起来疲倦又憔悴,但目光中却有一丝狂热。
这么大雪天,又是圣诞假期,愿意出门的人可不太多。Charles让到一侧,“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但青年没有动。
“你是Charles Xavier,牛津大学的遗传生物学教授?”
“是的,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记得这个人吗?”青年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长得很清秀,笑得一脸灿烂。
Charles不太确定自己见过这张脸,但又有点熟悉。
“好像有点印象,是来旁听过我的课的学生吗?”
“你已经忘记他了?”
“抱歉,我教过的学生太多——”
“你不应该忘了他。”青年逼近一步,Charles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金属的反光,炫目极了。
那是一把利刃。
他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整柄刀没入自己的小腹。
疼痛像蛛网一样从小腹放射开来,逐渐密布到全身。尽管室内暖气充足,他仍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流失。
“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青年这样说。
Charles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他听见有人在旁边啜泣,他猜那是Raven. 他很想摸她的头发告诉她,傻姑娘别哭了,可是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以为自己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句,可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张了张���。
“他醒了!他快醒了!”
Charles很想答话,但他很快又睡着了,什么梦也没有做。
真正恢复意识是在次日下午,Charles睁开眼,看到双眼肿如核桃的Raven和一脸忧愁的Hank. 他突然感觉画面有点滑稽——“你们看起来像《麦琪的礼物》里面那对小夫妻。”
“Charles!”Raven的声音有点沙哑,Charles感到一阵愧疚,这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他竟忍心让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他装作一脸轻松道:“我猜我错过了圣诞大餐。”
“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流质,但我们可以补一顿真正的圣诞大餐——等你康复后。”
“抱歉,我毁了你的圣诞节。”
Raven摇摇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吗?你把我领到圣诞树下,告诉我全部礼物都是给我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Hank还在旁边呢。”Charles提醒道。
Raven抹了一把眼泪,“你们都是。”
“这也太作弊了……”
这时一名调查员走了进来。
“很高兴看到你有好转,Xavier教授,我代表警方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他才刚醒,你们就不能再等几天吗。”Raven不满地嘟囔道。
“不要紧,让警官先生问吧。”
调查员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掏出记录本。
“行凶者名叫Michael Lee,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Charles摇头。
“或许你对他的弟弟Louis Lee有印象。”调查员递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张稚气未脱的脸。
Charles很艰难才从记忆里搜寻出这个人:“……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是一名大一学生,过去有一段时间经常来旁听我的课。后来他就不再来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了吗?”
“他……我们曾经交往过一阵子。分手之后他就不来了。我们有大半年不曾见面了。”
“你有收到他给你打的电话、短信、邮件或是其他联系方式吗?”
Charles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调查员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了一行字。
Charles忍不住问道:“我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警官先生?”
“你知道Louis Lee的近况吗?Xavier教授。”
“我通常不太和前任联系。”
“这个男孩出了车祸。他哥哥长居荷兰,在得知兄弟的死讯后来到这里。他把意外归咎于你。”
“我?”
“这太不可理喻了!”Raven叫了起来,“别听他们胡说,Charles。那男孩的事完全是个意外。
“请说下去,警官先生。”
“那男孩有心理问题。”
调查员递过来几张照片。Charles看到了一间的卧室,四面墙都贴满了他的照片,还画有许多爱心,不需要另作解释也能看出卧室的主人对自己的狂热爱意。另外一张是电子邮箱的截图,上面密密麻麻地列了许多封邮件,全部是写给“Dear Charles”的,但全都标记为“未发送”。
“我猜想他并不能接受你们分手的事实,因此他开始陷入偏执的妄想。根据他的同学和邻居的描述,他总是精神恍惚,经常自言自语,情绪十分不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半夜在路上游荡的原因。这男孩的事情是个悲剧,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Charles却说道:“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且我也得到了惩罚。”
“不该是这样的。”调查员同情地说道。
Charles知道对方理解的是小腹上这一刀,但他所说的并不是这个。
“另外,校方也有责任。Louis Lee申请入学的资料里隐瞒了他的精神病史,而校方并未查出这一点。”
Charles不解地看着他。
“这也算是精神疾病吗?或许有的人就是很难从一段失去的感情里走出来。”
腹部的伤口很痛,Hank和Raven都要上班而且Charles也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人生中最糗的样子——没错,Charles指的就是使用尿盆这回事。他们在场的时候,Charles就坚持要起来上厕所,结果因为牵扯到腹部伤口被医生一顿好骂。
“请你们克制一下看望时间。”Charles无奈道,“医生嘱咐我‘配合治疗,加强营养,保持乐观情绪’至少我要坚持做到其中两条。”
“我们是担心你住院太寂寞。”
“除了你们都没有别人来看我,”Charles抱怨道,“我已经是孤苦伶仃的老头了,晚年只能靠吸猫为生。”
Raven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
Hank正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教授,其实……”
“你都没看到医院前台的探望申请表有多长!”Raven嚷道,“每天都有一堆人排着队要来看你好吗,一堆人!但考虑到安全问题,一开始警方不允许家属之外的探访,后来改成每个探望都需要家属签字同意。而我——” “你因为嫉妒我这么受欢迎所以从中阻挠。”Charles嘟囔道。
“Charles你这个白痴!你的学生我一个都不认识,万一混进去坏人怎么办!再被扎一刀吗!”
Charles不死心:“Hank肯定认识几个吧。”
Raven鄙夷道:“他这种实验室呆瓜怎么能和你相比。”
Hank在旁边边点头附和边忍不住微笑。
“好吧。”Charles完全泄气,“可是看到青春可爱的肉体我会恢复的比较快。”
“别瞎扯那些有的没的。听证会的证词你准备好没有?绝对不能放过那家伙。”说到这个Raven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准备好了。”
听证会在他出院后一周举行,Charles在Hank的搀扶下坐上证人席。他看着对他仍不掩恨意的被告,无比清晰地说道:“这一切完全是意外。”
然后被告的表情渐渐变惊愕,最后是难以置信。
在Charles的证词毫不改口的情况下,公证方也没有更多证据能证明被告的主观犯罪动机,最终Michael Lee被判为“过失伤人”而不是“故意伤人”。
在离席经过被告席的瞬间,Michael低声说道:“我不会感激你。”
而Charles则回以:“我很抱歉。”
抱歉你失去了重要的亲人。
抱歉我们无力挽回什么。
抱歉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Logan在酒吧给Charles办了一个复出派对,受邀名单是按照医院的探访名单来的,此外还有慕名而来的路人,一时场面极其火爆。
Charles看着爆满的酒吧咋舌:“连这都能变成你的创收手段?”
Logan对此的回应则是举起了酒杯。“祝贺你出院,酒水我请。”
Charles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椰子水。没有医生的许可,他一点酒精都不能沾,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上周又有一个陌生男人前来打听你。Charles,不是我说,你的风流债是不是欠得有点太多了?”
Charles苦笑。
“那家伙不知道你住院了,我也没告诉他。我没告诉他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不过他每天都会来坐一会儿。”
Charles玩笑道:“看样子我要雇一个私人保镖。” “喏,”Logan朝门口示意,“正好他来了。”
Charles随意地转过身,看是何方神圣。
Erik?!
Charles彻底呆住了,笑意凝固在脸上。
Logan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对:“他不会对你不轨?”
“不,他不会。放心吧Logan.” Charles有点哭笑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Erik朝他走过来,一时之间竟失去了语言能力。
Charles心中纵然有十万个为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Erik先开的口。“总算是等到你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Erik报之以苦笑。
“我弄丢了你的号码。到你家敲门也没有人应,此外我只认得这家酒吧。”
Charles又沉默了。
Logan给Erik端上来一杯黑啤,“你们慢慢聊,我去旁边看看。”但这两人眼里都只有对方,没人注意他。
“来英国出差?”
Charles试图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普通朋友再正常不过的寒暄。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想,或许你还会改变心意。”
Charles十分惊讶,“你是说,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之后?” “很抱歉,在印度发生了一些事情……耽搁了。”
Charles打断道:“不,不用道歉。”
他不用听Erik解释也能想到,一定是等到工作方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Erik才会顾及到私事。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理解。”他这样说道。
Erik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意外和惊喜:“你会原谅我吗?不介意我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道歉?”
但Charles摇了摇头。
“我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
——理解个屁啊!
开玩笑,我怎么会不介意。我该死的超介意好不好!
凭什么我就要被摆在后面!
凭什么等你把别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才轮到我。
Charles原以为当面拒绝Erik会很难,实际上却很简单。只需要一点冲昏头的愤怒加上长期积累的不满,冲动的话就诉诸于口。
但他看着Erik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心里突然一阵抽痛。随即他又硬起心肠,不,这一切都是错觉。Erik仍然是那个Erik。而他一点宣泄的快感都没有。
Erik低下头看着酒杯里残余的泡沫,黑啤的苦涩感还残留在口中。
“我以为……”Erik只说了个开头,Charles屏住呼吸想等他说下去,但是却没有然后了。
以为什么,以为我还在等你吗?!分手是我先说的!
Erik自嘲地笑笑,翻过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了吗?”
“不,我打算先专注一段时间在学术研究方面。”
Erik点点头。“那也不错。”
两人一时无话,为了掩饰沉默不停喝酒。椰子水突然变得难喝极了,Charles多想罔顾医嘱灌自己一点酒,就算是短暂地麻痹一下神经也好。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吗?”
理由有好多。
要怎么梳理出头绪。
分手的理由根本讲不清楚。
“你的感情太理智了。”Charles盯着酒杯歪着头,似在说服自己这就是真正理由:“我很难接受。”
“我原以为你欣赏我的理智?”
“是,那是曾经。”
我还以为自己能穿透你的外壳,走进你心里呢。
Erik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就这样了吗?”
“我们之间,没有半点可能了?”
他的声音里不是没带着苦涩的。
Charles很想郑重点头说是,但他无论如何没办法亲手斩断这一切。他突然把杯子往前一推,站起来就走。
他恨自己的冲动与软弱。
他渴望被深爱,渴望被挽留。但不是这样。
假如这样说呢?
——我不是不喜欢理智的你,我只���希望你会像失去理智般爱我。
听起来似乎很矫情。
Erik没有追出来,Charles没敢回头看。
当晚Charles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到天明,起床第一件事是给办公室助理打电话。
“帮我销假,我今天就回去上班。”
“那个……Xavier教授,”助理为难又小心翼翼地说道:“McCoy先生没跟您说吗?”
“你要跟我说什么?”
Charles拉开门,正好堵到了前来送药的Hank.
Hank一脸尴尬。
“……校方打算对你进行重新评估,看是否继续聘任你为教授。”
“为什么?”
“就是之前你遇刺的事,虽然没有允许媒体介入,但是很多学生都纷纷发了twitter,校方认为这件事的舆论影响不是很好……”Hank显得为难无比又语无伦次,时不时偷看Charles的表情,“教授我建议你这段时间不要刷社交网络,上面……上面都是乱说的。”
“我明白了。”Charles的表情没什么波动,“那我就休息一段时间好了。”
虽然在Hank面前表现得毫不在意,但Charles其实相当不爽。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到哪都被人举着手机偷拍,Facebook上的评论他没忍住看了,大多数人都把他当做对学生始乱终弃的渣男老师,总的来说风评不算好——是相当不好。虽然也有一些学生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但毕竟是失去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嘿。”
Charles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散步走得有点远,而Erik就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跟着你走了好半天了,你都没发觉。”
这算是迟到的关心吗?Charles扯起嘴角。
“我被学校开除了。”
“为什么?”
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觉得影响不好。”
“可以控告校方歧视。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
真是很Erik Lensherr的安慰。
“算了。”Charles双手插在裤兜里。“这种事情取证很困难,又会牵扯到很多学生。其中有些人可能还不想对公众出柜。”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有三个博士学位,找一份新工作应该不会太难。”他叹了口气。“或者先不去想这些吧,先歇一阵子。”
他这样说了之后,Erik没有再坚持。
两人又走了一段后,Charles看到有人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他下意识想遮住脸,却看到Erik挡在他前面。
“抱歉,不欢迎偷拍。”
那名年轻人收起手机走了,而Charles只想往回走,躲到自己的公寓里去。
“接着散散心?”
Charles苦笑道:“有可以让我不被围观和偷拍的地方吗?”
“我恰好知道这么个地方。稍微有点远,去吗?”
Charles对自己说这只是普通朋友的来往。
“有何不可。”
反正我现在无处可去。
他们驱车上山。
经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到了罕无人至的山林深处。
晚霞把天空染成梦幻般的颜色。
Erik从车载冰箱里拿出香槟和酒杯。
Charles席地而坐,闻到清冽馥郁的松针香气。
“没想到我们做这么浪漫的事情竟然是在分手之后。”
Erik不答话,只轻轻同他碰一碰杯。
“Cheers.”
“为了什么?”
“为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Cheers.”
若干酒下肚,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我,Charles.”黄昏时分的Erik也非常性感迷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非常爱我。
想要完完全全信任你,爱你比爱自己更多。
想要最深的痛苦和狂喜。
想要你。
想要你。
他避开Erik已经变得炙热的目光,看向远处变得微型的城市。
“我们已经结束了,Erik。”
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在我变得更加丑陋、索求更多之前。
“等离职手续办完,我大概会离开这里。你仍可以像看望一个朋友一样来看我,像今天这样。我会备下好酒。”
Erik不肯移开目光。
“我对你远远不只是朋友,Charles.”
“或许吧,但就算我们是恋人的时候,我也永远排在很多事情后面。而我想成为第一顺位。”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Charles。”Erik缓缓说道,“在印度的时候,我感染了M型病毒。”
“M型病毒?!就是那个在第三世界国家突然出现,暂时还没有有效治疗方案的……”
Erik点头。“不是没有治疗方案,只是受感染者被发现的时候通常已经发展成恶性,现代医疗手段无力回天。”他挽起袖子,展示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居然还露齿一笑:“像不像瘾君子?”
Charles死死盯着他的手臂。
“我是在陪一个同事去检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成了病毒携带者,但幸运的是我仍属于早期,药物治疗仍然有效。于是我暂停了工作,被隔离起来,像小白鼠一样接受各种实验疗法。他们没收了我的通讯工具,因为要对M型病毒进行信息封锁,防止引发恐慌。”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最终我的检验结果变成阴性,也终于获得了出院许可。我买了回国的机票,却被海关拒绝入境。”
Charles想起刚见面时他轻描淡写的“耽搁了一阵子”,竟然是这么曲折的过程。
“后来呢?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
“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想你或许已经走出了这段感情……我在生死关头徘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世界上真正重要的东西太少,而我却被无关紧要的事物分去太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我想见到你。”
所以……是说我很重要吗?Charles呆呆地听着,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真有趣。生动又活泼。和他在一起一定乐趣无穷,永远不会闷。后来果然是这样。Charles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惊喜。”
“你本可以早点说的。”
Charles的眼圈已经泛红了。
Erik轻声道:“我以为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这个混蛋。”
Charles大哭起来。
“抱歉。”Erik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说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道路的尽头是两扇铜制镂空雕花大门,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名面容清俊、风尘仆仆的青年从车里下来,又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简便的手提箱。给了司机一大笔小费后,他从草地里捡起一块门牌,熟稔地推开吱哑生锈的门走了进去。
庄园内四处荒草丛生,无一处不显得破败凋零,但又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荣光。
青年径直走到大宅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在看到来人之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Charles少爷?”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您终于回来了!”
Charles露出笑容。“是的,我回来了。”
Charles得到了最好的招待——殷勤的老管家忙不迭摆出了最好的食物和酒,还忙着支使佣人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透气、又紧赶慢赶地催人去把主卧收拾出来——沉寂已久的大宅子也因此有了一丝生气。
当年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它的女主人还在的时候,Xavier家的庄园简直就是附近的社交中心,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华服盛装而来,到处都回荡着轻快婉转的乐声,佣人们步履匆忙地穿行在长长的回廊上,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礼貌地停驻喊一声:“Charles少爷。”
Charles少爷。
如今他早就不是什么前呼后拥的小少爷,只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归人。
Charles坐在餐桌前,眼看老管家拄着拐杖还把自己和其他人支使地团团转,不禁好笑:“行了别忙活那些,我可能只住几天就走。”
老管家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却又马上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和Charles:“不行,少爷住一天就该讲究一天。我去让把那套银制雕玫瑰的餐具拿出来,少爷以前最喜欢那套……”
“好了,”Charles制止他继续折腾自己那一把老骨头,“那些先不忙。”
“少爷是想……?”
“我想先去看看我母亲。”
老管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带您过去。”
老管家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Charles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
穿过九曲八折的走廊,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这里不对客人开放,因为Xavier家族的上一位女主人Sharon Xavier就葬在这里,和她英年早逝的丈夫一起。
老管家很贴心地退开了,Charles在墓碑前蹲了下来。
“妈妈,我回来了。”
Charles从小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在一群只精通吃喝玩乐的贵族纨绔之间显得非常鹤立鸡群。这也让Sharon女士十分引以为豪。
Charles其实不太喜欢总被母亲当做吉祥物一样带出去在其他贵妇人面前炫耀,那让他觉得自己和母亲在第五大道买的一个限量版手包没什么区别。他希望的是有更多的时间和母亲相处,而不是在社交场合扮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他想得到更多来自母亲的关注和温情。
Sharon女士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儿子期盼的目光,但她只是淡淡说道:“Charles你不能这么软弱。”
然后亲自给他整了整领结。
这对于年幼的Charles来说就像是决定了某种命运的谶言,他依稀明白原来对情感的渴望是和软弱挂钩的。
并且不是母亲所赞扬的。
于是虽然他讨厌社交场上的繁文缛节,讨厌那些虚荣做作的贵族小姐,更讨厌装腔作势的互相吹捧和看人下碟,他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投入到学校里去。因为这是唯一的既被母亲所看重、而他自己也感兴趣的事情。
但就算是拿到再漂亮的成绩,也远远不能弥补内心对情感渴求的空洞。
Charles原以为只要自己满足了母亲的所有期待,就可以得到母亲的爱和认可。
但到后来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人不可能满足他人的所有期待,除非他完全放弃自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他开始自我放逐。
当第一张他和男孩接吻的照片被掷到Charles面前时,面对母亲的怒火他不是不胆战心惊的。
然而Sharon女士只是把那张照片面朝下地扣在桌子上,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她高贵的眼睛:“你私下怎么玩都可以,不要被别人看到就行。”
就在那一刻,Charles彻底明白了。母亲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外壳,而她实际上并不在乎里面是个什么玩意。
于是他报了欧洲最古老最著名的大学之一,用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和奖学金,带着行囊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
感情成了他最后的流放地。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Sharon女士的眼线,干脆更加放浪形骸。
Sharon女士一开始还想办法把那些男孩从他身边赶走,后来发现Charles不过是走马观花,一个走了立刻换下一个,毫无留恋。于是她也就渐渐没有动作。原以为他只是年少贪玩,结果几年了Charles也并没有往所谓的正轨上走。
和母亲进行这种较劲其实很幼稚,但却是当时的Charles唯一能做的事。他没想过自毁前程,对学术的爱是真爱,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就放弃。所以大学他也读了,在情事上随便一点而已。
滥交源于寂寞,也源于伤心。
不是没有遇到真心相待的好男孩,只是Charles心底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本就把这当做是报复母亲的工具,不算对等,不能耽误别人。
对每一段恋情他都事先说的很清楚,就算面对花心和始乱终弃的指责,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谈恋爱嘛,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Charles的花名愈来愈响亮,慕名而来或是被他所吸引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也渐渐觉得无聊和疲倦。
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好像感情也无非是那样。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好感,加一点随时都能上头的激情,只要时机恰到好处,很快就会酝酿出一段干柴烈火。
但烧得快,熄灭更快。
Charles在情场上通常无往而不利,他的西装裤下拜倒的人不计其数,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爱情对他来说就只需要屈尊纡贵地接受一个人的感情即可,那已经是莫大恩赐。
Charles没想过这场和母亲之间的战役怎么和平收场。他们的性格一脉相承,都是外柔内刚,看起来脾气不大,通情达理,却都有十分固执的内在。
结果就在Charles准备进行第二个博士学位答辩的时候,老管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Sharon女士心脏病突发,走得猝不及防。
“夫人走得很平静。”
“那不错。”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夫人吩咐过让您先完成答辩,学业为重。不必请假回去参加葬礼。”
倒是很像Sharon女士的风格。
Charles果真没回去参加葬礼,尽管这让他受到不少非议。
等拿到学位后他也没回去,而是马不停蹄地攻读起第三个博士学位。
两年后他拿到了第三个博士学位,并成为了最年轻的教授,然后他才回家去看了一眼Sharon女士的坟墓。
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但再没有机会和Sharon女士和解了。
或许她在天堂会明白一切。
Sharon女士去世后,Charles一度觉得人生十分空虚。他这么多年来都靠着一股倔强和要让母亲刮目相看的意气撑下来的,这股气陡然散了,他突然有点茫茫然无所适从。
渐渐不再为了报复什么人而开始一段感情,但过去养成的不良习惯却改不过来。
那就是——很轻视感情。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因而不觉得真心有什么了不起。
直到他在一块名叫Erik Lensherr的石头上狠狠绊了一下,摔了一跤。
才渐渐成熟起来。
Charles担心这个故事到后来也会变得千篇一律。
他会很快厌倦不再若即若离、并不事事以他为重的Erik,而Erik的绝境buff会消退,他会回到现实生活中,渐渐把其他事情的优先级拖到他前面去。
何况还有距离太远的事情没有解决,他们可能会走回过去的老路。
在很爽快地跟学校解约后——双方达成了协议,Charles的离职原因为自动解约,双方均无过失,学校也不想在明面上背什么歧视的帽子——他很爽快地把公寓丢给Raven处理,然后只身回了纽约州的西威彻斯特大宅。
至于Erik那边,Charles只说自己要回纽约一趟。至于将来怎么样,他还没想好。
他依稀知道Erik是回柏林去了,在南亚这么兵荒马乱了一场,工作那边还有很多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想到竟然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抛开一切先来见他一面,Charles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悠哉悠哉度了半个月假,在Erik问及近况和打算时,Charles闲闲说起:“我不打算回大学上课了。我想自己办个学校。”
“办学校?什么样的学校?”
“现在的大学虽说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普及,但说到底还是精英教育,为精英服务。
我想让那些受到歧视的、上不起学的少数群体办一所特殊的学校。嗯……就叫Xavier天赋少年学校,你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
Charles笑出声。“你都没看过我的具体计划书,就随口乱赞。”
“还有计划书?那一定靠谱。”Erik的声线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种过分的温柔:“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Charles忍不住又笑。
说完自己的打算之后,Charles没问Erik的.
他固然不喜欢异国恋,但也不喜欢强迫别人为自己牺牲,正如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为了Erik跑去柏林。
或许他们的感情距离就是这么遥远。
或许哪天他真正成熟,明白感情并不拘泥于一些固定的形式或是对白,某天能接受这种远距离的、淡淡的恋爱。
也或许某天感情淡到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他们会再次自然而然地分开。
谁知道呢。Charles挑挑眉,又重头看起他的计划书。
“或许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骤然被打断的声音有一丝停顿。
“——什么?”
或许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只是在听到Erik说打算到纽约来发展时,涌上心头的不只是惊喜,还有惊慌和恐惧。Charles原以为自己一直在期待这个。他和Erik,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同一个时刻看日落。但他更希望这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现象,而不是某种浪漫或是牺牲的产物。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忍不住打断了Erik对未来规划的侃侃而谈。
“我是说,你没必要急着换工作或是搬到纽约来。尤其是,不用为了我做这些……”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没必要恐慌,Charles. 不论我到哪里工作,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不论是纽约、柏林,还是加尔各答。”
Charles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我们分手了呢?毕竟,我从没有过维持一段长期关系的经验……”
Erik沉默了半晌。
“你和每个人交往之前,都会像这样给自己先留好退路的吗?”
谈话不欢而散。
Charles知道自己是退缩了。
过去他从不畏惧这些,一个男友走了自然会有下一个填上,来来去去,就算偶尔有一点小失落,也不过是微小波澜。他不太在意这些,这也让他成为了感情里糟糕的混蛋。
但Erik却又不同。
他发觉自己很难用平常心去对待Erik,过去那些经验和套路统统不管用。
他对Erik有种过度的患得患失。他害怕每一步走错,害怕每一个会让他们关系恶化的契机,这也让他宁可停滞不前。
但Erik不同。
一旦某个开关被打开之后,冷漠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无尽的温柔。Erik喜欢做计划,喜欢事先规划好一切,他说要来纽约工作,说不定连纽约每一条街道名称都已经熟记于心,并且已经计划好要和Charles共同游历哪些地方,对未来有一二三四诸如此类的安排。
大概严谨的德国人谈起恋爱就是这个样子吧。
但Charles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Erik的步伐。他还没有想那么远,没有考虑两人一起住的话用什么材质的床单、什么味道的刮胡水,没有规划过从他的住处到Erik那儿的最优路线是哪条,甚至没有想好是不是和Erik共度余生。
一团乱麻。
“我想保留这个湖,旁边种一些高大的树木,路的两旁种灌木玫瑰……”
Charles穿着卡其色的工装服,跟一群工人在园子里忙来忙去。
老管家从远处走过来,递给他湿毛巾和加了冰块的红茶,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怪心疼地说道:“休息一会儿吧。当初夫人可从不亲自动手做这些事。”
Charles接过冰茶一饮而尽,然后才拿起毛巾擦汗,不在意地说道:“亲自参与规划会更心里有数。后续是要交给专门的园艺公司来打理,不然光靠我们自己可弄不来。”
“需要的话可以再多请一些佣人来,少爷您的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打理才行。”
Charles好笑地看着他:“请人来负责烹饪打扫和日常维护就行了,我不需要什么贴身佣人。”
“可是夫人以前……”
“好了好了,那是以前。我早就不是什么贵族了。”
老管家不赞同地摇摇头。
“我是要办一个学校,不是要办茶话会,亲爱的。”
“您的意思是,Xavier家族的庄园要让一群陌生的小崽子随便进了?!”
Charles笑笑,把茶杯放回管家手中托盘,往大宅走去。
“有我的电话吗?”
“没有,少爷。”
Erik与他还在冷战。
Charles很难不受负面情绪困扰。尽管他勉强用整理花园、订购教学用具等琐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沮丧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Erik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以往有这种情绪体验的时候,他通常会选择去酒吧喝一杯,认识个把可爱的男孩子,双方从相谈甚欢到畅享床底之乐,很快Charles就会把偶发的小失落丢到一边。
但此时他发觉自己完全不想这么做。不知道是突然决定恪守恋情的忠诚守则,还是已经知道Erik并非别人能轻易取代的。
当Charles把自己浸入管家精心准备好的浴缸里时,身体的疲惫像蒸汽一样渐渐挥发出来,但情绪却像一块大石把他压到水底。
或许他应该先去找Erik道歉,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他在无理取闹,不把Erik的好意放在心上——没错,问题就是这个。在感情方面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太过敏感,以至于他很难像一般人那样去接受爱的馈赠。他一方面渴求爱,渴求油然而生的、无目的色彩甚至不要求有回应的爱——这种感情通常诞生于一念之间,由激情、性渴望和某些基于外貌的喜好组成;另一方面又逃避一段稳定的、逐步发展的关系,因为稳定意味着双方的付出和得到达成某种平衡——他几乎总是在害怕自己难以付出同等回报。
经过一番内省Charles发现自己仍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电话在这时候很突兀地响起。
已经是深夜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除了一个人——
是Erik.
“我想我应该没有找错地方。西威彻斯特,对吗?”
“呃……啊?”
“我看到了Xavier家族的门牌。我想我来对地方了。Charles,我现在正在你家大门口,说实话我没料到会是这么大的城堡庄园——能否请人来给我开个门?”
“……稍等,我马上出来。”
最后是Charles自己裹着浴袍匆匆走出来的,费了一番功夫从卧室走过来。他怎么都不好意思在这个点把管家或者佣人叫醒,倒不是说现代化社会已经把他的贵族习性磨灭殆尽,只是同性情人深夜来访?Charles知道佣人间的流言蜚语会传得多厉害。
大门口的灯已经熄灭了。
Erik就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
“Erik你怎么突然来了……”
Charles意识到他从未在Erik面前如此狼狈过,身上只裹着个浴袍,头发甚至在滴水。他总是尽力维持在每一个情人面前的完美形象。完美的衣着,完美的发型,完美的须后水,完美的俏皮话。
“晚上好,Charles.”Erik拿下帽子,“我决定,我们先用你熟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再用我的。”
Charles事先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一场激烈的性爱。
倒不是说这不好,而是Erik对他的了解程度比他想象的深,这念头让他窃喜,又令他胆寒。
他实在没有勇气,把真实而完整的自己呈现在Erik面前,但现在情势不由得他不——
“你原本可以邀请我和你一起把你之前未做完的事做完。”
Erik脱下外套,拉掉领带,然后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
Charles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说,洗澡?”
很难相信Erik会做这种事。
因为他看起来一直禁欲又克制。
“那么,现在呢?”
Erik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慢慢覆上一具结实又温热的身体。
Erik有条不紊地做着扩张,他的动作简单利落,直奔主题,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意味,Charles却像个初尝情事滋味的小处子一样被他撩拨得血脉贲张。
这可是Erik.
Charles很快就动了情,后穴湿得一塌糊涂。明明是自然的生理现象,Charles却无缘无故感到一阵羞愧。
他们还在冷战呢。
坚硬的性器缓缓进入。
Charles皱着眉,看着Erik锐利的面部线条,就算在做爱时也纹丝不动。
冷淡又克制。
不论何时。
“你喜欢这样吗?”
等不到Charles回答,Erik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觉得你是喜欢的。”
“我猜你喜欢被掌控的感觉。”
就算你说得都对,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讨论心理或哲学问题。
Charles不耐烦地堵上Erik的嘴,Erik则回之以绵长炙热的吻。
然后从Charles的脖颈一直舔到胸膛。
Charles浑身颤抖。
一想到是Erik在做这种事情,他就有点过度兴奋,不能���已。
Erik的性器在他体内缓缓搅动。强烈的快感令Charles微微张着嘴喘气,背脊上都是汗珠。
他们对彼此之间存在的问题避而不谈,一见面先用激烈的性事冲昏彼此的头脑、冲淡彼此的情绪,然后让大事化了,小事不了了之。
他从没试过在吵架或冷战时做爱。
虽然有点用性爱解决问题之嫌,但Charles却发觉他非常喜欢。正合他意。
难道这就是Erik说的,先用他的方式解决问题?
Charles短促地惊喘了一声,被打断了思绪。
因为Erik开始高频率地摆动着他的腰。性器越插越深,深入又频繁的刺激让Charles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手软弱地抓着Erik的手臂和背部,嘴唇上残留着刚被激吻过的艳色,一双失焦的蓝眼睛空泛地望着天花板。
被抬高的双腿不断颤抖着。
肉体撞击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带着极致快感的哭声。
“啊……”
高潮带来的愉悦是爆发性的。
被轻而易举地吞噬了。
管家尽职地替睡到日上三竿的主人尽到了带客人参观整个庄园的义务。
非常典雅。
这是Erik的评价。
作为一名建筑设计师来说这评价有些简短地让人觉得敷衍了,管家期待着听到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而操着德国口音的客人却在阳光晴好的大早上表示自己有些睡眠不足,需要回房间——主人正住着的那个房间——去再休息一下。
夫人在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老管家愤愤不平地想,一边目送Erik Lensherr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醒了?”
其实Charles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没有赖床的恶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起来面对这一切。
“早。我从窗户看到管家领着你在庄园里散步。”
Erik哈哈一笑。“管家对我气得牙痒痒。”
“没办法,他怕是不常接待半夜到达还住在主人房里的客人。”
“那我应该格外感激他为我准备了那么丰盛的早餐,还邀请我整个庄园。”
“真的吗?他没有领你到某个枯井旁边,然后一把推你下去?”
“没有,但我想他一定很遗憾没有这么做。”
两人不禁大笑起来。
“说真的,他可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古板的人,以前就会帮助我半夜翻墙出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
“为什么要翻墙?”
“因为两家的家长有点不对付,我妈要树立她在社交场上的的绝对权威地位,就会禁止我去参加某些社交活动。如果我不去的话,就会有一堆人也不去。”
“原来你从小就作威作福。”
“嗯哼,怕了吗?”
聊了一会儿儿时的趣事,Erik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什么?”
Charles看到他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啊……”
Charles用枕头蒙住脸。
“我宁可你永远也想不起要问这个。”
“你的反应不像看上去那么熟稔。”
“我不常是下面那个。”
“我很荣幸。”Erik在床边坐下。“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感觉好些了吗?”
“……”Charles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怎么,”Erik笑道,“你在得到了我的肉体之后就厌倦了吗?”
“不,当然不是。我必须承认,那些忧虑和担心在看到你之后都变得不足为道起来。我爱你,Erik。我只是对自己没有太多信心。”
“记得我说过要先用你的方式解决问题——”
Charles老脸一红。
“——然后再用我的吧。”
Erik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大信封。
“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Charles疑惑地接过那个信封。
拿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轻飘飘的。
“是个半成品。原以为可以全部准备好再告诉你,你那么说了之后,我担心没有把它给出去的机会了。”
“Erik……”
“下午我要去纽约的工作室开会。”
“什么,下午就要开始工作了吗?”Charles惊讶道,“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像小说主人公一样拼命恋爱,不需要工作就有很多钱。”
Erik不禁微笑起来,拿起他的外套。
“工作是房间里的大象。就算是才华过人也要付出很大程度的努力才行。我赞成你开设学校的想法,Charles,但你真的应该加快进度了。只是在家里进行园艺设计可不叫准备开学校。”
“唔,其实……纽约的几所著名的大学都给我发了邀请信,我只是想给自己更长一点的假期。”
Erik给了他一个“我早就想到了,但没想象到你居然会承认的眼神”。
“我会再仔细考虑一下的。”
出乎管家的意外,客人这么快就告辞了。
而回来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的Charles少爷也破天荒地准备开车去拜访一些校长。
不是大学,而是一些愿意接受特殊学生的中小学,看他们都有哪些特别的设施和做了哪些特别的准备。
从庄园出来,到纽约市区开车兜了一圈,Charles感觉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现代社会。
开学校这件事确实比他想象的难度还要大很多,拜访了一些特殊学校之后也颇有收获。
设置不难解决,最核心的还是招收学生的问题。特殊学校不像普通学校一样可以到处打广告,它更需要的是信任和隐私。
Charles打算一步步来。
Erik给的信封里是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地址。
就在曼哈顿市区,第五大道附近。
这也是把他从深宅大院里拖出来的原因之一。
Charles按捺不住好奇去看了,是纽约的一处公寓。到处都按他的喜好装修,又比他想象的更美。还不算是完全的完工状态,但已经足够给十分美好的想象。
他坐在玄关的地上,给Erik发了个信息。
【在开会吗?】
【没,正好在休息。十分钟后开始下一轮。】
于是他打了电话给Erik.
“我在花园街。”
Erik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新房子看过了?怎么样?”
“非常美。”
“喜欢吗?是为你准备的。”
Charles沉默了一下。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还有一个礼物给你。在客厅的花瓶里。”
Charles爬起来四处张望,找到了那个湖蓝色的细长瓶颈大肚瓷瓶。
他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同色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戒指下面还放了张小卡片。
是手写体,英文和德文各一行,是同一个意思——
“想和你共度余生。”
电话没有挂断,Erik在那头静静听他的呼吸声。
Charles把戒指握在手心里,感觉像是被猝不及防的美梦砸中了脑门。
“顺带说一句,”Erik突然发声,“正在和资方谈判,我可能会到纽约来开一个工作室。”
德国男人的浪漫就是不动声色布置好一切。
过了好半天Charles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Erik……”
他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声音哽咽的人,是他? “我才不要你这么做……”
“为什么?”Erik超温柔。
“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些……你以后会发现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跟很多学生上床,对他们始乱终弃,而且还因此进了医院……”他抽抽噎噎,泣不成声,感觉自己哭成傻逼。
“别傻了Charles. 你是我见过最天真的人。”Erik的声音就像最恒定的化学元素,永远在那里,呈现最稳定的形态,“Charles,你很缺乏安全感,又有些优柔寡断。我不是想替你做决定,只是想小小地推你一把。你尽可以和我试一下,假如不行再分开。毕竟我们有过经验,或许这次磨合起来不会很难。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以前并没有特别喜欢我……为什么现在……”
“你记得在酒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你站在吧台旁边,手里拿着半杯酒,顾盼生辉的模样。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被你吸引住了。”
“你——”Charles呆住了。
他假模假样地上前搭讪。
他心怀鬼胎地热心帮忙。
竟然全都被看在眼里。
“我不由自主地对你着迷,想见到你、听你的声音、想和你在一起。我撇下Alisa来找你,还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然哪来那么多偶遇?”
“Erik……”
“我觉得很对不起Alisa. 她是我恩师的女儿,本是我人生规划中的重要一环,但坦白地说,是我背叛了她。”
“我还以为是她要和你分手……”
“Alisa察觉到了我的改变,确实是她先提出的分手。”
“那后来……”
“我从希腊赶回德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处理这些事情,因为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所以并没有告诉你这些,就连和你的联系都刻意减少了。Alisa有点情绪不稳定,我花了很长时间抚慰她的情绪,不想让她冲动之下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安慰我,Charles,你真是我的天使。
后来你突然要分手,把我吓坏了。我只想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来和你在一起。
你住院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非常抱歉。我原来没想到是那么严重,只是觉得你能接受一个小小的教训也好。早知道是那样的话,我一定抛下一切飞奔来看你。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至于这个礼物,你不用感觉压力太大。不是想改变你什么,我想每天和你一起起床,仅此而已。”
Charles惊呆了。
“Erik我脑子有点乱……”
“Charles,说这么多,我不是要左右你,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在知道全部真相后,这次能深思熟虑之后做决定。看到通往花房的阳台了吗?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运来的玻璃门一个月后才会送到。它们很美。”
“我……我不知道……我要再想想……”
“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力。这期间我不会试图影响你。我会让你独立地思考和做出最后决定。而这次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百分百尊重。”
“那就是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Charles小声说道。
“是的,亲爱的,就算你是Charles Xavier,很多事也不能一遍遍重头再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觉得……如果不抓住你就会错过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不会的。就算放弃我,你还是有一片森林。”
Erik开始讲冷酷的话了。
Charles握着那枚戒指,感觉手心都是冷汗。
“我等你三天。”
“那要是,三天后我还是不能做出决定呢……”
“三天后,我会飞柏林签另一张合同。从今以后,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Erik!……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 Erik叹了口气。
“如果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话,是不需要这么挣扎的。”
“……”
“世界这么大,想和一个人再也不见面也很容易。” “……”
“我要去开会了。”
“好……”
电话挂断了。
毫不拖泥带水,正是Erik的风格。
Charles很怀疑,要是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Erik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Charles听到一阵陌生乐音。
听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在响。
这时候会来拜访的没有第二人,正是Erik站在门口。
“管家说你还没回去,我猜你会在这里。”
Charles才发现自己在新房子里呆坐了一下午。
外面天都黑了。
“Erik我……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你……
虽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也做不到你那个样子……
我很希望被别人爱,但是有一点点困难就很容易会退缩……
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Erik喟叹一声。
“我是不是把你逼迫的太紧了?但我又担心,不强硬一点的话,我们的大半生就要在各自的骄傲里荒废度过了。”
“我决定要试一下。” “只是试一下?”
“努力一下。”
“好。”
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所有物。
感情是这样的。
有的人不擅长燃烧,但也有别的方式表达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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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lguard-gate · 3 y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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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クロリン】Friendship
Friendship
※(尽管发售期过了很久了还是要提示)含创轨全面剧透 ※作者玩的日文版,大部分名词为日文直译,可能与官中不符,还请见谅 ※特别鸣谢标题命名人:50米拉老师(见文末说明)
「七曜历1207年3月14日深夜,关押于埃尔波尼亚帝国克鲁琴州奥洛克斯堡垒��狱的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在其旧部下“黑衣卫士”的协助下越狱。」 「3月15日14:00,卢法斯・阿尔巴雷亚率领旧部下闯入克洛斯贝尔自治州再独立的签署仪式,宣布克洛斯贝尔统一国成立并就任新总统,并对克洛斯贝尔全域进行军事镇压。」 「在克洛斯贝尔为帝国属州期间,担任总督的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在未获得帝国政府许可的情形下,私自建造、藏匿了包括魔煌机兵在内的兵器,并在艾鲁姆湖秘密推进巨大军事基地的建设。再次占领克洛斯贝尔后,卢法斯・阿尔巴雷亚重新启动并加快该基地的建设与兵器制造。」 「3月22日,在托尔斯士官学院、游击士协会等组织成员的协助下,克洛斯贝尔警备队及警察重新解放了市区,尽数逮捕了占领克洛斯贝尔的黑衣卫士。新总统卢法斯・阿尔巴雷亚逃入其秘密制造的军事基地并启动其最终兵器“颠倒巴比伦”,毁灭了帝国西岸的朱诺海上要塞。同时,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发出在当日17:00前摧毁卡尔瓦德共和国“巴拉提耶空军基地”的恐怖袭击预告,甚至扬言将对全塞姆利亚大陆进行无差别恐怖袭击。」 「3月22日17:00,“颠倒巴比伦”因不当操作而引爆,军事基地炸毁,卢法斯・阿尔巴雷亚于基地内死亡。」
罗伊德・班宁斯将记载了整个独立国骚动始末的报告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报告中所记载的案情与证据不存在矛盾之处。除了还要在附件附上需追加调查的证物外,只有文字部分还需要做些调整。 等这份报告上交之后,克洛斯贝尔和埃尔波尼亚帝国会以其为依据,对两地的国民,以及塞姆利亚大陆的其他国家进行官方说明。
说是以自己的报告为依据未免颠倒了因果,因为这份报告本身才是依据相关国家首脑确定的“真相”撰写出来的。 确认颠倒巴比伦消灭后,以奥利维尔特皇子和麦克道尔议长为首的首脑就独立国事件的处理方式进行了秘密会谈,并在次日得出了结果——彻底隐瞒“极乐世界”的存在,将一切归因于卢法斯・阿尔巴雷亚个人的暴走,而这个罪魁祸首也已命丧黄泉。
既然极乐世界已经被其管理者删除,就没有必要披露这项原超现代技术的偶然产物曾经存在,以避免今后的纠纷。 既然极乐世界不曾存在,那么完全复制了本人的复制体也就只好解释为本人。被复制的新总统和卢法斯公子在公众面前的所有言行都将被视为卢法斯・阿尔巴雷亚本人的言行,并直接通过他被全世界目击的伴随颠倒巴比伦消失的“死亡”为事件画下句号。
当然,真正的卢法斯公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成功救出,目前以帝国方面伪造的假身份乌尔托拉医院接受治疗,虽然伤情严重但没有性命之忧。根据会谈的结果,无论他本人接受与否,他今后只能以伪造的新身份度过余生。
这样就好。 罗伊德想。 或许有人会指责他们让这个大战中的罪人苟且偷生,也或许有人会认为应当尊重他的意志,让他的生命在自我牺牲与赎罪中与颠倒巴比伦一同终结。无论从正反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应该多此一举地将卢法斯公子从颠倒巴比伦中救出。 但对于罗伊德而言,正如瓦吉所说,他只是特务支援科的一介搜查官,不是有能力满足所有市民期待的英雄。而作为搜查官,他有义务执行公务,阻止集越狱等罪名于一身的嫌疑人自尽,将其缉拿归案。 抛开职务,对罗伊德个人而言,他对执行这项任务也并不反感。自我牺牲这一选择无疑值得称赞,但他还是更愿意为了不失去任何一人的渺茫希望去抗争——无论那个人是支援科心爱的女儿琪雅,还是本应憎恨地仇敌卢法斯。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参与会谈的首脑们可能考虑到更多因素才做出了认可现在这个“事实”的判断,也可能只是因为需要匆忙给出结论,会谈内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讨论应付共和国的策略,“卢法斯公子的处置”这一次要矛盾就先被搁置了下来。
攻入颠倒巴比伦前,为了阻止共和国介入,克洛斯贝尔承诺不让帝国军入境。而事实上,虽然帝国军主力未入,士官学院的军校生和几位帝国名将等人还是参与了进攻。为了防止这边的文字游戏被共和国抓住话柄,包括帝国在内的其他势力在事件后均迅速撤离了克洛斯贝尔,首脑们在会谈结束后也在昨天晚上各自回国。
出于上述原因,目前只有一些有特殊情况的帝国人才留在克洛斯贝尔。 例如因重伤在医院治疗的卢法斯公子,又比如现在正和自己同乘一艘船的里恩・舒华泽和库洛・阿布斯特。
在目睹颠倒巴比伦因为自爆从大陆上消失后,被人搀扶着的里恩和库洛就像松了口气似的倒下了。 众人慌慌忙忙地查看情况,却发现两人并无外伤。 最后做出判断的是身材娇小的魔女之长,她推测已经消失在这片大陆上的骑神们是利用起动者们自身的魔力才能在适才的战斗中显形,所以事件结束后,消耗大量魔力的起动者们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和在战斗中负伤并因为颠倒巴比伦的热能而被大面积烧伤的卢法斯公子不同,里恩他们只是体力与魔力的消耗过大,静养几日就可以恢复过来。 突然出现的静养需求加上适才下达的援军撤离命令,使混乱的场面持续了一小会儿。帝国的来客们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让两人在克洛斯贝尔静养,由除了要参与首脑会谈的米尔蒂奴公女外的新七组的几名学生留下照顾昏迷的两人——相较其他在帝国有头有脸的名人,共和国也不便从伤员和包括克洛斯贝尔本地人在内的学生团体挑刺。 考虑到适才交战中有不少人受伤,城区内的旅馆大多配合接纳伤员,住处难觅,罗伊德他们便建议几人暂住在特务支援科的大楼内,等里恩和库洛恢复意识后再离开——根据过往的经验,接下来的几天里,支援科成员应该没什么回楼里过夜的机会。
然而今天早晨,在警局的罗伊德听说了警备队的最新消息——警备队执行在艾鲁姆湖打捞攻打颠倒巴比伦时毁损的机甲兵、魔煌机兵等的残骸的任务时遇到困难。残骸的数量比预想得要多,克洛斯贝尔本身的打捞设备的数量与功能有限,虽然想直接利用几次事件中缴获的机甲兵,但除了兰迪外,克洛斯贝尔的警备队成员都没有受过机甲兵操纵训练,难以赶上预定的进度。 按照会谈的方针,使用了不存在于现在这个世界的科技的魔煌机兵的部件应当迅速销毁,以免被用于军事目的。一旦打捞回收的周期变长,流入其他势力的可能性就越高。根据警备队报告的现状,需要判断是延长打捞周期,还是提前和其他国家商议请求援助——前者可能增加技术流出的风险,后者则可能变为共和国提出异议的素材,哪个都不是良策。 这时罗伊德想起了逗留在克洛斯贝尔的尤娜等人,听兰迪和尤娜说过,士官学校有机甲兵操纵的训练,如果新七组的成员愿意协助兰迪一起指导操纵方法,就可能最快地利用起这些铁块。 于是罗伊德询问了留在支援科内的新七组的四人,是否可以去米修拉姆的临时据点协助艾鲁姆湖的打捞,自己则替他们留在支援科照看两人。 收到同意的答复后,罗伊德就以交换的方式回到了支援科,正好昨晚被安排了撰写调查报告的书面任务,照看起两人也比较方便。
首先醒来的是库洛。 「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罗赛丽亚小姐判断你们至少要昏睡四到五天。」罗伊德感叹道。刚和尤娜他们交接不久,还没等罗伊德打开卷宗,库洛就醒了。见库洛苏醒后行动起来似乎没有异样,罗伊德就将他领到餐厅递上了食物供其补充能量。 「哼哼,魔女也漏算了我死而复生的经验。昏迷而已,小菜一碟。」库洛一边三口两口解决掉桌上的食物,一边开着脱离常识的玩笑。 「里恩还在睡懒觉……那家伙,去之前就一直受到共鸣的影响,消耗一定比我严重。」说到睡在隔壁间的起动者时,库洛脸上褪去了适才的不正经,「看上去是恢复原样了,希望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那家伙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喜欢藏着掖着,问他也未必肯直说。」 库洛在醒来后先去查看了里恩的情况,但光看外表毕竟难以把握里恩的身体状况,因此在罗伊德将罗赛丽亚的判断告知他后,库洛仍显得不大放心。 对里恩性格多少有些了解的罗伊德也理解库洛的担心,和尤娜换班时新七组的人也提醒他「里恩教官是逞强的惯犯,如果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请一定不要放过他。」。 ……怎么说呢,里恩在这方面令人缺乏信任感正是了解与关爱的表现。
「你刚才说的“真相”我已经记住了,我不会让不同版本的故事出现的。」 罗伊德向库洛简单说明了他和里恩昏迷后的情况,以及首脑会谈的决定。聪明的听众立刻明白了统一说辞的目的。 「但是你能告诉我吗?你回到颠倒巴比伦后遇到的……另一个里恩的事。」
罗伊德如实回答了这个突然的提问。 救下拉碧丝的事、想告诉大家三年后可能发生什么的事、以及自己打断他告知“预知”的事。 「很抱歉,我没有让他说出三年后具体会发生什么……我认为拒绝了未来预知的我们应当自己跨越今后的难关,而非窥探未来。」 看对方若有所思的模样,罗伊德率先道歉。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认为你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库洛摇着手笑了笑,「只是可以再说得具体一点吗?你说了什么,他又以什么样的表情回答了什么……在你记得的范围就可以。」 罗伊德瞬间明白了对方真正想了解的内容。于是他努力回忆和那个里恩告别时的细节,并尽可能还原地描述了出来。
「这样啊……」听完罗伊德的描述,库洛说了这样一句话,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没有尝试去做任何表情。正因为他平时活跃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此时的安静才显得格外反常。 周围的宁静似乎在代替他诉说些什么,但罗伊德并不那么了解他,足以判断的证据又太少,因此无法从可感受到的众多复杂又矛盾中提炼出最准确的词语。
「原来如此,被留下的感觉真不是滋味……我真够混蛋的。」库洛口中突然小声冒出了这句话。 罗伊德一时不明白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向自己问话,小心地出言询问。库洛像是结束冥想的修行者一样,缓缓坐直了身子。
「我必须谢谢你。」他以罗伊德从未见过的正襟危坐的姿势开口道。 「如果是我的话……」库洛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想象自己身处其中的场景,「我一定会对另一个世界的我感到愤怒,而忍不住向他道歉吧……尽管知道那个世界的我一定也努力了,但还是想没来由地迁怒于那个先他一步离开的我。那样的话,那家伙一定会很困扰,会放心不下这个世界的我……和我们……」 「你告诉他别担心,让他相信我们可以克服今后的难关。那家伙眼里你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那家伙才放下那些不安,安心地走。」 「谢谢你,让那家伙笑着离开。」
「不用向我道谢,我只是说了作为朋友应该说的话。再说,我所承诺的事需要包括你之内的大家一起努力才可以兑现。我还得反过来拜托你一起帮忙才对。」 对方反常的认真态度使罗伊德没有用简单的客套结束这个话题。出于尊重,他应当认真回应一个认真地向他道谢的人。而另一方面,既然库洛比起考虑他自己的感受更优先地考虑着另一个里恩的心境,那作为同样重视里恩・舒华泽的友人,自己也应当认真回答。
眼前的青年听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嘀咕着「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说你在某方面的本事和里恩有得一拼,今天可算见识到了。」这种略显失礼的话。 「不过真遗憾,哥哥已经心有所属了。」库洛抬起头,声音里莫名带着股自豪。 「虽然没有比较过出生日期,但你比里恩大一届的话,应该和我是同年的吧?」对方的话让罗伊德一头雾水,但看起来,库洛又恢复了之前游刃有余的模样。
里恩恢复意识是在当天下午,比库洛只晚了两个多小时。 早他一步醒来的库洛自告奋勇地接过给里恩准备食物的任务,作为主人的罗伊德还没来得及阻止,库洛便抢先拿走了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里恩也习惯了似的婉拒了罗伊德递过来的刀叉,洗好手坐到了餐桌前,等库洛制作的方便食品上桌。 见两人的状态都不错,罗伊德联络了在米修拉姆的新七组,告知两人苏醒的消息,并准备联络警局安排车辆,等新七组结束援助返回后送几人回帝国。 然而在向里恩解释这一安排时,刚听说克洛斯贝尔缺少会操纵机甲兵的经验者,里恩就坚称自己已完全恢复,可以协助指导警备队的打捞任务,库洛也在一旁帮腔,不但主动越过罗伊德联络了不知何时与他交换联络方式的塞尔盖科长,获得了罗伊德上级的许可,还确认了半小时后有临时用于向米修拉姆运送物资的游船将起航的信息。
以上就是现在罗伊德带着这两位热心人乘坐前往米修拉姆的游船的起因。
收好文件的罗伊德站起身来,小心地伸了个懒腰。这艘船原本是在克洛斯贝尔港湾区和米修拉姆间航行的载客游船,现如今一排排的座位过道上几乎都堆满了物资,稍不小心就可能弄倒一两个箱子。 非常时期,米修拉姆作为度假胜地的功能停止,禁止游客前往。这艘船上除了驾驶员外,只有他们三名乘客。到达米修拉姆后,在协助打捞任务前,只要顺便将清单和物资交接给米修拉姆的警备队成员就好。 尽管如此,罗伊德还有警局安排的撰写“报告”的任务在,为了不打扰他工作,另外两位客人自觉跑到客舱2楼的露天区域。因此,客舱内现在只剩下罗伊德一人。 多亏里恩他们为自己创造的不受干扰的环境和时间,罗伊德的报告完成了大半。3月的克洛斯贝尔还没有回暖,想到刚刚苏醒的两人还在2楼吹着冷风,罗伊德堪堪避过过道里的纸箱,走到了通往2楼的楼梯口前,准备把两人喊下来。
“到此为止了!” 刚走到楼梯的中段,罗伊德听到库洛的喝止声,下意识停住脚步。 “呵,你可能认为我的体力已经是风中残烛,攻击你就会遭到反击自灭……但是太天真了。召唤Fifenall,天属性的Fifenall第一回合就能行动,使用技能回复6点体力。现在我有7点体力,足够承受你的反击,我的master技能是一回合行动两次,第一次攻击你的前卫,第二次攻击你在后排的master……” “是库洛的胜利,我输了。”
从楼上的对话来看,两人是在玩最近的卡牌游戏《VM》。玩游戏时的对话却被误认为阻止自己上楼的话语,这让罗伊德哭笑不得。 看来两人自娱自乐玩得挺好,《VM》这种一对一的卡牌游戏加入第三人反倒麻烦,不如在抵达米修拉姆前继续让两人独处。
“又是我赢,你就不能认真点打吗?”头上传来库洛整理纸牌的声音。 “这话反过来还给你,库洛才是该认真点。我们可不是去米修拉姆玩的。”里恩的声音有些严肃,“这回我们已经给罗伊德他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得好好帮忙感谢人家才行。” 听到自己的名字,罗伊德不由停下了返回的脚步。 “话是没错,但从现在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是不是太早了点?神经绷得太紧可是会适得其反的。”库洛顿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你去米修拉姆是有别的目的?” “为什么这么说?”里恩的声音充满疑惑。 “因为你从刚刚开始就一脸很严肃的表情看着米修拉姆方向……而且你和支援科那位搜查官在突入颠倒巴比伦作战开始之前不是躲开大家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么?不免让人怀疑两者间有关。” “……你看到了啊?”从声音判断,说出这句话的里恩大概在苦笑。
罗伊德知道库洛所说的“鬼鬼祟祟”的事是什么。 从独立国的占领中解放了克洛斯贝尔后,罗伊德一行人在克洛斯贝尔全域做了简单的搜查。正在兰花塔中等待约定好的突入时间来临的时候,罗伊德曾把里恩单独叫出来,向他询问对本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的看法。 「罗伊德觉得呢?」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自己。但这反问并不带有攻击性,更像是在为他自己的答案寻找论据。 「在监狱中出现的和复制的本人产生微妙差别的『皇帝』,再结合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认为『极乐世界』在制造与某一时间点的本人完全相同的『复制体』以外,说不定也有构建『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种可能性』的能力。」罗伊德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结合你们在米修拉姆对酷似里恩的幕后黑手以及骑神的目击情报,再加上米修拉姆发现的大战发生前就留下的数据痕迹,我认为这可能是以大战为分歧点而模拟的另一个『里恩』。拥有超越所有已知骑神力量的骑神……如果以此为依据推断的话,那模拟的应该是在『最终相克』中胜利,获得了拥有七个骑神力量的骑神的时间点 。那样的话……」
「是大地圣兽的力量没能起作用,保持着吸收了所有骑神,包括黑之伊修梅尔格在内的状态的我。」里恩接着罗伊德的推理说了下去,「原来如此,进行逻辑推理的话,能得到的也是这个结论啊。」 里恩仰起头,视线的那头本该是窗外的天空,现在却因为修补工程而被防水布遮盖,只能看到阻断光线的阴影。 「这只是根据现有线索推导出的一种可能性,盖棺定论还为时过早。」出于严谨考虑,也是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一层不希望看到的阴霾,罗伊德补充道。 「不,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个推理应该是正确的。」出于对交谈对象的尊重,里恩重新看向自己,「遇到他时我所能感受到『共鸣』。这是其他人与复制体相遇时未曾出现的现象,这足以证明遇到的那个幕后黑手是复制体以外的东西。我认为……不,我可以断言那就是『我』。」 里恩低下头,看着左手手心。 「与他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些话,眼泪也怎么都停不下来……第二次在米修拉姆相遇的时候,有什么涌进了脑海。一些重要的人离开我,另一些重要的人为我哭泣……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像是亲身体会过一样,整个人因为悲伤快要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这种感情,只可能因为对方是『我』才能传达给我,因为是『我』才会有这种记忆。」
与另一个自己的感情共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罗伊德见过“另一种可能性”下的自己,但那只是作为客观事实呈现在面前的影像,他可以根据那个影像想象出那个自己无法守护克洛斯贝尔和同伴就死去时的绝望,但并非直接从那个自己那儿共享到那份绝望——那一定是比自己想象中更痛苦,更无力的感情。
「抱歉,话题被我扯远了。我想说的是,我个人的主观证言对罗伊德的推理的证明力并不怎么大,但我认为你的猜想就是这个事件的真相。」里恩抬起头来,重新看向对面的人。 「那么,如果这就是事件的真相的话,里恩打算怎么做?」罗伊德吸了口气,认真地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反应。可以说,他找里恩私下谈话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问他这个问题。 「如果『那个我』会危害这片大陆的和平,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也不管会对你眼前的我产生怎样的影响,都应该阻止他。」里恩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一定要阻止另一个自己。罗伊德知道眼前的里恩一定会给出这个回答,而不是去为自己找任何可能的借口开脱。在他所知范围内,这片大陆上对里恩・舒华泽最严厉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罗伊德所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个影响……包括可能导致牺牲你的生命吗?」问出这个问题时,罗伊德盯着那双异色的眼睛。
里恩像是被问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是他消失我也会消失,且他不消失的话大陆会一直笼罩在逆转巴比伦的威胁下的这种极端情况的话,我愿意豁出性命去阻止他,但是……」里恩停顿了一下,他需要时间组织语言,「如果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的话,我不打算那么轻易地去送死。」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对方同归于尽吧。但现在的我却不这么想……」里恩说着,轻轻抚上左胸。 他闭上眼睛。吸气。呼气。像是在专心通过手掌把握心脏跳动的节奏。 「我想活下去。我想让这颗心脏更久地跳动下去。我想让已经到女神身边的人看到我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活着的模样。我想让身边的人幸福,至少让他们不要像我通过共鸣看到的记忆那样因为我而哭泣。」 「我身上承载了太多人的心意和希望。所以我想活下去……我有义务幸福地活下去。」 说完这番话的里恩重新睁开眼睛,眼中写满了平静。
「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谢谢你告诉我,里恩。」 知道幕后黑手与自己的关联时里恩会不会做出不在乎自己生命的冲动举动?罗伊德想事先确认的就是这一点。 作为受了里恩不少帮助,也充分了解里恩前科的友人,罗伊德想尽可能地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因此才事前单独找里恩确认了他的想法。 闭上眼睛时,里恩看到了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呢? 这不是可以凭借现有线索推知的事,也不应该是草率地去探听的事。 对现在的罗伊德而言,知道友人决心面对不合理的命运挣扎到最后就已经足够,而他也会尽全力帮助友人撑过可能面临的难关,就像一直以来克洛斯贝尔受里恩帮助的那样。
「硬是要多嘴一句对话,就是幸福并不是义务吧。」罗伊德小声补了一句。 里恩明显听到了。他眨着眼睛,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不理解为何会针对这一点评论,还是因为不理解这句话所想传达的含义。
幸福是什么,罗伊德回答不上来。 幸福不该有固定的模式,也没有出现的信号,是因人而异的概念。在每个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并认可其为幸福时,这个人独有的幸福才首次获得定义。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幸福不是一种负担,是更加自由的,应当听从自己的心去追求的东西。而义务却是一种负担,因此这与幸福不符。
这番论述听起来只是抽象的大道理。而幸福这种哲学议题也非简单的逻辑推理就能讲清楚的问题。即使说明清楚了,如果里恩本人没能对此有切实体会,那这也不过是一个浮于纸上的概念。 希望里恩能自己去感受并发现答案的罗伊德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迅速回到了同伴们身边。 在回去前,里恩拜托罗伊德暂时不要将这个推理告诉其他同伴,因为他担心同伴们在知道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后,会开始担忧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原本也做此打算的罗伊德爽快得答应了。不过罗伊德的出发点与里恩不同,他担心的是一旦“幕后黑手是另一个里恩”这个真相扩散开来,在行动前甚至问题解决后,都可能会有人对现在的里恩产生怀疑,从而导致一系列不好的后果——对罗伊德和其他了解里恩的人而言,自然不会怀疑眼前的里恩和另一个里恩间有联系,甚至不会怀疑另一个里恩出于主观恶意推动了整起事件,但对里恩的了解局限于纸面的人们就不好说了。
两人就暂时不公开推理这一判断达成一致,在和伊修梅尔格・里恩对峙之前也并未将这个推理告诉过其他人,但没想到当时单独交谈这事本身被人注意到了。
“我们当时谈的是关于整个事件幕后黑手的推理,都是些库洛现在知道了的东西。和我们这次去米修拉姆无关。”身处2楼的里恩向库洛如实解释,在楼梯处的罗伊德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不过库洛竟然会这么想……我刚刚看着米修拉姆的表情真的这么严肃吗?” 这也是罗伊德在意的地方。带两人上船时,里恩的状况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看不出昏睡几天导致的行动迟缓。 如果里恩的身体或是精神上遇到了什么问题,那么即使米修拉姆缺人手,罗伊德也不能勉强状态不佳的友人来帮忙。 考虑到里恩喜欢逞强的个性,即使现在的情况无论谁看起来都是在偷听,在弄清里恩发生了什么前,罗伊德还是不打算离开。
“没错,皱着眉头,超——严肃。不知道的��以为谁欠了你的钱躲在米修拉姆呢。”库洛用稍显轻松的口吻,企图缓和气氛,“你的大脑是经过怎样的操作,才把去度假胜地助人为乐的好事想成让人眉头一紧的事的啊?” “我想想……刚从1楼上来的时候,我在想我们还是第一次和一般游客一样从艾鲁姆湖摆渡去米修拉姆。” “是啊,之前不是从湿地走,就是乘着奥尔迪涅他们走的空路。” “然后就欣赏起了艾鲁姆湖的景色……” “不愧是克罗斯贝尔最大的内陆湖的美景!今天天气也好,阳光明媚,湖水都在闪闪发光呢。” “再接着就看到了湖面飘着的一些像是机甲兵和魔煌机兵部件的碎片。” “是呢, 我们就是为了帮忙打捞这些碎片才会去米修拉姆。” “然后我就想到前几天发生在湖面的战斗,想到独立国事件对全大陆造成的伤害,想到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被另一个我侵占了‘极乐世界’……”
“停一停。” 与里恩一唱一和的库洛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啊……黄昏的时候也好,这次也好,怎么总喜欢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库洛的声音和对衣物的拍打声同时传来,大概是边说边拍着里恩的肩膀或背部,“听好了,这两件事都是因为黑之伊修梅尔格导致的。那是人类需要面临的天灾,而你不过是不幸地被卷入其中而已。” “但是有人因为我受伤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我必须面对这个事实才行。就算大家都忘记了这些,我也必须记住那些伤痛,记住那个另一个可能性下的我才行。” 里恩深吸了一口气。 “库洛,我只是比那个我稍微幸运了一点而已。如果没有大地圣兽的协助,没有这份幸运的话,除了会丢掉性命,我还可能像这样伤害大家。” “如果把过错一股脑地撇开,还不肯正视那份幸运,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那我在今后还有可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罗伊德看不到里恩的表情,但是从语气中能听出他的决心。
“幸运吗……?或许真的只有这个差别也说不定。但是你也别忘记另一个事实。”库洛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了声音。 “这个世界上幸运的并不止有你一个人。”
里恩发出了短促的声音表示疑问,库洛则是像是准备好为他解惑一样地说了下去。 “就像另一个可能性下的你一样,可能存在没能启动起动者和骑神间机制,在煌魔城就不幸死去的我;可能存在在第一相克中没能被你救下,就此不幸丧命的我;可能存在黄昏结束后和不幸地奥尔迪涅他们一起回到我本来该去的地方的我。” “不止是我,可能存在弗兰茨先生没能背着黑之工房的工房长留下备份身体,没能幸运地回到我们身边的米莉亚姆;在红色之翼的爆炸中没能幸运生还的皇子殿下和光之剑圣;在暗杀的枪击中没能被抢救过来的皇帝陛下;被黑之卫士暗杀在监狱中,没能成功逃狱的卢法斯老爷……在这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所有战争、冲突、事故、疾病中捡回性命的人,没有被任何天灾人祸造访过的人,现在所有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是幸运的那一方。” “世界上存在无数人的无数种可能性,区别只在于你的另一种可能性被摊在你面前,而我们没有。” “幸运也好,不幸也好,这个世界是由每个人选定的那一个可能性堆积起来的,你只是其中之一。世界也好,其他人也好,并没有脆弱到需要你一个人不断反省才能支撑下去。” “你对世界并没有那么特别。”
可能是为了绕开湖面的碎片转弯过急,船舱忽得颠簸了一下。为了保持平衡,罗伊德伸手撑楼梯旁的墙壁,姿势的改变让他隐约能看到上头两人的影子。
作为见过另一种可能性下自己的罗伊德而言,他并不完全赞同库洛这番话。可能性的分歧确实与幸运与否有关,但也不能完全忽视推动可能性发展的人为努力。如果一切仅凭幸运与否来决定,全大陆最热闹的地方就该是克洛斯贝尔的欢乐街,人们也不再有努力的必要。 仔细一想,库洛也未必支持这个经不起推敲的说法,但略显荒谬的逻辑在说服里恩上却有奇效。 对自己过于苛责,而对身边的人又过于宽容,当用这套逻辑将里恩和身边的人划等号时,他就会因为不想攻击身边的人,而停止对他自己的攻击。
“并没有那么特别……吗?”里恩说完,轻声笑了,“真奇怪,听到这种否定说法,我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就说明我刚才说的是真理。你该多放下点肩头扛着的担子,再多为自己活一点。”过于了解里恩的库洛引导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那库洛打算怎么做呢?……在寻找自己的旅途中找到答案后,库洛想过怎样的人生?……我想参考一下。” 可能是罗伊德的错觉,他觉得里恩在说这句话时有些紧张。
“具体的得等找到旅途的答案才知道,但是大方向已经有了。”库洛的影子跳动了一下,和里恩的影子分开了一段距离。 “说白了很简单,如果将幸运的可能性和不幸的可能性分为胜和负,那么作为抓住幸运的可能性的胜者,我要一直胜利下去,赢过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 库洛的影子和护栏重叠,从影子的形状来看,他应该张开双臂,背靠护栏,摆出了一个他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那可就太好了。我也不想两次参加同一个人的葬礼。” “放心吧,我可已经想好要亲手在你的墓碑上刻上‘帝国第一守财奴’这个称号了。” 两人的对话中涉及生死,但却是调侃的语气。
结合前面的话来看,此处的胜负对应生死,这应该就是库洛式的“会努力活下去,并在活得比你长”的意思。 从里恩的语调来看,这句话对他似乎很受用。罗伊德脑海中回想起库洛在支援科餐桌旁的自言自语,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如果我也要和库洛争个输赢的话,那等分出胜负的时候,我也是个老爷爷了吧。” “是呢,说不定还需要我扶着你你才能颤颤巍巍地出席托尔斯毕业生聚会。” “是啊,不然库洛一个‘中途辍学’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毕业生聚会的。” “……你和托娃到底有多想让我回来念书啊?!” “那是为了库洛的将来着想。再说了,上了年纪之后,比起年轻时逞强用大型兵器的库洛,修习八叶一刀流的我的腿脚会更好才对。云老师就非常精神,身手矫健。” “那为了赢下去,我还真想向他讨教一下修行和养身的法子。” “下回我带库洛见一见云老师怎么样?虽然很久没联系了,但我想老师现在应该在共和国。” “可以啊,我正想去共和国呢。听说那边的电影很流行,我正想找个机会熟悉一下这个行业的做法,然后在其他地方推广电影。为了方便推广,第一部电影我想和米修拉姆合作,拍咪西三兄弟的故事。” “咪西、咪雪和咪修奈德吗?把舞台的故事搬到荧幕的话,我也很想看。” “不止既有的舞台,还可以衍生创作。这就是不用真人而让咪西做主角的好处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为那天在我们眼前离开的米修奈德创造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是啊,没有和同胞生死相隔,这也是他的另一种可能性。我们可以创造他的不同的未来。” “不愧是里恩,理解得真快。”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展开了没什么营养的日常对话,里恩的声音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似乎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明白了里恩的心结,也亲耳听到他解开心结,放心下来的罗伊德决定结束偷听这种不值得称赞的行为。
“啊,我知道了。”正当罗伊德轻轻往下走了一格楼梯时,里恩突然顿悟了什么似的说道。 “什、什么?”他身旁的库洛明显被他吓了一跳。 “我知道罗伊德说的‘幸福不是义务’是什么意思了……库洛!”他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喊出身边人的名字。 “在?”库洛显然还没弄明白里恩想明白了什么,但却被他的气势吓到,老实回应。
“我现在很幸福哦。”
话音刚落,里恩似乎小跑了起来,传来了一连串靴子踩到木板的清脆撞击声。 罗伊德回过头,受角度限制,他只能看到金色阳光映衬下重叠为一个的黑影。
他小心翼翼地回到1楼船舱,绕过成堆的纸箱,走到驾驶室旁,敲了敲玻璃。
“啊,不是。转弯过急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您别担心。”对着摇下窗,担忧地探出头的驾驶员,罗伊德说。 “是这样的,能不能请您稍微降低一些速度呢……不,并不是有人晕船。只是帝国的客人是第一次乘这艘游船去米修拉姆,想再好好看看艾鲁姆的风景。 ” 罗伊德笑着回头,朝通往2楼的楼梯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Fin.
PS:
50米拉老师的命名理由:因为是船上的朋友,就friendship吧。
我:有道理(放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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